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得一声咳嗽道:“少爷!我是念雪。”
丁裳不由脸一红,秀眉微皱,因为方才她和照夕说话,完全是返回了本来面目,嗓子也没压粗,样子也没注意,要是被外人看见和听见,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时照夕接道:“进来!有什么事?”
念雪这才推开了帘子进来,她两只手各自端着一个小盘子,一盘子脆梨,一盘子鲜桃,都削过皮,切成了瓣用牙签一块块的插着。
她红着脸,对着丁裳笑了笑,丁裳耳根子都红了,却也对她笑了笑。
念雪搁下盘子,照夕笑道:“是太太叫送来的么?”
念雪摇了摇头,脸色微红笑道:“不是!是我自己送来的,还有,天不早了,公子是不是要弄点什么点心,我也好去关照厨房一下!”
说着有意无意,眼波可又向一旁的丁裳瞟了一下,丁裳脸可就更红了。心说:“小鬼!老看我干嘛?讨厌。”
她把头转向一边,偏偏念雪心中对她已有了疑心,丁裳这一偏头,她不由心中更是一动,当时不由抿嘴一笑。照夕不由心中奇怪,遂问道:“你笑什么呀?”
念雪又向着丁裳掀了个眼波,才笑眯眯地道:“这位相公是姓什么来着?”
说着还忍不住直笑,照夕自幼和这两个丫鬟厮混惯了,见状就知道丁裳的化装,定是为她看破了,本想喝叱她几句,令她下去。
可是偶一侧脸,却见丁裳涨红的小脸,正咬着嘴唇生气呢,不由也乐得逗她一逗。
当时装作不知道:“这是丁相公!怎么?有事么?”
念雪口中长长地“哦”了一声,点着头道:“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
她含着笑端起了一盘梨子,走到丁裳身前道:“公子!请吃梨!”
丁裳只欠了一下身子,伸出手就盘中拈了一块,念雪对她那只手,可十分注意了,不由弯下了身子,细细地看了一下她的手。只觉其白如玉,指尖上还留着寸许长的指甲,亮晶晶的,怎像男人呢?
丁裳不由发觉了,吓得马上收回了手,她猛然回过了头道了声:“你……”
念雪吓得伸了一下舌头,照夕半笑道:“念雪你干什么?对丁公子怎么如此没有礼貌?还不赔个礼,想受罚么?”
丁裳听照夕声带笑音,知道他是有意纵容,不由气得狠狠瞪了照夕一眼。念雪这时却蹲下身子,学着旗人请安的姿态,行了个礼道:“小婢无知冒犯,丁相公不要见责才好!”
丁裳却红着脸道:“算了!”
念雪还要说什么,照夕怕把这位姑娘给惹火,那可不是玩的,当时忙对念雪一挥手笑道:“你快下去吧!以后再这样,我可是不为你说情了,这位丁相公可厉害呢!”
念雪用手一捂嘴,咯咯地笑着走出去了,照夕见丁裳仍气得嘟着小嘴不言,不由假作气道:“这丫鬟太不像话,姑娘……”
方说至此,丁裳却也学道:“这丫鬟太不像话了!”
照夕不由笑了笑道:“这也不关我的事啊!怎么连我也给恨上了?”
丁裳仍低着头生闷气,照夕又说了两句,她仍是没有答理,照夕这才有点慌了,心想她后天就要走了,不要今天把她给得罪了,那可是不大好。
当时含着笑,走下位来,来到丁裳身前,打了一躬道:“算了,都怪我不好,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丁裳翻着眼,看了他一眼,似想笑,却仍是忍着,重又低下了头,还是嘟着嘴生气。
照夕信手拿了一块梨,递到她口边笑道:“好了!吃了这块梨就好了!”
却不料丁裳猛然一张嘴,竟连照夕的两个手指都给咬住了,她翻着眼俏皮地看着照夕,只是就不放口,照夕痛得呀呀直叫,连连嚷道:“啊哟哟!不得了,快咬断了……”
谁知却在这时门外一人笑道:“什么快咬断了!这孩子!”
跟着思云的声音叫道:“太太来啦!”
照夕不由大吃一惊,忙回身一看,果然母亲已含笑站在门口,不由脸一阵大红,忙道:“啊!娘……你老人家来了!”
丁裳吓得早已松了口,再一听照夕喊来人为母,不由更是一阵紧张,慌忙由位子上站了起来,一面红着脸看着照夕小声急促地道:“不要说……”照夕怔道:“说什么?”
丁裳低头道:“我咬你的事!”
照夕差一点想笑,当时丁裳已讷讷地叫了声:“伯……母!”
照夕忙红着脸对母亲介绍道:“这是儿一个小……小朋友,他名叫丁尚!”
管夫人却是只管上下打量着丁裳,脸上带着微笑,丁裳只好又弯腰叫了声:“小侄丁尚,与伯母叩安!”
管夫人连道:“不敢当!不敢当!快请坐吧!”
她说着,又含笑看着照夕道:“你这孩子,朋友来了也不请到客厅里坐坐,也不好好招待一下,你……”
说着又笑了笑,照夕在母亲的笑容里,似感到一些神秘的意味,他的脸立刻红了,心说:“娘这是怎么了?她老人家从没有这么管过我的事啊!莫非丁裳的事她老人家知道了?”
想着往四周一看,正见念雪在母亲身后,对着自己缩脖子笑呢!
