飞机还有一个小时就抵达哈尔滨太平国际机场,那里——是曲波阔别五年的家乡。
这时曲波身边的老人站了起来,飞机座位前后的距离不大,老人想要出去曲波必须给他让路。
曲波有喝咖啡的习惯,现在他手里就端着一杯,咖啡是凉的。
曲波站起来给老人让道儿,老人背负着双手往出走,眼看就跟曲波擦身而过,可这时老人无意中撞了曲波一下。
曲波手中端着咖啡,咖啡直接泼到前面座位上一个女孩儿身上。
女孩儿“啊”的一声就站了起来。
曲波连忙跟她道歉,女孩儿看了曲波一眼,从他诚恳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而撞曲波的老人甚至连头都没回就走了。
他还是背负着双手,腰身挺直。
他是去卫生间、还是去干什么——没人知道。
女孩儿:“算了。”
曲波:“要不这样,下飞机我找地方给你洗洗?”
女孩儿:“不用,对了——你是哪的人 ?'…'”
曲波:“我是哈尔滨人。”
女孩儿乐了:“我也是,怎么称呼?”
曲波:“我叫曲波,你呢?”
女孩儿:“我叫花蕊。”
曲波:“花蕊?这名字真特别。”
花蕊:“还好吧!是我妈给起的。”
几句简短的介绍后,曲波也没当回事儿,他继续坐在座位上看杂志、喝咖啡。
可有件事曲波一直觉得奇怪,就是那个没礼貌的老人,撞了他一下后一直没回座位上。
曲波算了一下时间,大概有半个小时了,就算去洗手间也该回来了。
他是好心,怕老人有什么意外,就跟一个空姐说:“坐在我身边的老人——很久没回来了,要不你们去看一下?”
空姐答应一声就走了。
过了很久很久,老人也没回座位,那个空姐也没在出现。
对航空公司这样的服务,曲波有些无语。
下飞机的时候,曲波特意往前面看了看,他希望看见那个老人。
在飞机上他没找到老人的身影,看见的时候老人已经走在机场的出入通道上。
他是什么时间下的飞机曲波不知道。
老人就象是一个普通的乘客,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给曲波印象深刻的是老人的对襟长褂,上面布满了菱形的立方体,看着——十分特别。
在机场外面,不知道是天意还是缘分,曲波又遇见了花蕊。
她拎着一个大皮箱在等计程车。
曲波:“这么巧?”
花蕊:“是呀!”
曲波看了下手表,是十一点左右。
曲波:“中午了,要不我请你吃饭,算是——给你赔个礼。”
花蕊长的很漂亮、很阳光,是招男孩儿喜欢的类型。
花蕊想了想说:“你想约我?”
她很直接,没有一点做作,这让曲波有些意外。
曲波笑了一下说:“算是吧!”
花蕊:“是因为你泼了我一身咖啡想约我呢——还是因为想约我而约我?”
这话问的很有技巧,曲波想了一下说:“我是想约你而约你。”
花蕊抿嘴笑了一下说:“你可真会说话。”
花蕊和曲波交往的很快,从飞机上相识到结婚只用了半年时间。
曲波的母亲早就过世,父亲——我们暂且放一放。
如果说失踪,似乎又不太准,但又不能说死了。
曲波最后一次跟父亲见面是在七八年前,也就是出国前,一次很不寻常的见面,自那次以后,父亲就象是在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
花蕊也没有父母,只有个姐姐,所以婚礼举行的很简单。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婚姻也是爱情的天堂。
爱情开了花……
花蕊和曲波结婚的第二个月,她怀了孕。
曲波婚后渐渐发现,花蕊是个十分外场的女孩儿,朋友很多。
而他比较内向,除了一些不得已的应酬,他都在忙工作。
他分别在几家大的通讯公司做技术兼职,每个月收入不菲。
钱对曲波来说没有太大意义,如果他喜欢钱,继续留在国外会赚现在的十几倍。
他要的是稳定安逸的生活,就象他父亲跟他说的:“你不是成大器的孩子,因为你没用野心。”
花蕊学的是幼教,在一家幼儿园工作。
怀孕后就辞职了,曲波对钱比较麻木,工资卡都在花蕊手里。
至于每个月赚多少,曲波只知道个大概,从不细问,家里吃的、喝的一切用度都是花蕊负责。
热恋中的男女有说不完的悄悄话,那时候曲波跟花蕊总是一聊就几个小时。
现在她们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少,不过还都彼此深爱着对方。
曲波是这样认为。
花蕊晚上搂着曲波问:“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曲波:“我喜欢女孩儿。”
花蕊:“为什么?”
曲波:“女儿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我是爸爸,当然喜欢女孩儿。”
花蕊白了他一眼说:“我就喜欢儿子。”
曲波:“为什么?”
