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启哈哈笑了起来:“我倒觉得我这方法比你刚刚的方法好得多。”
韶颜撇撇嘴说:“我刚才是因为见他太意外才昏了头。”要不就是鬼上身,不然怎么会做出那么荒谬丢人的事情。
晚上回到宿舍将这件丢人事讲给楚芬听,楚芬哈哈笑了之后认真的说:“韶颜其实你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喜欢戚封扬。你一直忘不了他,一直希望能跟他和好。所以才会一看见他就如此慌乱,哪怕只是一丝渺茫的希望也不放过。”
想起当时戚封扬淡漠的神情,韶颜苦笑了一下说:“这次反倒让我彻底死心了。”
、第 38 章
八月正是Z城最炎热的时候,韶颜即将结束急诊科的实习。
最后一个下午,她拿了实习鉴定准备请带教老师签一下就闪人。
想起这一个月在急诊科的实习,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痛苦!
倒不是急诊科的活有多累、多难干,而是她跟的那位带教老师是Z大附属医院最出名的恶魔老师,外号陈老恶。
陈老恶骂起实习生来不分场所、不分级别管你是本科生、研究生还是下级医院来进修的医生,字字见血、句句要命,据说以前跟他的一个女研究生被他骂得差点去跳楼。韶颜整日跟在他身后战战兢兢,唯恐稍有偏差。好在这一个月总算有惊无险的过完了,陈老恶虽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却也没当众责骂过她。据说,还曾经在背后表扬过一回说她理论扎实、有眼色。
Z大附属医院在Z城算是医疗水平比较高的三甲医院,院前的几辆120车几乎没有消停过。韶颜对刘辉说,要不是在这里还真不知道每天有这么多人生病受伤。
刘辉对韶颜说,没有什么地方比急诊室更能体现出人生世事无常,前一刻还欢欢喜喜下一刻已祸从天降。
韶颜说,前几天中午我丢了钱包心里正郁闷,但在这里待了一下午见了两起车祸、一例脑出血、一例割腕自杀后豁然开朗,觉得自己真是无比幸运。我只是丢了六百块钱外加一张银行卡一张身份证。虽然补卡补证挺麻烦,但破财免灾人终究是好好的。可来这里的人,且先不说花多少钱,只身体上的痛苦已经比丢钱包的痛苦高出了不知多少倍。人啊,只要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刘辉笑说这方法不错,以后谁丢钱包了就带他们来这里看看。
两人还没闲聊几句,出诊的两辆救护车同时进了医院大门。跟车的实习生先回来,说两辆车上拉的都是车祸。
韶颜跟刘辉守在门口等着接伤员。很快两辆担架车一前一后进了急诊大厅。前面那辆围得人比较多,看形貌像是患者的家属朋友;后面那辆除了医护人员只有一个穿碎花裙子的女生一路哭哭啼啼的跟着。
韶颜觉得那女生开起来有些眼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可惜那女生的脸一直被散乱的长发遮着始终没看清。
刘辉接着第一辆担架车进了急诊室。韶颜等着接第二辆,注意力一直在跟车的女孩身上,待车子走近透过女孩凌乱的长发终于看清她的五官,韶颜一愣,竟是何莹莹。
她下意识低头看向车子上的人,那人双眼紧闭、大半五官隐没在血污之中。只是那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线条她太过熟悉想要骗自己看错了都很难。
“戚封扬!”韶颜尖叫起来。
怎么会是他?!为什么会是他?!
初到这里时,她已经想到,也许有一天她会在这里遇见熟识的人,亲眼看着他们的呼吸、心跳在心电监护仪上变成直线。她会悲痛难过,但也会理智的对自己说世事无常、节哀顺变。
但当这个人变成戚封扬时她发现,她根本没办法接受世事无常、更没办法节哀顺变。她像所有对医学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一样慌乱无措,扑在他身上哭喊着他的名字,以为这样他就可以醒过来。
恍惚间,有人把她拉开;恍惚间,她仿佛看见陈老恶暴怒的脸。
急诊室的大门‘砰’的一声在她面前关上,她滑坐在地上,手上、白大衣上尽是戚封扬鲜红还带着热度的血。
这么多的血,到底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这里是医院,她却没有觉得一点安心。
一无所知的普通人把希望寄托在医院和医生身上,只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在命运面前医院与医生根本毫无抵抗能力。
她该把希望放在哪里呢?