立刻他就明白了,心知定是这丫头,发现了这个秘密,在母亲面前多口。
她老人家听后,哪能不来?想着狠狠瞪了念雪一眼,那丫鬟却闭着嘴,忍着笑把头转向一边去了,照夕无奈,只好不再去看她。
只这一会儿,就见母亲把丁裳让在一边坐下了。尤其是她老人家那双眼,骨碌碌在人家身上转上转下,看得丁裳面泛桃红,粉颈低垂。
这时两个小丫鬟换上了茶,管夫人把这位伪装男子的姑娘,上下看了一个够,心中暗暗高兴。因为这位姑娘太美了,虽是易钗而弁,可是那种天生秀丽的气质,是瞒不过这位夫人的眼底下的。
这两天他们老两口子,正在为着儿子的婚事而发愁,却想不到,他自己倒是早已寻着了朋友。虽不知他们感情如何,可是私下里忖量着,似乎差不离,要不然两个人关在一个小房里算是干嘛呀?
再说夫人明明还记得,刚才自己进屋时,这位了姑娘正咬着儿子的手指,两个人哼哼唧唧的!嘿!那股甜劲儿真是够受的!
管夫人想到这里,不由又眯着眼乐了。
她笑眯眯地望着丁裳道:“你是那里人呀?家在什么地方?”
太太心里,压根儿已经认定了她是个姑娘,所以才这么说话,偏偏丁裳尚不自知。
她张惶地看了夫人一眼,咳了一声,讷讷道:“小侄是湘省人,家是在……是在……”
她自幼无依,原是大户千金,只因家庭不幸,父亲早逝,妻妾分居,她又是小室所生,是以分居后贫不能生。母亲改嫁,她因不愿随母认人为父,这才偷跑离家,于生命垂危之际,却为鬼爪蓝江路过,怜其身世,爱其秀丽,再加上她骨胳清秀,却是难得上好质秉,鬼爪蓝江这才携其往大雪山苍前岭授艺至今。
所以当管夫人这一问到她家园时,她倒一时答不出来了,照夕对她身世,倒也知道一些,此时见她犹豫,唯恐触及其伤心处,当时忙代其答道:“她家在大雪山!”
太太怔了一下道:“大雪山?”
丁裳点了点头道:“是……是的!”
念雪见状,早忍不住在一边笑了,却为照夕凌厉的两道目光给制止住了。
管夫人温慈地笑道:“大雪山离北京,可远着吧!你怎么来的呢?”
丁裳心中此时已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夫人老是看她的帽子,看她的辫子,还看她脚上的男人靴子,她心里哪能不急呢!
当时笑了笑,尴尬地道:“小侄是骑马……骑马……”
太太又怔了一下,惊奇道:“你会骑马?一个人?”
丁裳羞涩地点了点头,管夫人又含笑看了儿子一眼,心说“这好!不用说,又是一个会耍宝剑的,这孩子是专找会武的姑娘!”
她心里真是奇怪,又是迷惘;而且不敢相信,因为像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她能骑马,能单身跑几千几百里路?
想着她又叫思云去端糖、端瓜子,丁裳只红着脸道:“伯母……不要!不要!”
太太笑了笑道:“你大老远来,哪能一点招待都没有?在北京你有亲戚朋友没有?”
丁裳摇了摇头,道:“没……没有!”
太太一怔道:“那你住在哪呀?”
丁裳哪知夫人的意思,只照直答道:“在旅馆里。”
她这句话还特别把嗓子压低了一下,挺了一下腰,显出自己是个男的,一个男的住旅馆怕什么?
可是太太一听可又怔住了,她是不赞成一个大姑娘家,单身住在外面的,所以笑了笑道:“那多不方便,我们家空房子还多,你赶快搬来,我叫这两个丫鬟给你作伴,你不要怕!”
太太的话,已经太明显地表示出来,她已知道丁裳是个姑娘了,听得照夕是又惊又怕,因为母亲这意思,分明是已看上人家了,他哪能不惊呢?
照夕听得都急出汗来了,生怕母亲再往下说出话来,叫自己挂不住脸。
当时忙岔嘴道:“这……这……她……她后天就要走了。”
丁裳也急得直点头,窘笑道:“是的……是小侄后天就要回去了,谢谢!”
太太先不答理丁裳,只骂儿子道:
“人家没说话,你急的是哪门子呀!后天不能走!”
照夕心中一怔,几乎傻了,因为母亲的话,就像命令一样,倒是替丁裳当了家了。
丁裳更是惊得头上冒汗,太太才回过睑,微笑道:“你今儿个才来咱们家,我怎么能放你走?你也别多说了,回头叫车跟着你到店里去拉行李,你安心在我们这住几天,好好玩玩再走。”
丁裳急得直想哭,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此刻已化装成男的了,一个男的哪能哭呢!
想着两手合着,对夫人打了一躬道:“谢谢伯母……小侄实在……”
才说到此,夫人已上前一把搀起了她来,一面笑道:“得啦!别小侄小侄了,谁还看不出你是个姑娘?好孩子你这边坐……”
说着硬把丁裳拉到自己跟前坐下,还拉着丁裳的手,这一来,把旁边的人都逗笑了。
照夕也忍不住红着脸笑了,丁裳还想挣扎,可是太太握住她的手很紧,再说她也不能硬挣开,当时急得娇声叫道:“伯母你……”
当她眼睛和太太慈祥的目光接触时,太太脸上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