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测风云,第二天袁可遇起床时发现下雨了,天空飘着细蒙蒙的雨丝,沾得头发上衣服上都是。香樟树的果实落得满地都是,踩破了逸出淡淡的香气,可惜她闻不到,鼻子堵住了,说话也嗡嗡的。
病了也不能休息,姜越拉她去帮眼。他新买了套房子,不放心装修公司给出的电路图,请她给意见。
设计院的工程师去看普通家庭的电灯空调布线,大炮打蚊子。袁可遇服了他,“这是打算安定下来了?”
“哪里,实在是被我妈烦的,我就一晚没回去,她老人家那个嘴碎”姜越长吁短叹,摇头晃脑,“她也不想想,自己儿子也罢了。要有了媳妇,那是别人家千疼百爱养大的,怎么愿意听她唠叨,结婚哪是终点,根本是烦恼的开始。”
袁可遇捧着杯热茶,直笑,一个人也好。她责备他,“那你还乱撮合?”
齐家那摊子,够乱的。
毛坯房里什么也没有,他俩站在窗边说话,望出去一片雨意茫茫,远处的楼宇被大团的云雾笼罩着,料他人看他们亦如是。
听袁可遇这么说,姜越没急着反驳。他难得的沉静让袁可遇有些后悔,即使姜越的意思很明显,毕竟是她自己对齐文浩见色起意,怨不得别人。错了就认错,她立马道歉,“对不起,我迁怒了。”
袁可遇记得劳伦斯看她的眼神,鄙薄、轻视、冷漠。
姜越嘿地笑出声,“你也会在意不相干的人?”
人会长大啊,袁可遇叹气,“我哪有那么傲,就是一直不懂该怎么跟人相处,所以干脆少做少错。要有你一半能干,也不会现在只是一个画图的小角色……”姜越不说话,光用目光谴责她说话要“走心”,明人面前不打暗话,她袁可遇向来是走技术路线的“不争”代表。
袁可遇只好也笑,“怎么可能不在意。”她也是人,凡是人总有争强好胜、功名利禄的心,七八十岁的未必看不破,何况她还在青春年华,哪可能什么都看破。这些说下去也没意思,她摇摇头,换了个话题,“你在外面的时候我们一班老同学不知道,都说你升得快。等你回来了,我们才发现爬上去绝对得付出代价,这样子整天奔波,太辛苦。”
姜越双手支在窗台上,呲牙咧嘴的豪气冲天,“不怕辛苦,就怕没辛苦的机会。”
可急急流年,滔滔逝水。袁可遇知道自己不能多想。
姜越也知道她对这些不感兴趣,朋友之道在于多听少说,还是说回齐文浩,“他人不错,考虑下。”
袁可遇敷衍了事地说好,“我会的。”
听上去就不怎么真诚,姜越拿她没办法,瞪她一眼,要不是算看着她长大的,才不操这个心。他在外面时鞭长莫及,回来了绝不让她得过且过。
袁可遇警告地回瞪一眼。是,她也觉得齐文浩挺好的,不伤脾胃地谈恋爱最好了。
雨下了几天,袁可遇的感冒没马上好,拖成了咳嗽。她干脆请了假,躲在家里偷懒,睡醒了看电影,看累了又睡。
昏头昏脑过了两天,袁可遇突然想到,齐文浩神出鬼没的又好久没音讯了。
姜越还一门心思觉得他不错呢!袁可遇好笑地想,幸亏没动真感情,否则再好的性格也接受不了这种动不动人间蒸发的男朋友吧?
她不是生齐文浩的气,他俩八字都没一撇,交待什么的是相互的。袁可遇自认不会事无巨细向他通报,起码她请假在家也没跟他说起,所以她也不会询问他的去向。
就是心里有点牵挂。
他那天郁郁的神色。
即使那样不开心,他仍然记得护着她,临别时他外套几乎湿透了,睫毛上凝着水珠,黑压压的沉在她的心上。
让她很想拥抱他。
、第八章
春天早晚温差大,袁可遇伤风刚好,回办公室上班的第一天又中了流感的招。勉强撑到下午三点多,袁可遇背上嗖嗖的发冷,自知不妙,把手头的事情做了个交待赶紧撤。
郭樱追出来,袁可遇已经上了出租车绝尘而去。她气得直跺脚,前两天听说袁可遇在和齐家老二谈恋爱,正想面对面旁敲侧击地证实,谁知袁可遇生病。今天人倒是来了上班,偏偏她有事外出,等回来袁可遇又走了。
袁可遇听到郭樱喊她,但彼此不熟,对郭樱想说的也毫无兴趣,所以片刻未停。只是上了车才发现司机是个急性子,逢车超车,抢黄灯抄小道什么都来,袁可遇只剩苦笑。下车后被风一吹她头更晕,自己都能感觉得到呼吸热烘烘的,进家门一头扎到床上放平了。
一时醒一时睡,很不舒服,跟躺在船上似的,晃来晃去没个安心。
等从迷梦中挣脱出来时天已经黑了,袁可遇额头满是粘汗,口干舌燥。她干巴巴地咽了下,丝毫没有改善,喉咙反而直冒血腥气。
好汉也怕病来磨。袁可遇自得其乐地想,小病而已,歇口气养点力气爬起来吃两颗药,又是一条好汉。
不过现实没走到那一步,正在袁可遇在打电话叫外卖和忍饿之间犹豫,齐文浩神出鬼没地来了。他听姜越说袁可遇病了,又从设计院的门卫那得知她提早下班了,“袁工啊?她今天提早走的,肯定生病了,否则她不会早退。”
齐文浩知道袁可遇的职业,但感觉不一样,门卫说起她是满满的认可,他听着很新鲜好像知道了她的另一面,在美丽和温柔之外的。
