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府乃是湖广首善之区,夜市开至二更尽,三更一届,人迹渐稀。
三更,正是夜行人活动开始之时,见不得天日的勾当,在这时完成是最好不过了。
玄都观规模极大,灵霄殿左右后包围着无数宫阙偏殿,花木扶疏,甚富诗意,最后一座建筑叫做紫虚阁,阁高三层,乃是高年的道侣苦修之地。
这天晚间,紫虚阁一灯如豆,阴森森地鬼气冲天,但阁中却是人影飘摇。
整座玄都观,笼罩在阴森的阴影中,那看不见的神秘紧张恐怖的气氛,迫得人感到透不过气来。
紫虚阁三楼外面走廊下,大校四周暗影中,隐伏着不少黑衣人,正凝神戒备着四周,监视着一切动静。
阁内,只有一盏长明灯,发出黯淡的光芒,只能照出模糊的人影,东西北三方,是一列长案,案上仅有十余杯清茶,别无摆设。
案后共坐了二十四名道俗老少,首座之右,赫然是武当的元老,全真子天虹,左面是一个年届古稀的瘦长老人,一身葛衫,腰悬宝剑,神目似电,相貌清瘤。
这老儿来头不小,乃是崆峒的耆宿,俗家弟子吕梁神鹰于鸿飞,早年曾参与临潼大会,替崆峒争得极高的声誉。
首座上坐着的也是一个干瘦老头儿,银须鹤发,颧骨高耸,上百年纪依然是龙马精神,穿的是对襟短褂,佩着长剑,这人的名头确是响亮,功力超凡人圣,武林中提起凌霄鹤罗天成,无不竖起大拇指,赞声:“了得!”他是目下峨嵋派俗家弟子中,少数硕果仅存的名宿之一,论辈份他是峨嵋掌门觉宗大师的师叔。
其余的人,无一不是武林高手,高高矮矮济济一堂,可说是已集武林精英之大成。
众人神情肃穆,正襟危坐,忽听全真子开言沉声道:“据贫道所知,从长江水路而来的女魔其手段之毒辣,确是令人发指,在死者中,无一不是武林中甚具声望之土,显然那三个女魔存心与我们武林人物作对,由死者遗骸断定,那女魔似是桃花仙子。”
吕梁神鹰于鸿飞问道:“道友可抓着证据么?”
“素女玄牝吸髓功,己绝世百余年,目前只有那女魔有此歹毒的淫功,绝不会假。”
凌霄鹤惑然问道:“世间歹毒的吸补术不胜枚举,怎见得那是素女玄牝吸髓功?道友有何证据?”
玄真子不好说出在无量道院中,门下五弟子惨死之事,恐怕引起误会,便避重就轻地说:“由死者精竭阳缩,肾门和丹田二穴内陷,且泛青色的情形看来,正是传说中的素女玄牝吸髓功的征状,而这一种歹毒邪功,惟有桃花仙子练有此术。”
吕梁神鹰接口说道:“这些年来,那女魔神出鬼没,狡猾如同九尾狐狸,始终没有漏洞让我们抓到,证据不足,我们无法加之以罪,何况咱们又无法找到她?”
“目下我们出动了三派的实力,相信她绝难逃出咱们之手。”全真子说,并哼了一声。
凌霄鹤问道:“道长可得到了讯息了?”
“临江门最大的客店临江居,住了三个岔眼的美少年,就在咱们南面山麓废园之内,也发现其中匿伏有人迹,这两处可疑线索,均在本派门人监视之下,是否就是她们,目前末敢避下定论。”
吕梁神鹰不以为然地说道:“咱们何不前往一搜?”
“目前末便打草惊蛇,相信她们绝难逃出咱们眼线。”
吕梁神鹰向凌霄鹤问道:“罗老兄,由荆州陆路前来武昌,伤人无数的那一老一小,不知可有消息?”
“本派门人已出川采查,三天前她们已到了武昌府,可是这一带,敝派门下人地生疏,已经失去了线索。”凌霄鹤讪讪地说。
在他这个老江湖说来,那是十分不光彩的事。
吕粱神鹰面上神色带愧,谦虚地低声说道:“于某有一件事想提出来商量,不知道该是不该!”
凌霄鹤声色不动地答道:“于兄有事但说何妨?”
“都怪老妪和那个残忍的少女,不但残害了峨嵋崆峒的不少门人,也伤了无数黑道高手,艺业定然超人,目下桐柏山主摄魂魔君太叔权,亦因大洪山卫当家惨死之事,率黑道高手大举而至同仇敌忾,我们是否可与他们暂时联手?”
“这事断然不可!”凌霄鹤正色道,又说:“黑白两道势不两立,水火不容,双方仇深似海,见面势将拼个你死我活,怎能联手?断然不可。”
吕梁神鹰问道:“假使三方面同时见面,如何了局?”
