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夕见众人目光全看着他,就连那主婢二女,也都在睨着自己微笑。
管照夕不由把到了口的话吞了回去,生怕说出来丢人,但又不能不说,他轻轻的对店小二道:“你们是弄错了吧?”
小二闻言嘻嘻一笑道:“得啦!相公你就别耍我们啦!要是小的早知道你老的身份,我们又怎么敢这么怠慢你老!”
他又干笑了两声道:“你老先喝着酒,厨房这就给你和七小姐弄菜,你老尝尝就知道了,我们这店铺门面虽不大,可是师傅手艺很高。”
他又低下头,用一只手遮着嘴,小声道:
“小号最拿手的名菜是‘香脆美人’,等会儿上来了,你老一尝就知道了。”
说着又笑了几声,看起来倒像是照夕多年的一个老朋友也似。
管照夕心中怔了一怔,暗想这堂倌一定是看错了人,定是把自己当成了什么阔公子之流的人了。
“只是……”
他皱了皱眉,心中又想道:“可是,我这身打扮,哪又像是什么阔人呢?”
想着红了一下脸道:“你们不要认错了人,我管某可不愿平白无故受你们什么!”
方说到此,那店小二又打了个哈哈,弯着腰道:
“你老还说什么平白无故,能巴结大爷你这种人物,是我们的福分,你老就慢慢吃吧,小的也不多在旁边麻烦你老了。”
说着弯腰又要退下,照夕不由心中暗暗称奇,只是表面尚能镇定。他咳了一声,把声音压低了一些道:“你先别走,我问你,你们是不是知道我会点武功,所以特别……”
店小二弯腰笑道:“谁说不是!冲你老背那玩意……唉!得啦!你老别说了,我们刚才都算瞎了眼了。”
照夕闻言发了一会儿怔,心中着实不解,暗忖道:
“倒看不出,这地方人情如此温暖,对我如此体贴。”
想着窘笑了笑道:“既如此,就请谢谢你们掌柜的一声,还有……”
他红着脸看了桌上一眼道:
“我已七成饱了,也吃不了多少,再喝点酒也差不多了,用不着再上菜了。”
店小二闻言似有喜色,他眼睛向白衣少女溜了一眼,却见对方却在盯着自己,目光之中隐有怒色,似乎像在说:“你敢!”
这小二吓得马上赔笑道:“不敢!不敢!你老慢慢吃吧!菜一会儿就来了。”
说着,再也不说什么,匆匆退了下去,管照夕此时心中真是纳闷到了家。
他向四面看了看,却见众人目光,仍在看着他,都带着惊羡之色,他就更不解了。
尤其是那白衣少女,更是眯缝着一双眸子,远远的瞧着自己笑呢!
照夕忙低下头,他举着筷子,心中却暗暗发急,有心不吃吧,人家却是诚心诚意送上来的,岂不是伤了人家面子?
可要吃吧,似乎这太荒唐了,自己和他们素昧平生,岂能平白无故受人如此招待?
他举着筷了发了一会儿急,却见四周的人都在看他,似乎都在奇怪他为何不吃似的。
照夕不由心一横,暗忖:
“管他的,既是非叫我吃不可,我又客气什么!我又不是大姑娘,还害的哪门子羞?
管他的,吃了再说!”
想着一横心,就夹了一口菜往口里一塞,这时听到少女桌上发出了哧哧的低笑之声。
他也顾不了许多,一时酒到杯干,风卷残云般地大吃了起来。
这时店小二又陆续上了几道菜,无不是锦碟玉食,色香味俱佳。
到了这时,照夕也就不再多说了,是来一样吃一样,似见对面桌上,也是杯盘云集,菜肴同自己这边一样丰盛。凡是那边上一样,自己这桌上也必有一样,一直上了几十道,他不禁心中有些憋不住了。
这时正值那店小二又把名菜“香脆美人”端了上来,照夕已有了几分酒意,忍不住伏案道:“我一个人吃不了……不要再上了……我可是要走了。”
店小二赔着笑道:“你老再尝尝这个菜吧,回头叫人给相公你雇车。”
照夕笑了笑道:“不用了,不用了。”
说着低头见所谓的“香脆美人”,原来是用一只整整的胎羊做成的,煎得全身酥焦,试用筷子往羊身上一扎,滋滋直响,未曾入口,已先闻到了阵阵香味,不由得食欲大动。
他忍不住又吃了一口,这时却见对面桌上少女已离座而起,全体客人都站了起来。
照夕心中暗道:“一个黄毛姑娘,也有这种势派,吃个饭却有如此排场!”
想着仍是坐在位上动也不动,却见那白衣少女微笑着,用手中小马鞭,往照夕这边指了一下道:“不许收他的钱,都算是我的,回头叫人到我家里去拿。”
照夕不由一惊,因还不清楚那白衣少女所指的是谁,不由直翻白眼,心中虽是惊异,却没有说什么,却见二女已走了座来。
那白衣少女又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才带了那丫鬟走了出去。
掌柜的狗颠屁股,一直送到了门外,却见两匹马得得的直向南方跑了。
立刻馆子里都谈开了,有人说道:
“想不到七小姐会来这个地方,这真是怪事了!她府上十几个人侍候着,什么吃不着?居然下馆子,真怪!”
