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厉害的是五云步内,乱石崩云,深涧四伏,有如百井,星散四列,多是百丈深渊,一不小心踏下便粉身碎骨,所以附近山民,谈起五云步来,没有不谈虎色变的!
生死掌应元三,哪里知道这地方有这么厉害的隐伏?一个人前后山转了一周,已是天将幕色了,待到了“五云步”正赶上落日时刻。
他独自抱膝坐在一石峰顶上,前望着日落的红霞,但见白骛成群,那味儿倒似应了王勃的“落霞与弧骛齐飞”,而黄山秀丽至此,亦可谓之至极了。正在醉心的当儿,蓦地刮起一阵山风,遂见万鸟升空,鸣声啾啾,却向后山绕去,隐隐中更闻兽吼声声。那狐兔之类,成群窜出,四散逃逸,像是大难将临之兆,应元三不由吃了一惊,暗自惊疑道:
“奇怪,这是怎么一回事?它们都跑些什么呢?”
念未完,但觉当空万马奔腾也似的,驰来一大片云雾,霎时之间弥山盖野,应元三不由大吃了一惊,道声:“不好!”身方立起,遂觉白雾如带,只一卷,自己已入云雾之中,应元三只觉得全身阵阵发冷,这才知道不妙。但仍仗着自己一身轻功了得,尚未觉得如何严重,等到身子纵出之后,才发现所望之外,竟全是一片白雾,以自己目力,仅不过能视出尺许范围,这一急不由大吃了一惊,可是身形竟不由己地直向一处深涧落去!
应元三这一惊,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可是身在雾中,竟连攀抓一旁的山石树枝也是不能,自忖必死无疑了。
就在这惊魂刹那之间,忽觉自己身子似落在一面有弹性的绳网之上也似。
更怪的是,自己身子方一落下,那藤网也似的东西,却由四面八方一并包了起来,一任应元三有一身功力,竟是不能挣开,却反倒是愈挣愈紧。
生死掌应元三这一会反倒不怕了,他自忖必死无疑,却想不到竟会绝处逢生,半涧之中,竟会有如此一张生出的藤网;而自己竟这么巧,正好落在网上面,只要睡着不动,等到雾退了,还愁自己不能脱身不成?
他想得倒是很好,也就在这霎时之间,应元三全身竟为那环身的乱藤缠了一个紧。
这时候他已觉出不妙了,遂觉那藤网,竟自慢慢的往上升了起来,就像是有人在提动一般。应元三这一吓不由连怕也忘了。
似如此一直上升了十来丈左右,才听见一个少女的音喘道:“师父!这不像是野猪,野猪比这个重!”
应元三这一听,简直又气又喜,暗忖道:“这可好!原来这网子是捕兽的,我成了野猪了!”
想着又挣了两下,却又听原先少女口音道:“哟!还动呢!师父你来帮着我一下,不要叫它咬着我了!”
生死掌应元三气得方要开口,却又闻得另一老人口音哈哈笑道:“傻丫头,你可走了眼了,你拉上来再看看,是野猪不是?”
应元三心中一惊,暗想道:“啊!这老人好纯的目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之中,莫非他竟看出网中是人么?”
想着又闻那少女娇声道:“不是野猪,是头狼我也吃不消呀!我又看不清楚它!”
说着像是双手交换着用劲往上拉,应元三方要开口,只觉得背上“砰”一声,一阵疾痛,像是着了一棒,却听那少女道:“先打死它再说!”
不容应元三开口,第二棒又自打下,这一次那少女想是加了几成劲,应元三又正想坐起来,少女这一棒,无巧不巧,却正打在他头上,只听见“砰”一声,应元三就是练有“汕锤贯顶”的功夫,疏忽之下,对这种势子也是吃不住。
顿时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口中“啊”了一声,却听见先前发话的老人叱了声:
“施不得!”
跟着身子似已为人提开,却听见那少女咦了一声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是个人呢?”
那发话的老人呵呵笑道:
“谁说不是人?这小子要不是练有内功,你这一棍子,早把他头打开了!孩子!你的差事可来了!”
生死掌应元三绝处逢生,却料不到,竟会遇见这么一对师徒。虽然他目光并不能看清这师徒二人容貌如何,可是只由这师徒的对话之中,他已意识到,这一对师徒决非常人。
尤其是那发话的老人,他竟能目视云雾,把自己行动形成看得一清二楚,以此判来,这老人决非一般练武之人所可比拟。
应元三耳闻得这师徒二人对话,只因自己这条命,总是为人家所救,虽是说话难听,自己又如何能与她一个小女孩一般见识?
想到这里不由翻了个身,双手想把环身的藤索解开,却为一只手按住了。却又听得先前发话的那老人道:“老弟!你忍耐一会,这网子内还有机关,一个弄不好,可要夹断了你的手指头!”
生死掌应元三不由大吃了一惊,当时讷讷道:“尚没清教老先生及那位姑娘贵姓?
这是什么地方?小可应元三有礼了!”
却听见老人呵呵一笑道;“你就是新出道的先天无极派的掌门人么?老夫倒是久仰了你的年少有为!你先不要管我师徒是谁,总之,你这条命,算是侥幸保住了。”
说到这里,又嘻嘻一笑,遂大声唤道:“梅儿!你怎么又进去了,这都是你惹的麻烦,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着又哈哈大笑了两声,应元三不由脸一红,却闻得那叫梅儿的少女在里面应道:
“我不管……我不管……他是个男的!”
