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流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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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流花河- 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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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贵了吃了晚饭,在灯下独自绣花,一会儿的工夫,她就困了,竟然来不及更衣,便自倒在床上睡着了。她这一睡,可就决定了她下一步的命运,醒来时当已物异人非,另一个世界了。
“西华门”幽禁期内,郑亨之所以奔走最力,说不定就与此有关,高煦巴不得早点见着他,看看他新承美人的得意神色,听听他“爱”的呢喃。
季贵人原已是他忘记的人了,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送给了人家,成了人家的新宠,心里竟然有些依依难舍,怪别扭的。然而,果真因此能使得“武安侯”郑亨归心,成为心腹,却是值得的。
缓缓端起了黄龙细瓷盖碗,呷了一口热茶,含着淡淡的笑,打量着大步而前、渐渐接近的郑亨。两名王府内侍左右掌灯,这个新近拜受右军都督府的“都督同知”郑亨将军已来到了近前。
双方约莫着距离十几步光景,郑亨站住了脚,“王爷万安,卑职请安来迟了。”一面说,照朝廷规矩行了大礼。
高煦“哎”了一声,赶上前搀住他,唤着他的号:“达荣,咱们是自己人了,常相见面,用不着来这个,快坐下,坐坐!”
郑亨行了个半礼,也就无可无不可地停住了,一时只望着汉王作笑,却是含蓄着苦涩尴尬的意味。
“夜凉了,王爷不怕冻着了身子?还是保重一点的好……”打量着这片露台,郑亨迟迟未曾落座。
汉王立刻明白,一笑道:“是有些凉了,来,咱们里面聊聊去。”
进了暖阁花厅,献茶入座,高煦挥挥手,打发了几个内侍从人,才自含笑道:“这两天为我的事,让你受累了,也是我一时大意,才自会出了这么个小纰漏,不过,听说圣上那边气倒是消了,这就好办,下一步该看咱们的了。”
“是……王爷……”
嘴里一个劲儿地说着“是”,点着头,皮笑肉不笑的那副样子,显示着他内心并不快意,颇似“心事重重”的模样。
高煦立刻就觉察出来了,“你怎么啦?身上不舒服?”
“不不……”郑亨连连摇着头。欲盖弥彰,脸上越加地显着不自在,终于在高煦犀利的目光之下,败下阵来。
“唉,”他摇了一下头,看着正面的王爷,苦笑道:“王爷赏赐的那个季贵人……”
这个郑亨平日说话最称干脆,不知怎么回事,这一次却显得这么不利落,温温吞吞,半天连一句整话都说不清楚。
高煦看在眼里,好不纳闷,“季贵人她怎么了?”
“王爷……卑职福浅……难望美人的青睐……辜负了王爷一番美意……”一面说,他随自位上站起,脸上的那份子不自在,尤其昭然。
高煦见状由不住吃了一惊,紧接着,他立刻堆下了笑脸:“这是什么话!我明白了,哈哈……”仰头大笑了几声,高煦朗声说道:“我看你上阵杀敌,是把好手,对女人的一套,却还差得远,怎么回事?银雁她不听话,还想着回来是不是?”
“唉……王爷……”重重叹了口气,郑亨自挽起的袖管里拿出了一柬信函,上前一步,双手呈上:“这是季贵人留给王爷的绝笔,卑职不敢私藏,王爷请过目一阅就知道了。”
一听是季贵人的“绝笔”留书,汉王高煦脸上的笑靥,顿时为之消失,呆了一呆,缓缓伸手把一束素笺接了过来。
“字呈王爷银雁绝笔”
几个梅花小体,写得甚是清秀。早先高煦多次见她习字,一眼即可看出是出自季贵人的手笔。高煦的神色变了,勿勿抽出了里面的信函。敢情里面还夹带有别样物件。随着他抽出的函件,一束黑细的秀发,自信封里簌簌落下。
高煦一把捏在手里,心里已意识到不祥,看了郑亨一眼,却迟迟不展阅。
“王爷,这季贵人真是个节烈妇人,王爷你错看她了……”郑亨说着叹息一声,便自垂下头来。
高煦一霎间颇似神驰,不觉黯然地缓缓坐下,看了一下手上的头发,把它放在茶几上,随即展开了银雁的一纸绝命留书。
“王爷:银雁命薄,今生无福再服侍您了。
也许您早就知道我爱您——王爷!可是你却永远也想不到,我爱您有多么深?为什么王爷您要把我狠心地送给别人?如此,在我面前,便只有死路一条了。唉!现在我是多么痴心地想念着您,要是能再看您一眼,该有多好?
王爷!还记得吧,过去您常常抚摸我的头发,夸说好看,现在我剪上来送给您,见发思人,能有王爷您的一个微笑,银雁死也知足了。
王爷保重小妾银雁绝笔”
“哼哼……”高煦用力地攒握着手里的这纸遗书,脸色很不好看,“她真的死了?”
