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前,有孟竹,也有尤温。
孟竹性格霸道,难以自持,尤温性格温吞,却有仇恨。
从张狂的孟少,到一心向善的孟竹,到穿越后处处忍让的尤温,到如今的尤温,还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时光飞逝,直到斜阳半明灭,尤温才翘唇一笑。
他突的横剑一辟,那歪倒的老树咚的一声彻底倒了下来,尤温往后一闪,剑势再起,乱空中无数乱叶,纷纷被一剑而斩。
他剑中又慢慢柔和,穿叶而过。
半晌,尤温看向剑上树叶,眸光温柔。
“一片,两片,三片,四片,五片……十五片树叶!大师兄好厉害,你这是烤串呢!下次不妨用牛肉一试?”
这一次,他只想拿应无鸠试剑!
尤温下山,华山又是不少人来送了,小程岳已经开始学走路,一拐一拐的来送尤温,眼神在众人身上一扫,便直奔小师兄。
尤安戳了戳她脸颊,程岳赶紧鼓了鼓自己肥嘟嘟的脸颊献上去求捏,尤安得意一笑,被程岳亲了口也丝毫不在意,又跟着她嗯嗯啊啊几声。
师秋华笑看着,眼中又忽然带泪,她目光转向尤温,轻声道:“报仇要紧,但你也要注意自个。”
尤温无声点头。
那边,程岳被逗的咯咯笑,啊啊啊的越发来劲儿了。
尤安哟了一声:“小师妹越发中气十足了。”
尤剑逸叹道:“别逗你师妹了,尤安,你好好送你师父吧。”
尤安称是,再看尤温,却见他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不由撇嘴。
两人相携下山。
深秋的山中自然清冷,而且这天色还早的厉害,尤安半打着盹下山,兴致实在不怎么高。
尤温知道他还在气,也不知道该如何化解,只能时不时瞄他几眼。
尤安突然道:“师父再看我,我又要误会师父舍不得我了。”
尤温毫无防备被吓的猛咳。
“师父小心伤口。”尤安提醒了句,又有些无奈,这喜欢看就看,为什么看他像做贼似的?他又不会突然变成个猪妖虎精吃人,再说就算他吃人,逃就是了,这么看他做什么?
连程岳喜欢他都能大大方方的,虽然师父有些时候过于固执,但他又不嫌弃师父喜欢他,要下山离开之人分明是师父!
尤温好不容易咳完,已经感觉伤口隐隐作痛,又开始唠叨起来:“你……你在华山,要好好照顾自己。”
尤安胡乱嗯了几声,对尤温道:“应魔头武功高强,师父遇到了也要智取才好。”
尤温点头。
“就恐怕你智取不到,反而叫他智取了。”尤安道,又看他师父一眼。
尤温被尤安看得抿唇,他决定带伤离开把徒弟得罪的够呛,实在怕他再找自己发脾气,自己虽然师权在握,但是……
总之徒弟生气他也难受。
这就好像,尤安情绪一波动,他的七情六欲也就跟着随之起舞,还波澜壮阔,又似明知道前面是泥潭,一脚踩下去肯定软绵绵难看之极,却再也做不到脚踏实地。
古人成语用得好,这就是典型的泥足深陷。
两人四目相对,尤安眼中隐隐担忧,尤温生怕他伤心,赶紧道:“我一定安好回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尤安点头,不再说话,目送他师父慢慢离去,心道师父自此一去,又是一匹老马相伴,还多了仇恨相依。
而仇恨,早已在他心中翻搅多年。
两个月后,尤温写回来了第一封信,语句简单,字迹潦草。
尤安拿着信在院子里坐了许久,寒风似刀,将他的刮成了通红,他却似乎毫不在意。
信上还有血迹,掩住了愚钝两字,需要细细辨认。
为师愚钝,再遇七十二舵之人,竟依旧难以痛下杀手,反为其伤。只是世间你争我夺实在可怕,为师只盼你平安喜乐,师父健康长寿,少造杀孽也算为你们积福,但这次,只怕是躲不过了。
落笔仍旧是为师甚念。
尤安叹气,他师父写信都能说一句为师甚念,为何到了见面,却提都不提。
信上带血,尤温又怎么会那么不小心?想必是已经无法顾及,这人是蠢到要给自己写封绝笔信,却写成如此模样。
信寄回来就需要十天左右,这会师父是已经归天还是在苦苦挣扎?
尤安缓缓站了起来,再望天空。
初雪降临。
作者有话要说:QAQ
今天的作者有话说可能有点啰嗦,有三件事……
第一:万分感谢所有点击了收藏了评论了本文的姑娘们!鞠躬!你们的支持是我的最大动力!另外,快14W字了,我能打滚求撒花么……忐忑ing
第二:领导让周三出差……那天更新是来不及上了,所以周三要停更一天,周四争取更,囧。今天4500+,诚意满满~算是补了周三的?
第三:前方高能提醒!明天有尤攻第一次杀人的描写,虽然这是走向黑化(?)的第一步,房子还是觉得与和谐有冲突,虽然笔力不及,描写的不血腥暴力;但是不适的姑娘可以直接跳过哦。再次鞠躬!
、杀人之仁(全)
尤温捂着伤口藏在客栈房间内。
他寄出信才一天,就被堵在了这客栈之内,那信也算歪打正着寄得及时,却不知道徒弟见了是什么表情?
