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无敌吁了一口气,一收掌,道:“这才是无敌一式!”转过身子,缓步往上座走去。
独孤无敌若无其事地坐下,呷了一口茶才道:“战千军勾结排教,淮海帮,图谋不轨,不知道我一直就在留意着他,这是他们的来往信件。”随手从卷宗中抽出十多封信掷在地上,道:“大家相信都还记得战千军出身排教,而淮海帮主武其扬则是峨嵋派弟子,所以战千军对于一音大师的武功才会如此清楚。”
一众恍然大悟,独孤无敌接又道:“押运黄金的武官沈德昌原就与战千军私通,所以战千军消息才会那么灵通,也所以没有将封条拆开都能够肯定镖车中载着黄金,至于数目本来就是十八万两,之所以少了二万两,只是怕与沉德昌中饱私囊,一人一万两分了。”
诸葛明叹息一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门主对他恩深义重,想不到他竟然做出这种事来。”
独孤无敌沉声道:“明天你送五千两纹银给战千军的家人,再请高僧去替他念经超度。”
“是!”诸葛明应声退下。
无敌接吩咐邓奎,道:“邓堂主,备一封客客气气的信,飞马送上峨嵋,限一音七日之后,将管中流交出来,否则本座就亲率无敌门精锐,上峨嵋要人!”
一字一顿,无敌的神情更就是残忍、冷酷兼而有之。
在闭关之前,他显然已作好了种种准备,所以一出来,任何事情仍然是了如指掌,像这样的一个人亦不可谓不可怕的了。
月已淡,远在西楼外,长夜虽未逝,黎明已不远。
手中有杯,杯中有酒,却不是聚义厅中的杯与酒,独孤无敌这时候是坐在后院的八角亭内。
坐在他对面的只有公孙弘一人。
独酒无味,独孤无敌特别选择公孙弘来做对手,却不是只为了找一个喝酒的伴儿。
是因为他信任公孙弘,他待公孙弘一直就像是自己的儿子一样。
三杯酒下肚,无敌有些感慨地道:“想不到我闭关还不到两年,就发生了这许多事情。”
“这一年多以来发生的事情的确是多了一些。”
“还好,除了钓叟被害,分舵被挑,一切都算顺利。”
“你老人家忘了我与师妹被困北斗七星阵,虽然没有死,但已经颜面无存,到现在,师妹提起这件事,还有气。”
“这不必放在心上,总有一天我会想出破阵的方法,到时由你与凤儿再上武当闯阵,杀他们一个落花流水!”无敌说得很有信心。
公孙弘大喜道:“师妹知道了,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
无敌微喟道:“这孩子,我实在纵坏了她。”
“师父,有一件事情……我始终想不通……”
“什么事?”
“我们被困北斗七星阵,本以为死定了的,哪知道青松那个老鸡毛突然喝令撤剑阵,放我们下山!”
无敌的脸沉下来,道:“也许是感激我的三次不杀之恩,故示大方。”一顿,转口道:“说别的,凤儿这一年多来怎样了?”
“除了脾气有些暴躁一些之外,其它没有什么。”
“最近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公孙弘脱口道:“龙凤阁的主人三四天之前就没有吃饭。”
“饿到现在不是快要饿死了。”无敌也显得有些担忧。
“师父放心,昨天又肯吃了……”
语声未已,无敌突然站起身子,一巴掌掴在公孙弘脸上,公孙弘冷不提防,被打得怔在那里,好一会才抚着脸问道:“师父你怎么……”
“还问什么?”无敌一脸怒容道:“我是怎样吩咐你的,你竟然敢违背。”
“师父,我怎敢违背……”
“还分辩,说实话,你放了什么人进龙凤阁去?”
公孙弘又一呆,不敢作声。
无敌瞪着公孙弘,语声陡厉道:“是不是凤儿?说!”
公孙弘不由自主地退后,无敌一步迫前,喝问道:“是不是?”
公孙弘终于点头,无敌冷声道:“什么事也瞒不了我,龙凤阁那个人不吃饭,只有凤儿才能够劝动她!”
公孙弘不由自主地跪下,无敌没有理会,目光一转,瞪着那在西楼的月,逐渐陷入沉思中。
非常突然地,颀长的身子陡然拔起来,掠出了八角亭,一缕轻烟似地飞掠了出去。
灯光黯淡,人亦憔悴,风从窗外吹进,吹冷了沉曼君的一双手。
她没有在意,双手捧着青松那张画像,一双眼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她的眼中有泪,只是没有流出来,坐在那里也不知已有多久。
龙凤阁外异常静寂,独孤无敌身形轻捷,着地无声,他虽然就在窗外,看着沉曼君,沉曼君始终没有察觉。
无敌的双拳紧握,指节已握得隐隐发白,一双眼睛瞪着青松那幅画像,彷佛有火焰燃烧起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似就要发作,突然转过了身子,往外奔去。
才奔出丈许,突然又停下,剎那间,他整张脸的肌肉都抽搐了起来,陡然怪叫一声,转身疾往阁门冲过去。
“哗啦”一声门户尽碎,无敌夺门而入,疯狂地疾冲向沉曼君。
沉曼君应声浑身一震,长身站起来,右掌五指并合如刀,便待切出去,同时叱喝一声:“什么人?”