郑亨黯然地点了一下头:“上吊死的……晚了一步没有救活!”一面说,摇摇头叹了口气,“士可杀而不可辱,想不到王爷身前一个小妾,竟有这等气节,真正令人敬佩了……”
说着,他又自发出了沉重叹息,大有“如此佳人”,偏偏自己“不堪承受”的遗憾与悲哀。
“这是她的命薄!”高煦冷冷说道:“没有福气服侍你郑大人,人死不能复生,也就算了吧,我府内美丽佳人多得是,过两天我物色个好的,再给你送过去。”
“不不不……王爷!”郑亨一脸惶恐地站起来,连连摇着手:“王爷身边俱是节烈美眷,卑职实无德能消受,千万不可,千万不可。”
高煦微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心里这一霎,尽是季贵人的影子,显然是她的死,给了他很大的感伤,他却偏偏故意不予重视,提也不再提她一句,当下故意找了些闲话,与郑亨谈了一阵。俟到郑亨谈起太子与朝中近况,才自吸引了高煦的注意。
“太子这一次代王爷求情,很得好评,据说很多外官都向皇上有专折,对太子歌颂备至,推力仁孝兼具!”郑亨顿了一顿,接下去道:“因此朝中多有揣测,说是前此收押那几个太子身边的人,都将为皇上下旨开释,却不知真也不真。”
高煦原先还忍住不发,一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哼了一声,气忿地道:“这就是他机智狡猾的地方了,他的这点鬼心思,瞒得过别人,却是瞒不了我。哼!别看他现在神气活现的,早晚我非给他戳破,叫他原形毕露不可。”
郑亨“嗯”了一声,唯唯地附和了几句,却也只是些无关痛痒的话。
原来这一次高煦的“西华门”幽禁,虽不过只是几天,形同儿戏,却已为一般“太子派”的人物,绘影绘形地在朝中加以渲染,一夕之间,使得汉王威望为之大跌。很多原先举棋不定,打算支持汉王高煦的实力人物,也都不自觉地倒向了太子的一面。郑亨虽然对汉王一向忠贞,当此大势之下,一双眼睛却也睁得极大,随时留意着事态的发展,此时此刻,容或对汉王仍有效忠之心,却不便对太子有所攻讦了。
高煦愈说愈气,忍不住把太子的“假仁假义”大大数落一番,郑亨却只是唯唯称是,不置一字褒贬,神情较之昔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看在高煦眼里大大不是滋味。
自然,这个郑亨已算是好的了,别的人甚至于有的连门也不敢上了。
高煦独个儿骂东骂西,发泄了一阵,见郑亨并不答话,心里甚是不乐,再触念到季贵人的殉情身死,内心越是意兴索然。如此勉强地又支持了些时候,他就有了倦态,打了个哈欠,不自觉地端起了面前的茶碗。
郑亨见状巴不得赶忙站起,请安告退。高煦礼貌地送他到花厅门外,早有马管事备下的两个当差,打着王府的大字灯笼恭送客人出门。
高煦一声不吭地回到了花厅,却是一言不发地坐下,头靠着椅背只是默默神驰。
马管事小心翼翼地趋前道:“夜深了,王爷也该歇着了。”说了这句话,便自退向一边,恭谨地听候差遣。
季贵人上吊自杀的消息,方才已由郑侯爷身边的跟班儿嘴里透露出来。这种消息最是散播得快,瞬息之间,王府的一干下人,已是尽人皆知。马管事当然也知道了,他服侍高煦有年,深深知道主子的脾气,眼前见他形容憔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便自有了警惕,一个应对不好,便是暴风雨来临时候,是以特别在一旁陪着小心。
高煦一声也不吭地睁着两只眼,眼神儿凝视着茶几上季贵人的一束秀发。缓缓地伸出手拿过来,看着看着,季贵人的昔日芳容,不期然地便浮现眼前。犹记得当日两相燕好之时,她曾说过一旦离府,便自殉情的痴情壮语,想不到今天竟自真的实现。小小女子,竟然有此壮烈胆魄,不能不令人由衷敬佩,相形之下,自己竟成了负心之人,这情债今生今世,是无能偿还的了。
“拿酒来!”
“是。”马管事高应一声,回身入内,须臾回来,呈上美酒银盏。
高煦接过来自斟自饮,一霎间连尽三盏,“当啷”一声,摔开了杯盏,站起来说:“看灯!”两名内侍早侍候好了。
马管事亲手把一袭“二龙戏珠”的杏黄色缎质披风,为他披上,拉开风门来到了通向内宅的长廊,接着说道:“王爷这是去……”
“春华轩。”
“春华轩”是春贵妃如今下榻的所在。
时近午夜,主人怕早已睡了,偌大的宅院,看过去静悄悄,连点人声也听不见。莹火虫时明时暗,秋虫的“咋咋”鸣翅,更给人几许凄凉意味。
一溜高插的“万年如意”桶状长灯,蜿蜒伸展进去,使得这院子看来更具幽森。秋月如霜,秋风冷冽,早几天尚自酷热当头,转瞬间已是秋意盎然,染目所及,竟已是秋色满园。
也许是王驾来临过于突然,主人竟不及出迎,只“春倌”、“荷倌”两个女侍张皇出来,还没有穿戴整齐,便自慌不迭地跪下请安。
高煦定下脚步,打量着他们两个说:“娘娘睡了么?”
“睡了。”春倌一面说,一面待将站起:“奴婢这就去知会一声。”
“用不着了!”高煦微微笑道:“你们都下去,我自个儿进去吧!”
各人应了一声,请安告退,春倌、荷倌两个女侍,人手一个“绣球灯”左右傍着他,高煦随自移步,缓缓向院中走了进来。
些微地有了一点酒意,被凉风一吹,醺醺然好不快意,至此,他已不再为着“季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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