那老人又呵呵笑道:“傻孩子!男的又怎么样?你方才那一棍子差一点把人家打死,你却连个礼也不赔,天下哪有你这么不讲理的人?还不快来把这劳什子弄开,你当真想把人家当野猪给弄死么?”
生死掌应元三又羞又气,暗想道:“好个老儿,你明知我是先天无极派掌门人,却仍然如此戏耍与我,你也太小瞧我了,等会雾散了,我要你还我个公道!”
只因此刻身子尚对方藤网之中,虽是一肚子不高兴,却是奈何不得!
当时不由气得长叹了一声,把双目一闭,心想任你们耍笑吧,反正雾散之后,恩仇我都要清一清!
想到这里,却闻得那少女格格笑着走近来,她口中微微笑道:“对不起尊客,方才那两棍,我可不是有意的。因为我以为是野猪呢!这五云步地方险恶,莫非尊客你还不知道么?”
应元三气笑不得地长叹了一声道:“没有什么,姑娘不必多礼了……在下因系首次游黄山,并不知道这地方如此险恶……”
少女又笑了笑,一面用手摸索着藤网,似闻有铁物相击开锁的声音,一面却嘘着气道:“并不是黄山所有地方,都如此险恶,实在只有五云步这方圆十里是这样的!”
说着话,锁已开了,应元三忙往外钻身子,那少女却也正往里弯腰,不注意,只听“砰”一声,两个头碰在一块了。
少女口中啊哟了一声,应元三也啊哟道:“对不起!对不起……唉!”
那一边的老人却是连声大笑不已,他吐了一口痰道:“梅儿往左,应老弟往右,这次就碰不到一块了!”
二人依言站起,果然左右错开,那女孩对这地方早已熟悉,虽是在浓雾之中,亦了如指掌,错开身子之后,一面揉着头,嘟着小嘴,已走到了老人身前。应元三却似瞎子一般,两只手摸索着,足下踉踉跄跄,简直是一步也看不清,老人哈哈笑道:“好一个先天无极派的掌门人!来!老夫引导你过来吧!”
应元三不由被这野老头说得羞愧无地,苦笑了一下道:“老前辈休要取笑,在下已无地自容了!”
遂觉得肩上被一物一敲,忙用手去一摸,原来是一枝竹管旱烟,知道是老人递来接引自己之物,只好用手抓住烟管,随老人走了过去。约行了数十步,老人才放下烟管笑道:“好了!客人可以坐下了!”
应元三用手一摸,果然身前有一截尺许高下的大树根,甚为平滑,当时落坐,带愧叹了一声道:“在下幸蒙贤师徒救命之恩,否则此刻怕早已粉身碎骨了!”
老人哈哈笑道:“这不关我的事,都是我那徒弟淘气,每日在悬崖撒网,用以捕捉大雾中走失的野兽,却料不到今日竟把尊客你老弟给捉上来了,哈!真好笑!”
应元三低头道了声:“惭愧!”
老人敲了一下旱烟袋道:“你也不用惭愧了,看你面色苍白,不用说你是受了雾寒了,给你弄碗姜汁喝喝吧!”
说着唤道:“梅儿!快端碗红糖生姜水来!”
却闻得那少女娇应了一声,生死掌应元三心中暗暗惊异不已,奇怪的忖道:“这对师徒,倒是奇怪,怎会在这险恶地方落居呢!要是一个不小心,掉下山涧里那还了得?”
他心中这么想着,却听到瓷碗相击之声,又有开水壶倒水的声音,他不由担心地道:
“这位姑娘,小心开水烫着了你!我吃不吃倒不要紧!”
那姑娘噗哧一笑道:“你不要担心我,还是小心点自己吧!”
应元三不由脸又一红,那老人呵呵又笑道:“丫头!你是怎么说话的?小心人家可是一派掌门人,所练三阴绝户掌,岂是你能对付的?”
应元三心中一惊,暗想道:“这老人真厉害,居然连我的拿手功夫,他都清楚得很,他到底是谁呢?”
那姑娘口中哼了一声道:“三阴绝户掌有什么了不起?我才不在乎呢!”
老人和应元三都不禁哈哈笑了,说话之间,姑娘已走近在应元三身前,她口中笑道:
“掌门师父,你的姜汤来了!”
应元三寻声探出双手,接过了碗,一面道:“姑娘不必取笑,在下实是惭愧万分!”
少女递过了碗,含笑道:“这算什么呢?我师父这么大本事,有一次还难免摔到山下了呢!后来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
才说到此,老人已大笑道:“好徒弟!你尽管把师父丢人的事往外抖吧!你这孩子!”
应元三也不由笑了,微笑之中,他已把先前对这师徒二人的一些敌意,全数扫除了!
他接过了这碗姜汁,就口喝下,果然由丹田内升出了一些暖意,再加上他内功本厚,略一调息,也就恢复了体力,这时老师徒二人尚在一边调笑玩乐!
生死掌应元三只是坐在一边不动,等了一会儿,见雾色非但没有减退,却反倒似比以前更浓了,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