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打电话过去,关卿也没当回事,好像很忙的样子,只说多出来的给她当生活费,然后就挂了线。
他姓关,她姓顾,冥冥中好似有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一切,神秘而不可知。
“我马上去做家政。”顾红缨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开始换鞋子:“你吃午饭了吗?锅里有汤,你把馒头热热就行。”
顾默默又乖乖哦了一声,看着顾红缨瘦削的背影消失在缓缓关闭的大门之后。
两室一厅的小套型少了顾红缨,顾默默觉得身上压力一松,陡然舒口气。
掀开锅盖,西红柿蛋汤,加了一把蚕豆米。
天热,顾默默没什么胃口。转眼隔着半掩房门看到躺在床上的关宇,心思一动就盛了一碗汤端过去。
床上躺着的是顾默默的爸爸关宇。即使无知无觉,她也该先行探望一下。
微风吊扇不知疲倦的转着,扇动了几缕男人的头发,颤颤的动着,像是蜻蜓的翅膀。
仔细端详着这个血脉亲情的男人,感觉上很微妙。
第一泛起的直觉就是,顾红缨将他照顾的很好。
关宇的面相很显年轻,平和的睡容上看不出痛苦或是岁月的侵蚀。浓黑的眉毛,鼻梁很挺,微合的薄唇颜色清淡,若是紧紧抿起会有一份咄咄逼人的感觉。即使穿着廉价的睡衣裤,他的周身还是充斥着一种先天的贵气。就像——关卿。
想到那个名字都会不舒服。顾默默别开眼睛,看着床头柜上那张泛黄的全家福。
三四岁的顾默默骑在关宇的脖子上,笑的像个耀眼的小公主。那时候的顾红缨真漂亮,甚至称得上惊艳。比她身后缤纷的樱花还要抢眼。而高大帅气的关宇则是满脸宠溺,双手握着顾默默的脚踝,微微侧着脸看向身边的女人。这副画面如此温馨,一下子击中了顾默默心底最软的地方。
唯有爱,才会这么不掺假的形成这种气场。
关宇定是爱惨了顾红缨,说不定这就是真相,他宁可背弃豪门也要跟心爱的女人在一起相守终生。然后关家一气之下将之逐出门,老死不相往来,并严令小孩不许姓关……
察觉到自己的八卦,顾默默抓抓头发,小心翼翼的拿过鼻饲的针管,笨拙的回忆着顾红缨的动作,给关宇喂汤。
即使这不是她认定的父母,可是她会努力好好待他们,所以顾默默,对不起,也请安心。
很满意的将一碗汤悉数喂进去,沉睡中的关宇并未呛到。顾默默端着空碗歪着脑袋看,他的脸上甚至泛起了一丝浅淡的红晕。
出门前,顾默默忍不住又回头。那张脸,跟关卿真的很像。
脚上的劣质拖鞋极其不舒服,硬硬的有些硌脚。莫瑶看着白皙圆润如豆子的脚趾,指甲上健康的淡粉色泽很漂亮,比涂了指甲油还动人。
泡了一碗面,顾默默站到厨房的窗子前,从七楼望出去,对面顶楼咕咕叫的鸽子看的清清楚楚。
这是一片老式小区,无论是房屋结构还是社区绿化甚至停车位都远远达不到及格线的标准,一幢幢四四方方火柴盒似的公寓楼,朴实不花哨。晃眼的日光下,外墙漆的颜色因为年月和风雨的侵蚀,已经斑驳的看不出本来面目。
楼下突起的一阵犬吠,惊起对面那群鸽子,扑啦啦的飞上天空,很快又一个个落下,继续神气的踱着方步,真是有趣的小东西。
安静的午后,耳朵捕捉到一丝奇怪的声音。像是拉风箱的急喘又像是癫痫病人发作时候的抽搐吸气。
莫名其妙的四下看了看,什么都没有。顾默默嘲笑自己的疑神疑鬼,撕掉泡面的盖子,端着就走回到客厅的桌子旁边。
放下碗面之前,顾默默无意的瞄了一眼关宇的方向。就是这一眼,让她立刻的脸色大变,手指一松,滚烫的面条连着纸桶一起摔到地面,溅出的汤液泼到她脚背都无所知。
疾步跑过去,顾默默一下子忘记了关宇的植物人现状,出口的声音带着惊吓过度的哭腔:“你怎么了?爸,你别吓我!”
作者有话要说:
、突发谋杀事件
医院急救室门口。
六神无主的顾默默来回转着圈,祥林嫂一样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细语。
去交钱办手续的宁夏小跑着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没事的,默默你不要着急,叔叔吉人天相,车祸后这么多年都下来了,会平安过去的。”
顾默默要哭了,扁着嘴,一双大眼泫然欲泣:“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该死的她怎么会猜到关宇有【1】蚕豆病?还有要命的哮喘?那自作聪明的一碗汤——
远处楼梯间踉跄跑来的身影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是闻讯赶来的顾红缨。
“妈……”顾默默低了头,悔恨遍布小脸。
啪的一声脆响,顾默默被迎面而来的掌掴扇的一个趔趄,差点没站住撞到墙上。
“阿姨!”宁夏吓坏了,看看脸色铁青头发凌乱的女人又过去搀住好友:“默默她不是有意的……”
顾红缨恶狠狠的。那表情不像是在注视血脉亲情的女儿,倒像是仇人见面一样狰狞:“顾默默你个白眼狼!枉费你爸一直对你那么疼爱有加,他要是有个好歹……”话说到这里,女人嗓子哽住了,咕噜了半天说不下去一句完整话。
顾默默的皮肤嫩,那一巴掌又显然的没留情。不过这样眨眼的功夫,脸上的红肿指印已经清晰的浮了起来。很疼也很屈辱,可是顾默默闷着声,连捂都不捂:“妈,对不起。”
顾红缨的眼睛泛着红,水汽很快弥漫上来:“养了你十八年,连你爸蚕豆过敏都不知道,顾默默你真是好样的!”
