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眼睛和太太慈祥的目光接触时,太太脸上的笑容,竟使她无法装着了。她的脸愈是红上加红,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急也不行,不急也不行,她只有把头低下了。
管夫人不由呵呵地笑了,她一只手轻轻拍着丁裳的背道:“好姑娘!我是逗你的,你可不许急,好好女孩子家,干嘛要学小子?唉!你们这些小孩子,真会胡闹!真会闹……”
丁裳忸怩了一下,也跟着微微地笑了,可是她还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在母亲的“爱”前,人人都是小孩,这是一点不假的。虽然管夫人并不是丁裳的母亲,可是她那长者的风度,慈祥的笑语,给丁裳的感觉,是和自己的母亲几乎是完全一样的!
女孩子天生的是“娇”和“羞”,身为侠女的丁裳一样也不例外。别看她夙日风尘里剑气纵横,饮马江河,可是这一霎那,却如同绕指柔也似的乖和听话。
她依附在夫人的怀里,那种欲笑还羞,欲羞还颦的姿态,却都是十足的女儿身啊!
照夕此时见状,自然不能再为隐瞒了,他笑嘻嘻地对丁裳道:“这都怪你装得不像,可怪不得我呢!”
丁裳羞羞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还说!”
说着眼波又向一边的念雪瞟了一眼,念雪却捂着嘴一笑,逗得管夫人又呵呵地笑了。
夫人看着照夕点了点头道;“你这孩子,你说你是不是胡闹?好好的你叫人家姑娘化妆成这个样!”
照夕不由脸一红,半笑道:“这也不是我叫她的,是她自己……”
丁裳却笑着哼道:“怎么不是你?哼……”
太太回头又看着照夕道:“你看看!我一猜就知是你的点子,怎么样?”
照夕见丁裳正低着头直笑,不由暗忖这丫头真坏,自己不好意思了,竟往我身上赖。
想着看着丁裳道:“好!好!你记好了……你记好了!”
管夫人笑道:“记好了怎么样?你还能把人家怎么样?”
照夕半笑道:“好嘛!你老人家也帮着她吧!现在我是没办法了!”
才说到此,一旁的念雪也笑道:“少爷可真会作怪!”
思云也学着样道:“哼!他点子可多呢!”
照夕不由又气又笑,当时脸色通红道:“好!你们两个丫头也来欺侮我,你们等着瞧好了!”
思云却往丁裳跟前一站,俏皮地笑道:“我们不怕!你要欺侮我,我请丁小姐帮我们忙,看看谁怕谁?”
照夕连连点头道:“好!好!算你们厉害……”
丁裳这时红着脸站起来,对管夫人行了一礼道:“小侄!啊……侄女还有事,这就告辞了……”
管夫人站起来道:“你才来会有什么事呢?现在就叫思云、念雪两个跟着你回客栈里去,把你行李搬回来吧!”
丁裳忙摇手道:“那……那怎么行呢?”
照夕也点了点头道:“母亲既如此说,你也就不要再客气了,你反正明天也不走,住在我们这里不是一样么?”
丁裳笑着,为难地皱着眉道:“那……可是,可是……”
夫人笑道:“你不要心里过不去,你一个单身姑娘家,无亲无友,来在北京,我们怎能不照顾你呢?再说你们还是好朋友,你就不要客气了!”
管夫人温和的拍着她的肩,丁裳想了想,才红着脸道:“伯母既这么说,我搬来就是了,只是……我晚上还有一点事,必须要去办一下才行……”
照夕怔了一下道:“你有什么事呢?”
丁裳讷讷道:“我……还有一点事……”
夫人笑了笑道:“好吧!现在就叫她们跟你去吧!你就快去办你的事,办完了事就回来……”
丁裳这才点了点头,说着又给管夫人行了礼,夫人一直送到了走廊,还再三嘱咐思云、念雪,要好好地跟着她,这才回去。
照夕和两个丫鬟一直陪丁裳往大门口走去,照夕看了念雪一眼道:“一定又是你这丫鬟多口是不是?”
念雪嘻嘻笑道:“谁说?才不是呢!”
思云却岔口道:“不是你是谁?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听见你跟太太说什么来着!”
念雪却格格笑道:“要你多口,没人把你当哑巴卖!”
思云却笑道;“我不说,他们要疑心我嘛!”
照夕只看了她们一眼,也没有理她们,遂向丁裳道:“你今天是晚上有事吗?”
丁裳一面走一面想着心思,闻言点了点头,照夕又问道:“什么事?现在天已经很晚了,明天办不行么?”
丁裳却微微冷笑了声道:“这件事就是晚上做才好……”
她又问照夕道:“大哥!现在是什么时刻了?”
照夕看了看天上的星,思忖道:“大概是戍时吧!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丁裳这时已走到了门口,思云已招呼着门房,叫他们去套车,丁裳却拦阻道:“两位姐姐不要送我了,我店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有一个随身包袱。等会儿我自己带回来就好了,你们用不着跟我回去,也不要套车。”
念雪道:“那怎么行呢?太太还特别关照我们呢!”
丁裳微笑道:“你们放心,我说回来就回来,三更天,你们两个在院子的亭子里等我就是了。”
照夕暗吃一惊,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想去干什么呀?而且她脸上带着一股气冲冲的神色,像是要找谁打架似的,问她她又不说,这么想着,他心中不由十分纳闷。
当时丁裳已笑了笑道:“我的马呢?”