又有人轻轻的咬着耳朵,不时用筷子往管照夕身上指划着。
管照夕不禁大为纳闷,当时把碟子一推,站起了身子笑道:
“行了,我也要走了。”
他一面用手摸着他那袋中那几两碎银子,一面红着脸道:
“你们掌柜的呢?请他出来,我要当面谢谢他,实在是不好意思。”
店小二躬着身子,就像个大虾米似的,口中连道:
“是……是……”
说着转过了身子,那掌柜的倒是不待请,自己就走了过来,笑道:
“相公还有什么吩咐?慢说小号有七小姐的吩咐,不敢对相公怠慢;今后就是没有七小姐吩咐,相公来了,我们也是一样的侍候着。嘻嘻……”
说着连连搓着双手,馅媚的笑着。
照夕不由突地一怔道:“什么小姐的嘱咐?谁是……”
他脑中立刻想到了方才那个白衣少女,大伙都管他叫七小姐,莫非竟是她关顾了这饭店中的人不成?
想着不由皱着眉,又接口道:
“她……我并不认识她啊?她好好的关照你们做什么?”
这老板一听翻了一下白眼,先是一怔,遂又嘻嘻一笑道:
“得啦!你老人是真人不露相,其实你相公不说,我们也不敢多问。”
他一面说着,尚自耸着眉尖,嘻嘻的笑着,照夕这时可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他还要问,却见那老板已弯腰鞠着躬道:
“相公你请吧,你的饭钱,七小姐已代付了,她是刚走,也许在前面等着你呢!”
照夕虽是一肚子莫名其妙,可是和这掌柜的也说不清楚。
他怔了一下,心想这少女平白无故请我吃饭,是什么道理。我眼前虽穷,可也不愿受人无故赠食,不由追上去想问个清楚再说。
想着匆匆别了饭店,往外走来,这时天已经黑了,“蒿云阁”门前,点着三个大灯笼,光射十数丈,各家店门买卖,也都上了灯。
管照夕跑出来四下望了一阵,却不见先前那主婢二女,他心中暗自叹了一声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天下还会有这种怪事情,哪有平白无故请客的道理!”
同时他感到又有些歉疚,暗忖自己堂堂男子,受人家一个姑娘的赠食,要是传出去,也够自己丢脸的,想着心中又有些生气。
他这么想着,一步步的向前走着,过了一座小桥,这一带灯光可就少了。
照夕小心的看着路,方想找一处较小的店,投宿住下再说。
不想才拐了一个弯,却听见前面暗处,一人娇声招呼道:
“喂!你先站着!”
照夕不由站住了身子,皱眉道:
“是谁?是和我说话么?”
这时却见一匹黑马慢慢走了过来,照夕又看见了,那马上坐着一个小女孩,这女孩不是别人,正是那白衣少女的随身小婢。
照夕不由口中“哦”了一声,忙道:
“原来是你,我正要找你们呢!”
那个丫鬟在马上微微笑道:
“你找我们?谁是我们呀?”
照夕脸红了一下道:“我是说你和另一个穿白衣服的姑娘,她现在在哪里?请她出来,我有话问她。”
小丫鬟格格一笑道:“小子!我正要问你呢!”
她说着抬了一下头道:“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到这里干什么?”
照夕怔了一下,心说这小丫鬟问这些做什么?但对方既有赠食之恩,似不便太过冷漠,当时笑了笑道:“我姓管,是归家经过这里。你问我这些做什么?再说我们又不认识,你们又何苦……”
说到这里不由又皱了一下眉道:
“那一位姑娘呢?”
这骑马的婢女撇嘴道:
“你好大口气,开口姑娘,闭口姑娘,这开封附近地面上,哪一个不尊我们小姐一声七小姐,你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
她说着话,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照夕,似乎很是不服。
照夕不由有些生气,哼了一声道:
“七小姐?我又不认识她,称什么小姐,你这小姑娘快告诉我她在哪里,我要找着她问一问,看看她为什么好好的请我客?”
这小丫鬟一听这句话,不由得捂着嘴,“噗哧”一声笑了,一面娇声道:
“好呀!你这人真是蛮不讲理,七小姐好好的请你吃饭,你不但不追出来说一声谢,却还有怪罪的意思,天下哪有你这种混球!”
照夕方把眼睛一瞪,正要喝叱她一番,令她不可随便骂人,谁知正要开口,却听见身侧一声浅笑道:“文春!不可无理,你退下去!”
那丫鬟闻言,把马带向了一旁,笑向照夕道:
“小子!七小姐来了,你说话可要放仔细一点,小心挨打!”
照夕正气笑不得,却见树影里,走出了一个素服姑娘,正是那白衣少女。
她轻款莲步,走到了照夕身前,先笑了笑才道:
“小婢无知,冒渎了相公,尚请海涵才好。”
照夕忙一抱拳道:“不敢!”
他本想找着这少女,便问问她,为什么无故赠食,谁知对方却是如此彬彬有礼,一腔闷气,顿时化解了不少。
他脸色微红道:“姑娘既出来了就是了,我只是想问问。”
少女一双眸子在他身上转了转,微笑道:
“一桌粗食又算得了什么?何必如此客气。”
照夕摇头道:“一桌酒菜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