门外的人却也没想到尤温会在客栈内,边走边侃大山:“那尤温也算大侠?逃跑本事倒是一流。”
尤温吸了口气,望向手中剑上来不及擦的血迹。
另一人道:“老大说了,只要找到那小子就能拿五百两赏银,若是直接杀了他提头去见,更是赏银千两!”
尤温闭目,听着两人脚步不稳的回了隔壁房间,猜测他们应该是喝的稀里糊涂了,然后忍痛站起身来,他一步一步的走,鲜血便随着他的动作一滴滴的滴在地上,晕染开来。
他耳力极好,听了半天墙角只待他们睡着便要离去,可惜刚到门口不远处又传来鬼鬼祟祟的声音。
此时已是深夜,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在这说话?
门外,小二低声道:“客官,客官,我说的那位浓眉大眼身上带伤的客人就住这间!”
连四十随手掏出了块碎银丢个店小二,厉声道:“此事你不可张扬,要是弄砸了大爷我的大买卖,我可不会放过你!”
那小二连连点头弯腰,再看那人手已放在刀柄上,念叨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落荒而逃。
连四十阴冷一笑,屋内重伤之人值一千两白银,这数目可是他以前不敢想的,而且总舵主一高兴,说不定还能给他个堂主当当,他再用赏银收买人心,当个分舵舵主还不是小事?
想到这里,连四十脚步越发轻柔,只是他脑中胡思乱想,眼里尽是贪意,用小刀撬开了门,又小心翼翼的扣上,便向屋中床铺摸去。
屋内血腥味弥漫,房间漆黑,连四十保持着杀人之姿向前挪动,却突然感觉后背一阵风扫过,他就被人捂住了嘴巴,紧接着,脖子上多了一把剑。
尤温本就是强弩之末,赶紧点了那人穴道。
连四十心中此命休矣还没休完,就模模糊糊的感觉到点他穴道之人居然气力难继直直的倒了下去,他鼻子一嗅,感觉屋内血腥味更浓了,心中不由惊喜,暗骂这人傻瓜竟然不杀他,又盼眼前人自己晕死过去,好叫他明天一早上就能安安稳稳的砍了他人头。
不过,这天可真冷。
连四十全身血脉难通,愣是站了两个时辰,却见地上的人一动不动,恨不得就一口痰吐在他身上,不过,一想到反正能要他的命,又觉得受这点罪也算值得了。
又站了会,连四十突然手上颤抖,他心中狂喜,甩了甩胳膊,脚下一动,一阵酸麻差点摔倒,此刻他却无暇顾及自己的状况,颤抖着双手举刀一仰就要捅下去,人却直直撞在了剑上。
尤温手中一送。
一剑穿喉!
尤温忍着恶心与恐惧抽剑,只感觉鲜血溅在了他脸上,他胃中一阵翻腾,差点呕了出来,却听那人倒在地上之后竟然手足乱踢,呜呜咽咽的叫出声来,尤温眸中一呆,手臂施力跪爬到了连四十身边。
血腥味再次冲鼻。
连四十本来两手捂着喉咙,这时却不甘心的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衣服,越捏越紧。
尤温咬牙,俯下身子捂住了那人的嘴巴,握剑之手抖的不像样子。
他还不能死,千万不能死,所以死的只能是别人。
尤温六岁开始持剑,便被师父责令站直身子纹丝不动三个时辰,全身也抖成了现在这样。
疼痛,无止境的疼痛。
他心脏如同被人挤捏一般,有点喘不过气来,尤温虽然看不见连四十的表情,却能想象他现在是如何恐慌难受。
一个人要面临死,怎么会不恐慌?
一个人要下杀手,心中岂会心安?
尤温感觉自己身体内失血更多了,遍体生寒,脑袋却越发越清醒。
大仇未报,尤安还未长大,他怎么能死?
然后,他剑下入骨,耳边似乎听到了剑与那人骨头相磨的咯吱声,温热的鲜血一瞬便沾湿了他大半衣裳,粘稠不堪。
尤温呼吸一顿,鼻腔中异味似乎直接冲到心中,丢掉剑便开始呕吐起来。
酸水与血水融到一处,令屋内气味更加难闻,尤温双眼通红,眼中带泪,又干呕几次,再也没有任何力气支撑自己。
但是,他不能倒下。
尤温咬牙,憋了口劲再次抓起污浊不堪的剑,双臂用力,终于从血水中爬了出来,只是他现在身上肮脏,就算脱离杀人之境也好不到哪去。
要是明日谁推开这房门,也不知道是被这屋内情景吓呆了还是嫌弃的捏紧鼻子。
借着桌椅,尤温终于爬了起来,他一屁股倒在了椅上,脑袋软软向后靠去,用剑一戳,推开了窗。
窗外,月明星稀。
杀人之剑带血,在这月光下显得妖异莫名。
尤温看着月亮,终于感觉鼻尖的味道慢慢散去,冷风吹来,他不由打了个冷颤,眼前渐渐模糊。
天上明月生辉,尤温仿佛再见尤安笑脸。
他忍啊忍啊忍啊,忍气忍痛,却忍不住相思。
自从遇到尤安之后,他才觉得此生有了点期盼,朝夕相处也好,四年来越发难缠的思念也好,与尤安一起走过的日子,才是他最高兴的时刻。
与他……不对!尤温猛的惊醒过来,他身上还有尤安的救命药!他心中激动,竟然飞速的掏出了那瓷瓶,眼中眸光深沉。
这粒药,能救的不止是尤安的命,自然也有他的,但是他尤温现在用了,将来尤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