既然发烧,洋快餐是被制止的,尽管袁可遇挺想痛快地喝杯冰饮料。
她换了宽松的运动服,手里捧着一大杯热腾腾的板蓝根,舒舒服服靠在沙发上看齐文浩在厨房里忙碌。他煮的也就是白粥和可乐煲姜,但有一个人为自己做事,而且这个人长得很不错,袁可遇的幸福感嗖嗖地直升。
齐文浩拿刀在橙子表面剖了几下,然后用钢匙剥开橙皮,放在杯里慢慢挤出汁水,他的理论是感冒的人要补充维生素C。袁可遇无所谓,他递过来什么吃什么,吃现成的人最适合发表的评论就是好好好,尤其她喜欢看他做事时的专注。
他小小地解释了下不告而别,临时被叫回家,“我家庭的情况有点复杂,那天你见过我弟弟了,他和我妈一样脾气急说话冲。”
还自以为是,特别喜欢误会别人。明明给袁可遇的劳务费是他的意思,可在劳伦斯眼里,已经把她当作想淘金的女人,不然怎么会周末跑出来接本职之外的活、怎么会存心结识有钱人家的二代、……他和劳伦斯大吵一架,又被母亲训话。不过这些不好告诉袁可遇,简直家丑啊。
齐文浩不知道别人的家庭生活是如何的,但他能肯定自己家的不太正常。父母兄弟之间动辄用利益来衡量彼此关系,再亲热也存着戒心,总是不对的吧?
劳伦斯在背后对袁可遇那些近乎人格侮辱的指责,齐文浩很有几分歉然,她招谁惹谁了,好几次吃饭她买的单,她总说她是东道主,应该由她来。至于劳伦斯会如何评论,不用说他也知道,劳伦斯的理论一向是“只有门当户对才有正常的交往”,除此之外的不是故作清高就是假意讨好。
正常的交往是怎样的?齐文浩不记得了。读书时他算低调的学生,毕业前夕才开口邀请好友跟他回来一起工作。好友意外之极,说同学多年没想到他居然小开一名,一定会努力工作以回报他的知遇之恩。说是这么说,短短一年多好友竟利用和他的关系捞了二十多万,被“请走”时还抱怨说为他离乡背井,付出不如收获多。
不愉快的事不能多想,齐文浩好久没听到客厅里的动静,回头才发现袁可遇缩成一团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替她盖上毛毯,又关掉客厅的灯。借厨房的灯光,他俯首将自己的额头贴了会她的,有汗,热度下去了。
袁可遇睡着的样子很可爱,孩子似的无忧无虑。
齐文浩欣赏了一会她的睡姿,蹑手蹑脚回到餐桌边。在手机上看了会新闻,大米粥的香味越来越浓,他趴在桌上也睡着了。
他俩同时被呯呯的敲门声被吵醒。
小四方餐桌,玻璃瓶里养着一棵白菜花苔,齐文浩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身在何处,像家,但他的家不是这样的。
门外一个苍老的女声,“你们有电吗?我家停电了,什么时候来电?”
是对面的邻居,袁可遇回过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齐文浩已经开了门,“没停电。”
不用说,跳闸了,袁可遇摸到手机,帮邻居打电话给物业。
“家里人都不在,我从猫眼看你们有亮光,就来敲门了。”邻居定了心,絮絮叨叨地拉着齐文浩闲聊,“你是小袁的男朋友?怎么厅里灯也不开?晚饭吃了吗?吵到你们了?对不起啊,实在是没电有点心慌。”
句句直奔*,袁可遇想抹把汗,不知齐文浩怎么样。
总算物业给力,几分钟内赶到,对面“嘀”的一声灯光齐亮,老太太才恋恋不舍地放过齐文浩。
齐文浩关上门,情不自禁抹了抹额头,很久没遇到这么自来熟的了。
他回过身,发现袁可遇已经起来,就在他身后,抱着手也在笑。
这房子还是袁可遇父母替她置办下来的,当年是新小区,多年后最初的小青年们先后成了家,为方便照顾孩子祖辈又搬来住在一起,渐渐成了三代同堂居多的格局。袁可遇经常在电梯遇到斗气的小夫妻俩,有些在家当着老人的面不好说的话就跑出来说。
齐文浩也笑,刚要说什么,又有人敲门。
还是对面的邻居,“刚麻烦你们了。这个是我儿子旅游时买的,请你们吃。”
她热情得很,齐文浩推都推不掉,再关上门手里多了半盒子大红枣,他也只好对着袁可遇笑。
总是好的事情嘛。
流感来得快去得也快,下一个周末袁可遇又可以鲜蹦活跳。齐文浩很郑重地请她二上地块,这回是他个人委托她看地做预算,估算选择大的那块地需要投入的额外资金。
不好说。袁可遇既没把握也不想卷进他家的事,就向齐文浩推荐设计院的老预算,人家大学毕业后从预算员做到现在二十多年,经验丰富。可齐文浩不要,“我只是想知道一个大概,不想惊动别人,想来想去最可靠的人就是你。”
好吧,为朋友两肋插刀。袁可遇没放过姜越,叫上他帮忙拉皮尺。谁叫他从一开始就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