语声未落,她已经看清楚冲进来的人是无敌,右掌立时垂下。
无敌“霍”地一把将那幅画夺去,双掌一合,“噗”的一声,那幅画已变得片片粉碎,散落地上。
沈曼君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动,也没有阻止。
独孤无敌一脸怒容,将纸屑踩在脚下,并没有作声。
第十五回 彼此两不欠
沉曼君首先开口道:“二十年前,我自觉很对不起你,可是,你一直都不给机会让我说。”
她的语声很慢、很冷,毫无感情。
无敌只是听,沉曼君接道:“二十年来,你望也不望我一眼,将我与女儿隔绝,我没有怨言,亦因此不再觉歉疚,但到今夜再见你,我又感到很对不起你,以你的武功内力修为,没有理由变得这样苍老、憔悴,这二十年来,可见,你并不比我好过。”
无敌仍然不作声,沉曼君看着他,摇头,又道:“你虽然自命英雄盖世,还是拿不起,放不下,还要二十年后的今夜,才有勇气闯进这个房间。”
无敌双手又紧握,眼睛中的怒火又高燃,看似便要一拳击向沉曼君,但终于还是转身,发狂地奔了出去。
由始至终,他没有说过一句话,可是,他心内的愤怒、悲痛,却已经表露无遗。
沉曼君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眼泪终于流下来,滴碎在纸屑之上。
离开龙凤阁,无敌直奔自己的房间,推开门,就看见独孤凤在整理被褥。
独孤凤听得开门声响,回头见无敌进来,忙迎上去道:“爹,你到哪儿去了。”
无敌看见独孤凤这样,心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还未回答,独孤凤已拉着他的手臂,扶他到桌旁坐下,回身再斟了一杯茶。
无敌只是看着她。
独孤凤也免得奇怪,娇嗔道:“爹,你怎么这样看着我不说话,是否有什么事不高兴?”
无敌的怒火立时又冒起来。
独孤凤又问道:“到底是哪一个惹你生气了?”
无敌霍地站起身子,戟指独孤凤,道:“是你。”
独孤凤一怔,道:“我做错了什么事?”
“你说,有没有到过龙凤阁?”
独孤凤垂下头,没有作声,无敌喝问道:“说!怎么不敢说。”
“为什么不敢,我又没有做错事!”独孤凤倔强的脾气又发作。
“没有错?”无敌暴喝道:“不服从我的话就是错。”
“她是我娘亲,我去探望她,有什么不当。”
“她不配做你的娘亲!”
“娘亲就是娘亲,你跟她不和,可不能迫我不认她!”
无敌怒极,一掌痛掴在独孤凤面上,他虽然没有用内力,仍掴得独孤凤打了一个转。
独孤凤手抚着被掴痛的面颊,怒瞪着独孤无敌,无敌好象现在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
那只手不觉颤抖起来。
独孤凤一顿足,一声不发,转身奔了出去。
“凤儿。”无敌叫一声,颓然坐了下来。
独孤凤抚着脸,一直奔香闺随即收拾金银细软,打成了一个小包袱,负在背后,便往外跑。
两个侍候她的小丫环呆呆地看着,既不知她在干什么,又不敢多问。
才出房门,就遇上公孙弘,一见他,独孤凤就有气,还未来得及骂,公孙弘已开口道:“师妹,方才我说错了话,给师父看出,我放你进去过龙凤阁。”
“不是你告诉爹的?”独孤凤怒视公孙弘。
“不是……”公孙弘忽有所觉,道:“莫非师父方才骂过你?”
“他给了我一巴掌,这还是他第一次打我。”
公孙弘怔在那里,也不知该说什么,独孤凤也没有多说,拔步就走,公孙弘这才发现独孤凤背负着小包袱,忙追前问道:“师妹,你要去哪儿?”
“去哪又怎样,难道还要问过你?”独孤凤冷笑,脚步不停。
公孙弘一个箭步上前拦住去路,独孤凤立即拔出鸳鸯双刀,一晃,叱道:“让开,要不我动刀了!”
公孙弘把胸膛一挺,道:“你动刀砍我好了。”
“砍你?”独孤凤刀一翻,道:“我砍我自己。”
公孙弘一呆,独孤凤冷笑着接道:“我砍在自己的脸上,看你怎么样向我爹交待?”
公孙弘放软声音,恳求道:“师妹,不要这样难为我好不好,让你走了,我一样不能向师父交待。”
“笑话,爹又没有叫你看着我,再说我这么大的人,你看得了,让开!”独孤凤双刀一摆。
公孙弘仍挡在那里。
独孤凤柳眉倒竖,厉声道:“叫你让开,听到没有?”
公孙弘给喝得连退了几步,终于让开了。
独孤凤也不理会,头也不回,眨眼便走得已不知所踪。
公孙弘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又顿足又生气,正不知如何是好,独孤无敌已从那边月洞门转进来,看见公孙弘那样子,脱口问道:“你在干什么?”
“师妹……师妹……”
“凤儿怎样了?”无敌追问。
“走了!”公孙弘苦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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