顾默默低头,一缕发丝滑下,擦在火辣辣的脸上,宛如轻柔的安抚。
想起第一晚住在顾默默的硬板床上,想起睡不着时候翻看小姑娘那本上了锁又没有秘密可言的笔记本,想起上面靠后的一页上斑驳的泪痕和寥寥的一句话——
今天是爸爸的生日,好想他醒过来。
下面画了一个生日蛋糕,还细心的装点了七彩的蜡烛。
突然的就觉得自己十恶不赦。
三个女人一台戏,正是一片兵荒马乱之际,关卿卡着点赶了过来。
看到那个大步而来的身影,顾默默觉得眼眶一热,下意识的就想侧过身子,不给他看到自己的狼狈。
其实打过120之后给他打电话完全是直觉的反应。潜意识里,顾红缨没有手机,万一关宇真的有个好歹,关卿怎么说也算得上能签字那种直系亲戚。
顾默默就没想到,她和关宇是比关卿更亲的父女关系。
要不就说,临危不乱这种情况完全的跟女人不沾边。
关卿扫了一眼,目光在顾默默红肿的面颊上停驻了两秒,很快不动声色的转向顾红缨:“嫂子,发生了什么事?我哥现在怎样?”
顾默默有种错觉,为什么关卿称呼顾红缨时,她能听出淡淡的嘲讽?
顾红缨鼻子一酸,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声音哽咽又惭愧:“是默默不懂事,给她爸爸喝了一碗蚕豆汤。”
察觉到关卿的目光望过来,顾默默呼吸一窒,嚅嚅的更是说不出话。
出乎意料的是,关卿沉默了半晌,只是淡淡的点点头说了句:“知道了。”
这三个字真是要了顾默默的小命。那么熟悉到惊惧的感觉扑面而来。
是啊,她几乎都忘记了,在关卿斯文清俊的表象下,不过是披着成功商人外衣的黑社会大哥。如果他们兄弟情深,这个男人会不会想方设法折磨自己泄愤?
何况看情况,顾红缨也不站在她这一边……
被自己的无端臆想吓得直哆嗦,顾默默惨白的小脸满是惊恐。
“顾默默。”冷不防关卿突然开口叫她。
“啊?”顾默默抬头,脸颊疼的她肌肉一抽:“什么事?”
“跟我去院长办公室。”关卿面无表情:“问问你爸的情况。”
是要问清楚了再决定给她哪种级别的折磨手段吗?顾默默犹豫不决的样子落在顾红缨眼里,更是气的又要抬手家暴:“顾默默!”
众望所归下,顾默默只能乖乖的跟在关卿屁股后头往院长办公室走去。
急救室在二楼,院长办公室在五楼。
走在前面身高腿长的关卿突兀的停了下来,是四楼半的楼梯转角。
魂不守舍的顾默默差点一头撞上去,却被温暖的大手扯住了身形:“疼吗?”
顾默默摸不清头脑的样子很可爱,傻乎乎的像憨豆:“啊?不疼。”
纤长的手指带着疼惜轻抚上她脸颊上的红肿,引的顾默默瑟缩着直闪避。
“她打你,不知道躲吗?”关卿站直身体,眼底有着不郁的阴骛。
这种状况让顾默默很有脱线的感觉。脸颊上他触碰的地方好像敷抹了清凉油,舒爽沁凉后又是更加来势凶猛的火热,烧的她晕头转向,词不达意:“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蚕豆汤我不喜欢喝,可是爸爸……我就泡了碗面……”
关卿好像叹口气,还是无可奈何那种。
低头的瞬间,刚刚舒展开的漂亮眉形又紧紧的拧了起来:“你的脚烫伤了?”
顾默默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感到脚面上来自泡面的亲切问候,灼热疼痛。垂眸一看,可不是,淡黄拖鞋没覆盖的地方红肿一大片,估计不会比脸上逊色到哪儿去。
“顾默默你是白痴吗?”关卿怒气冲冲的声音夹着冰块劈头盖脸的砸下来。
顾默默又疼又委屈:“当时不是着急嘛,呀……”身体一下失去平衡,关卿竟然公主抱的轻易抱起她,几步迈上了五楼。
“我没事,你放我下来。”顾默默这具小身板疑似还有恐高症?手心粘腻的出了汗,顾默默闭眼,晕车似的天旋地转。
硬邦邦的将她放在走廊的一排塑料椅子上,关卿没个好声气:“等着,我马上出来。”
顾默默看着他飓风一样门都不敲的刮进院长办公室,这才呲牙咧嘴的捂住屁股。这个倒霉催的关卿,下手没个轻重摔的好疼……
一场风波总算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关宇在两个小时后被推进普通病房,医生说再观察一晚,没事就能回家了云云。
闹的这么尴尬,顾默默也不好意思回家,看着顾红缨硬邦邦又不打算说话的样子,哭丧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宁夏出来打圆场,还很有眼色的加重渲染了顾默默的孝顺,把自己烫伤都顾不得,眼中只有生病的爸爸……
顾红缨这才看到女儿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