花蕊:“不为什么,反正我就喜欢生个虎头虎脑的儿子,到时候整天在屋子淘气,多好玩儿。”
曲波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这是第一次两人因为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发生分歧。
花蕊怀孕期间情绪不太稳定,而且行动不方便,她姐姐花蕾就给雇了个保姆,保姆是个二十七八岁的乡下女孩儿。
女孩儿很勤快,把花蕊照顾的无微不至。
四个月的时候,花蕊和曲波又一次来到妇产医院做检查,这次花蕊告诉曲波,给医生偷偷塞点钱,那样医生就能告诉他怀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曲波按照花蕊的意思,排队的时候在检查单里夹了两百元钱。
结果他们本应该排在第十五号,但是第二个就喊花蕊的名字。
花蕊朝着曲波笑了一下说:“怎样老公,你老婆是不是很厉害。”
对于花蕊的世故,曲波已经习惯了。
他笑了一下说:“那还用说,我老婆最厉害。”
花蕊和曲波走进彩超室,负责接待的是个四十五六岁的女医生。
她态度异常的好,亲自扶着花蕊上了床。
这种事儿大家心照不宣,花蕊和曲波也不用多做嘱咐。
以前花蕊跟曲波也经常来做检查,但是没见过眼前的医生。
花蕊看了她一眼说:“姐是新过来的?”
医生笑了一下说:“是啊!原先在妇科,今天刚调过来。”
花蕊也没在意,曲波倒是又看了她一眼。
她个子不高,又黑又瘦,小眼睛黑溜溜的在眼眶子里乱转。
直觉告诉曲波,这个女人比较市侩。
花蕊看了一眼女医生的胸卡,知道她姓马。
马医生把花蕊的衣服撩开,在她凸起的小肚子上抹了一些辅助检查的药物。
曲波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看着彩色的显示屏,通过它,他可以看见本不应该看见的——婴儿。
通过它,那个婴儿会不会也能看见本不应该现在就看见的——曲波呢?
第二十九章 第二个夜晚:妞妞(3)
科学的进步,时代的发展,把很多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如果在一百年前,彩超就是一个奇迹。
但是现在,彩超就是一台普通的机器。
曲波不会看彩超,以前检查的时候他都在外面等着。
这次花蕊坚持让他跟进来。
因为那二百元,医生没有阻拦。
曲波看着彩超液晶屏幕上的图像,他能模糊的看出那是一个婴儿。
婴儿不大,有点皱皱巴巴的,样子很丑很丑。
他没见过这么大的婴儿,他一直希望有个漂亮的女儿,但是现在他有些失望。
因为彩超里的婴儿——真的是很丑,甚至丑的有些恐怖。
花蕊也侧脸看着屏幕,她满脸喜悦:“老公老公,你看咱们的儿子多可爱、多漂亮!”
曲波站在一边直皱眉。
马医生是过来人,她看曲波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马医生:“你是第一次见过四个月大的婴儿?”
曲波:“是第一次。”
马医生:“这么大的婴儿都这样,等生出来一个星期后就可爱了。”
曲波半信半疑的说:“是吗!”
花蕊:“马医生——我能问问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么?”
这是花蕊的最终目的,其实马医生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马医生:“我给你好好看看啊!”
马医生跟花蕊说话的时候互相看着对方,都没注意彩超的屏幕。
可曲波一直看着。
婴儿是脸朝上,曲波正看着这个跟小老头一样丑陋的婴儿,忽然婴儿睁开了左眼,眼睛黑洞洞很诡异的看了曲波一眼,然后又忽的闭上了。
曲波让婴儿的举动吓的一哆嗦。
四个月大的婴儿会睁开眼睛?
婴儿看他一眼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外面有人在看他?
曲波看了一眼马医生问:“医生我问一下,婴儿——要多大才能睁开眼睛看东西?”
马医生笑了一下说:“一般要出生两三个月后才能看见。”
曲波一怔:“出生后两三个月?那么久?”
马医生:“出生一个月的婴儿,只感觉到眼前有物体移动,但是不能看清物体,一般出生3个月后才会注意到人,也就是说——能看见爸爸和妈妈,怎么——着急了?”说完马医生还笑了笑。
曲波又盯着彩超的屏幕,他可以肯定,婴儿的确是看了他一眼,尤其是眼神很诡异,而且只睁开了左眼。
曲波:“那——四个月大的婴儿会睁开眼睛吗?”
马医生笑着说:“当然不可能,四个月大的婴儿眼球还没发育成熟呢。”
曲波没在说什么,但是他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显示屏。
那个婴儿,在也没有睁开眼睛。
或许是因为现在看着显示屏的不止曲波一个人。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见过了曲波。
或许是因为他觉得曲波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或许是因为睁开眼睛只是一次偶然。
或许是因为——人类压根就不应该发明这种东西。
有一种说法,婴儿在没出生前是没有灵魂的,那只是个躯壳,里面装的可能是任何……
我找不形容词来表达我的意思,所以用了……
你可以理解成任何的一切。
出生的那一刻,会有魂魄来投胎,这样——他就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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