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第四十一章
“你到底为什么一路跟着我?”
“那是因为恩公……”
“说实话。”
云少康一路跟着文谨,也一直保持着与宜川夏家的书信联系。尤其是在知道卷轴的真正内容之后,也写信询问了夏家江湖上关于藏宝图的谣言的事,加上之前荡尘阁长辈告诉他的内容,因此可以说,他已经了解整件事的始末了。澄观背叛正道与谢花楼结盟,这件事终究要让文谨知道的。
云少康想到这里,也严肃下来,“不错,我的确也有我的理由。”
“是什么?”
“我们在凉州城等两个人,到时候你跟我们一起回荡尘阁,自会一切见分晓。”
“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文谨发觉云少康还是在掩饰。
“因为你不能回栖灵山。”云少康在考虑怎么告诉文谨真相才能更委婉点,“你是栖灵山最名正言顺的下任掌门,荡尘阁作为正道之首,有责任保护你。”
“保护?”文谨不屑地哼了哼,“你跟着我,应该是为了监视我吧。”
“当然不是,你资历浅在山下又没有亲属,有什么坏事也轮不到你做。”
“栖灵山有人要做坏事?”文谨觉得好像快问到重点了。
“是你师叔,”云少康叹道,“他跟谢花楼结盟,一为获得江湖支持,二为除掉你。”
“那柳公子是……”文谨忽然想起一路上神出鬼没的柳焉由,加上昨天没理由就要对他们下杀手……
“他是谢花楼的护法,地位很高。江南一带很多小门派都暗中归顺了他,他也想借此谋取谢花楼楼主的位子。”
“那跟我师叔结盟的,是柳焉由,还是韩销墨?”
“柳焉由作为这件事的中间人,但是后来很多事都没有和韩销墨上报。也可以说,你师叔和柳焉由,是互相支持的。”
云少康又道:“现在既然卷轴的事情已经明了,那柳焉由留着你也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就算他这次放过了你……”
云少康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幡然醒悟道:“柳焉由这个老狐狸,这次是他故意的!”
“什么?”文谨显然还没有搞懂云少康到底醒悟到了什么。
“那个……”云少康觉得挺对不住文谨的,说话底气明显不足,“柳焉由这次只砍伤了你,却没杀我们俩,是因为他料准我看到你那个样子,肯定会……”这么一说,好像柳焉由这回也做了个成人之美的事情,但是对文谨来说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文谨狠狠瞪了云少康一眼,道:“看来柳焉由比你自己还了解你。”
“我……那个……这个……”云少康抓抓头,道,“不过这样一来,你要被逐出栖灵山了,也做不了掌门了……”
“是啊,跟杀了我一样的效果。”文谨冷哼道。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比死强了好多啊,昨天你也……”
“你回去之后,是不是荡尘阁要讨伐栖灵山了?”文谨根本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黑着脸把话题拉了回来。
“到时候想必柳焉由也会去栖灵山帮你师叔,正好可以一网打尽。”
“……一网打尽?”
“不不,只是制服他们两个,绝不乱杀无辜。”
“所以,等到了增加的两个来保护你的人手后,我们就起程回崇安。”
“……可我已经当不了掌门了。”师门的深恩,长辈的期望,都在昨天化为流水东去了。他根本无颜再回栖灵山,就算回去,也只有领罚的份,栖灵山法度森严,不会留下不守门规的弟子。
“但你活着,总归能起到稳定栖灵山门人的作用。”云少康拍拍文谨的肩以示安慰,“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的。”
文谨垂着头,没有说话。
他们在客栈等了两天,在第三天黄昏,果然有两个旅人模样的人风尘仆仆地赶到了。
其中一个是夏早,另一个人看着也挺面熟。文谨想了想,貌似在崇安大会上见过他。男子看着有三十上下,一身黑衣,面容有点苍白,背着一把与他削薄身材很不相称的重剑。
夏早一上来就跟云少康勾肩搭背,那个面熟的青年男子只向云少康抱拳作礼,对文谨点了点头。虽然跟夏早一比难免显得冷淡,但却稳重了许多。
“我是夏早,文公子还记得不?”夏早笑道。
“夏公子好。”文谨规规矩矩道。
“在下李松明,见过二位。”黑衣男子还是一张古井无波的脸。
“李师兄好。”云少康抱拳回礼,难得地恭敬。
吃晚饭的时候,夏早跟他们一起在大堂吃,李松明叫小二把菜送进房里。自打见过礼过,李松明就一直窝在房里没有出来过了。
“哇,少康你不知道,我跟这个家伙一路过来,闷都快闷死了。”夏早抱怨道。
“李师兄就是这个性子,但人还是很靠谱的。”云少康道,“你要是能多跟他学学,你爹也能省不少心。”
“这个还是算了!他一天到晚都冷冰冰的不说话,不知道每天都在想些什么。而且他每天都要吃药,不知道是哪里有病,荡尘阁要让这种人当掌门,大家还不都得憋死!”