“咱们坐山观虎斗,最后收拾残局。”全真子说出他的如意算盘所打的妙计,听去甚有道理。
“这事恐怕不可能,即使有,确也不易处理。”凌霄鹤沉吟着说,不住摇头。
“太叔权艺臻化境,为武林罕见高手,他那可发奇异啸声的摄魂剑,确是可虞,假使翻脸动手,那……”
“太叔权曾交结敝师弟开碑手普璞,诸位大可放心,他们有一段过节亟待清结,让他们自行了结就是。”凌霄鹤仍坚持己见,不与黑道人物合流。
“贫道认为罗施主所言,确是至当,黑白两道势同水火,委实无联手之可能,愚意仍认为坐山观虎斗,乃是上上之策,盛师侄,少林的人可曾到了?”全真子转头问。
下首坐着逍遥道人玄盛,他站起答道:“苦行大师一行,在本府逗留六日,由这儿派出门人邀请佛道五派掌门人聚会高山,同庆佛道同源像无恙归还,定八日中秋举行寺庙圣典,于四日前离开武昌,大概可望于武胜关左近,接到本门所传玉柬,这两天该赶到了。”
“目下可接到回讯?”
“末获回讯,想是他们将与专使一同赶来。”
正说间,门口有一名老道朗声票道:“少林五方僧悟因,请见观主。”
逍遥道人赶忙站起,疾趋阁门说道:“请悟因大师阁上一叙。”说完迈步出厅。
不久,进来了满头大汗的五方僧,他随同逍遥道人入阁,将方便铲靠在壁间,上前向众人一一合十行礼,在座的全是老一辈的人物,五方僧是悟字辈的弟子,乃是少林目下倒数第二代门人,辈份极低,所以执晚辈礼参见。
全真子一看五方僧面色有异,忙问道:“悟因道友因何如此狼狈,有要事么?”
五方僧拭掉脸上汗珠,躬身答道:“晚辈奉掌门钧渝,前来传师门口信,敝派门人遭遇变故,恐已无法前来一尽绵力了。”
“为什么?道友可否将事故一说?”
“日前敝派一行三十六人,在武胜关卓锡宝善寺,四更正突生巨变,佛道同源金像突然失踪了。”
“吓!金像怎会突然失踪?不是贵掌门亲自收藏了么?”不但全真子变色而叫,所有的人全吃了一惊,全都变色而起,如中电殛。
佛道同源金像,乃由各派上一代掌门共同具名,恭送天心大师、龙吟尊者和太白矮仙。天心大师和太白矮仙的金像已经送回篙山,龙吟尊者这一具直至六十余年后的今日,始由逸云在辰州道上归还。
金像虽交与苦行大师,可是未经五派掌门用神功销去上面的具名,恭送入庙,金像上各派上代掌门的圣号仍在,仍然有无上的权威,可以控制五派的门下,为持有金像的主人效力,所以众人一听金像被窃,而且在少林掌门苦行大师手中失去,怎得不惊?
五方僧大汗仍在流,浑身雾气蒸腾,硬着头皮往下说;“敝掌门因连日劳顿,当晚坐禅入定直至三更,方行安歇,金像即置于枕畔,不想四更将尽,大殿突传密讯,有夜行人入侵,用奇异的啸声乱人神智。敝掌门因来人身手太过了得,竟然于瞬间自大殿迫近禅房,仓猝间,敝掌门突出拦截,岂知来人竟然在高手合围之瞬间,奇快地逸走,甚至未留下任何形迹。”
“竟然连形迹也末留下?”吕梁神鹰惊叫,又道:“世间还未听说过能在苦行大师面前,末自形迹而逃逸之人。”
五方僧仍滔滔地往下说道:“来人共有三个身影,轻功之佳,骇人听闻,几若星飞电射,一晃即逝,待敝掌门重行入室之时,在禅房戒备的两位弟子一死一失踪,金像已经不翼而飞。”
凌霄鹤急问道:“一死一失踪者是谁?致命之伤为何?”
“死者乃小僧的师兄,颠僧悟性,失踪者乃小僧的师叔,冷面佛法尊,死者头颅粉碎,似被金钢掌一类阳刚掌力所伤,但仍无法断定,似是由侧方淬然下手击毙的,禅房内略有打斗遗痕,令人不解因何未发生响动?”
凌霄鹤惑然问道:“冷面佛之师,不是藏经阁二老大悲僧佛圣么?据老夫所知,令师叔一身绝学,似不在碧眼行者之下,怎会竟然失踪,而未留下痕迹的?”
“法尊师叔弱冠出家,生平不苟言笑,也极少在江湖行走,故功力确是深藏不露,表面上看确不在法净师伯之下,甚至益行过之,奇在他失踪之际,竟无声响发出,而室中确有打斗遗痕留下,敝掌门已传下少林佛帖,邀请五派长辈聚会嵩山,故而不克前来襄助,目下且须在武胜关搜寻蛛丝马迹,嘱小僧面禀诸位前辈,目下需人正殷,小僧须立即赶回,告辞了!”他合什行礼告退。
蓦地里,北面长空里,突然传出一声惨号,令人毛发悚然,厅中人蓦地一惊,全都倏然站起来。
接着右侧檐角发出一声闷哼,两条人影“哗啦”一声,破窗而入。
室中幽暗,两名道人飞抢而出,扑向两黑影。
“且慢!”全真子大喝,与吕梁神鹰掠出,一人一个一把将黑影抄住,往地下一放,全真子又大喝道:“是自己人。”
当然是自己人,可是已经死了,逍遥道人说道:“不好!是监视临江居那三个美少年的本派暗桩。”
“快追!”不知是谁叱喝一声,众人飞掠而出。
凌霄鹤轻功已臻化境,他先全真子一肩掠出厅门,他目力大佳,已看到左侧廊下暗影中,隐着三个黑影,便低声向全真子喝道:“看那儿!不像是贵派守夜之人。”
全真子晃身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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