三人才知道原来她还是骑马来的,却见马僮快腿张,正牵着一匹白马由侧边走出来。
照夕就接过马,交到丁裳手中道:“姑娘!你可要早些回来!”
丁裳接过了马缰,微微一笑道:“知道了!再见!”
只见她身形一矮,嗖一声已上了马背,杏目向四人瞟了一眼,双腿一蹴马腹,那匹马唏聿聿一声长啸,拨动四蹄飞跑而去!
照夕一直目送她走远了,才叹息了一声,对于丁裳这种侠女姿态,很是佩服。今夜不知她又是干什么去了,他怔怔地看着前面,心中想着心思,却为思云推了一下,笑道:
“别看了,走远了!”
照夕微微一笑,向二女交待道:“你们两个自己找的麻烦,今晚上不要睡了,到三更天,在亭子里等着人家吧!”
说着转身而去,念雪却追上叫道:“少爷!少爷!我怕……”
照夕回头笑道:“那你是活该,你们两个商量着办吧!想叫我陪你们,那可是办不到!”
他说着遂自去,念雪遂跺脚道:“少爷坏死了……”
二人在一块咭咭喳喳了一阵,决定两个一块到亭子里去,这才去为丁裳预备房子,等时间差不多了,二人打了个小灯笼,直向院中走去。但觉秋风习习,虫声唧唧,漫空的流萤,一明一灭地飞着,就像是一天小星星也似。思云念雪两个人,你偎着我,我偎着你,用灯笼照着路,抖颤颤地直向亭了里走去!
原来早有人,比她们先在亭子里等着啦,两个丫鬟吓得“啊哟”一声,转身就跑。
却听人叱道:“不要怕,是我!”
二女一听是照夕的声音,不由又转过身来,就向他道:“你不是不来么?”
照夕叹了一声道:“心里闷;睡不着,所以干脆出来坐坐,就便陪你们等丁姑娘!”
二女各自一笑,也不说破,就进了亭子,却见照夕目注当空,似作深思之状,两道剑眉,紧紧凑在一块。思云抿嘴一笑道:“有了这位丁小姐,恐怕就不想对门的那位江小姐了吧?”
照夕苦笑了一下,对她看了一眼,那意思似乎是在说你知道什么啊?可是他的心,却为思云这几句话,带入了另一番境地!
雪勤的影子,又重新回到了他眼前,他微微打了一个寒颤,自惕道:
“你曾经发过誓,今生只爱她一人的啊!莫非因为她的负情,你竟也有违初衷么?”
想着心情十分沉痛,按理说,丁裳在各方面来说,都应不在雪勤之下。可是自己对她的感情,在内心上,总不能拿来和雪勤相比,只要一想到雪勤的一切,那丁裳的一切,无形中就似乎淡得多了。
他又暗想到,母亲似乎对于丁裳的印象极佳,看来已甚有意,其实她又如何得知我如今的心情,我是不会再去属意谁了。
想到这里,心中十分沮丧,一任思云、念雪在一旁说笑,他却是一言不发,脑中浮浮沉沉的,全是那江雪勤和丁裳二人的影子!
他又哪里知道,此刻所思念的两个人,正在作一场生死之争呢?
原来丁裳自从那晚落水之后,心中已把雪勤恨到了家,偏偏又遇到了那位多事的生死掌应元三,竟暗中教授了她一套功夫,这是一套专门对付江雪勤“蝴蝶散手”的厉害功夫。
丁裳自然心喜万分,由是夜夜随着应元三苦练,十天之后,果然把应元三这一套厉害的“拿月追星掌”练熟了。应元三何故如此垂青她?又为什么这么要与江雪勤为敌呢?
这其中有一段宿仇,笔者为使读者明了起见,不得不把笔头暂时调一下,略叙一下其中奥秘。原来在五十年前,先天无极派的掌门人应元三,初接掌门职司,尚在中年,他因眼界太高,虽属中年,尚无配偶,故此在志得意满之际,偶思及此,亦难免怅怅然。
一日路过黄山,因慕黄山钟灵峻秀,偶然兴发,遂独自登山,意图饱览峻秀山色,山行不知远近,不觉遂入内山之“五云步”涧谷。这时已是入暮时分,山路险峻尚且不说,且这“五云步”乃全山最险恶之处,太阳只一下山,这“五云步”地方,即有大片云雾涌出,初起时,尚能略辨远近景象,霎时之间,弥山盖野,有如千顷云海,真有伸手不见五指之感。
所以这地方,一向绝少有人迹能到,即使有那附近大胆猎户到这地方射猎,也只敢午后进谷,日落前退出,一丝也大意不得!遇上刮风阴雨的天,更是请他们也不敢来!
如此一来,这地方无形中就成了一个禁区,从没有人敢大胆来的。因云雾一来,漫空盖谷,要到第二日午时才散,且雾来时,各中毒蛇虫蝎俱都游出,觅物而噬,真是防不胜防,端的厉害无比!
最厉害的是五云步内,乱石崩云,深涧四伏,有如百井,星散四列,多是百丈深渊,一不小心踏下便粉身碎骨,所以附近山民,谈起五云步来,没有不谈虎色变的!
生死掌应元三,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