“那陈师兄的事……”
“咳,别提了,到现在还说不清楚呢。可惜吕大哥那么善良一个老好人,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了。”
……
在后面夏早和云少康聊得都是荡尘阁内部的事,文谨也没什么兴趣,就打算先回房了。刚上到楼上,就看见李松明很随意地靠在栏杆上,放空的眼神没有焦点,好像在发呆似的。
文谨刚走到跟前,李松明忽然转过头来,淡淡道:“在下除了习武,还习得过占卜,文公子可愿意算一卦?”
文谨摸不透李松明的意图,但既然这么冷面一个人主动找你,拒绝有些说不过去。更何况,文谨性子随和,便应了。
“文公子请跟我来。”
李松明从包袱里摸出一堆算筹,坐了下来。
“在下算学不精,为文公子随意一算,只因有缘,只望文公子莫要在意。”
“好。算什么?”
“算你与云师弟如何?”
文谨有些意外,虽然自己跟云少康的关系已经不同于往昔。但如若他日与云少康分道扬镳,他也不甚在意,哪里有占卜的必要?不过文谨面上还是点了点头,就当是答应了。
李松明摆弄了半天算筹,文谨由于外行,一点也没看懂,倒是看上去比街上的测字看相要艰深得多。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样子,李松明抬头道:“文公子可想知道结果?”
文谨不自觉竟有些紧张起来,脸上还是故作镇定道:“李公子请说。”
“只八字矣,‘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第二天起程,文谨和李松明都丝毫不提算卦的事。文谨听到这四个字的第一感觉,就是想到了方先生。他与师父的一段情缘,正是败在这八个字上。难道他跟云少康,也要重蹈上一辈的覆辙吗?
这一路去崇安的路上,都是快马加鞭,有时候不得已也要在野外宿营。其中的确也有过一两次遇到敌袭,都被云少康和李松明化解了危机。李松明虽然人看着不胖,但力气可不是小,一把重剑挥舞得虎虎生风,法度森严。相比之下,云少康略显奇诡甚至偶尔赖皮的招数有点上不得台面了。
一个月后,崇安。
文谨还是第一次进荡尘阁的本部,从外面看去只是平平无奇的一片院子,进去之后却是别有洞天。奇湖怪石,莳花佳木,不胜枚举。
一进去文谨就被招待去了客房,云少康和李松明,夏早先行去面见阁主。因为崇安大会的事,程阁主最近操劳更甚,虽勉力支撑却不是长久之计。早日选出新的荡尘阁主已是势在必行。
夜灯初上,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文谨拿起筷子要吃晚饭,发现灯下多了一个人的影子。转头一看,云少康正靠在门口,朝着他咧了咧嘴。
文谨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盛了一碗饭,叫侍女多添了一双筷子。
“果然,你多了不少人情味儿了。”云少康也不客气,径直坐下。
桌上还是全素,没有一点荤腥,也没有酒。
“你都破了戒了,再多破几个也没关系了吧?”
“我仍乃栖灵山弟子,戒律还须遵守。”文谨回答得一板一眼。自从那天破戒了以后,他就跟云少康再不住一屋了。
“难道你们逐出师门还有仪式?”
“是,在那之前,我都还是门内弟子。”
“是什么仪式?”
“诵《南华经》,浴山门圣泉……”文谨说了一大串,都是些繁文缛节一类的场面活儿,最后才道“……触犯戒律者罚七十脊杖,废去武功,逐出师门,永不得归。”
“……又要打又要废武功?!”云少康本来听得都瞌睡了,最后一句话激得他猛地清醒过来。那样的文谨,就会变成一个最普通的年轻人。以前十九年的修为,都化为流水,可能连路上遇到个小毛贼都摆不平了了。
文谨很平静,也早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是,从那以后,我就不再是武林中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这里提前预警一下,下一章是个不纯洁内容的加长版……
、第四十二章
“为什么要废掉武功?”
“自我尚不能守住,难保以后不会因一己之欲为害一方。”
“可是你……”不管怎么样,云少康也想象不出来文谨会成为为害一方的恶霸。
“门规如此,无人可免。”文谨从容道。
云少康那天之所以敢为所欲为,一是因为早在停云山的时候,他就看出来文谨差点答应那个疯道人的要求跟他苟合,觉得要是真做了文谨也不会太跟他翻脸;二是因为跟了文谨这么久,他也早发现文谨的心肠软,就是现在不喜欢他,以后也能慢慢来。却没想到,文谨虽然没翻脸,却要承担这样的后果。习武之人辛苦几十载,才练就一身功夫,如若一朝废去,心中痛惜之情,大概会比死更难受。
文谨把云少康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但他心里已经不再有什么起伏了。早在那天云少康亲上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了。如果有怨怼的话,大概只能怨自己过去太纵容云少康了。
“我……对不起。”云少康语声低回,悔恨又内疚。
文谨垂着眼睫,道“……就当是报答你的数次相救吧。”
云少康抬起头,文谨脸上的线条在灯下显得很温柔,不再找得到他们刚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