戚封扬是被一波紧接着一波的剧痛给疼醒的,初时五感混沌,只有耳朵能听见周围奇怪的滴滴声,他仔细分辨却听不出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想睁开眼看看。
可眼皮却如同有千斤重,怎么用力也睁不开。
身边传来悉悉索索似衣料摩擦的声音,谁在那里?他想要开口,口鼻却似有什么东西罩着十分的不舒服,他抬起手想要把那东西拿掉,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沙哑的女声:“诶,别动。”手腕被一只柔软微凉的小手握住。
“是谁?”他用尽全身力气问道。
那人仿佛没听见一般,在他耳边自顾自的柔声说:“听话,那个现在不能动,听话……”
不知是那人的声音太轻柔,还是他太虚弱很快他就又陷入昏睡。
再次醒来,耳边依旧是持续不断的滴滴声,只是这滴滴声中还掺杂着低微的谈话声。
“……已经应该醒了,为什么还没有醒?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这个焦急的声音他记得,是他上次醒时在他耳边说话那一个,只是这会儿听起来似乎比那时更沙哑了。
“个体都是有差异的,你别着急,再等等。过了今天再不醒,我请专家会诊一下。”
他们是谁?
在说他吗?
这是哪里?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记忆慢慢回笼,他记得那天与何莹莹在马路边起了争执,何莹莹不顾交通规则朝马路对面冲去,正好一辆轿车疾驶而来,他只来得及把她推开,自己却……
眼皮突然被掰开,一道强光射入眼中,他不适的皱起眉,想抬手挡住,手再次被抓住, “现在不能动哦,听话,等你醒来就帮你拿掉。”还是那道沙哑温柔的声音。
强光移开,眼前短暂的黑暗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带着蓝色帽子、蓝色口罩的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
那双眼不够大也不够圆,布满了鲜红的血丝,近距离看有些恐怖。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刻微微一愣,随即激动、喜悦以及更过复杂的情绪涌入她眼中。
“他醒了他醒了!张老师你快来看看!”韶颜激动的叫了起来,一张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刚转身离开的张旭快步走了回来,走到韶颜面前低声斥道:“闭嘴。”
韶颜这才惊醒,她竟然在ICU大喊大叫!向四周扫了扫果然有几道不赞同的目光,她赶紧连连鞠躬无声向周围的医生护士道歉。
张旭从韶颜手中拿过手电筒、听诊器把戚封扬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头举到戚封扬面前问:“这是几?”
这人把他当白痴吗?戚封扬两眼一翻,不理他。
等不到回答,张旭又伸出一根手指问:“这是几?”
你才二呢!这次戚封扬干脆直接闭了眼。
光看表情张旭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故意回头对韶颜说:“韶颜,我看估计是傻了。”
韶颜双眼中顿时浮现慌恐,扑到戚封扬枕边急声唤他。
戚封扬不情愿的睁开眼,韶颜在他面前比了一根指头:“戚封扬这是几?告诉我这是几?!”
他真的很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问他这种白痴的问题,他也真的很不想回答这种白痴的问题!可又不忍心看韶颜这么着急。不情愿的抬手指了指罩着口鼻的面罩。
韶颜却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能拿掉。”
张旭不明白自己最欣赏在他眼里最聪明的爱徒,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笨!忍不住叹了很大一口气说:“把面罩换成鼻导管吧,不然他没办法说话。”
他知道这里是医院,也知道那个男人是大夫,可又觉得这里的病房好像又跟普通的病房不太一样。很大的一间屋子,没有窗户,里面的工作人员都带着蓝口罩、蓝帽子,身边一堆没见过的奇怪机器。
“这是哪?”他问。
“ICU。”韶颜回答,怕他不明白又解释道:“重症监护室。”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这实习。”
“我要在这里住多久?”既然是重症监护室,那说明他伤得很重。
“现在还不能确定,根据你的病情而定。”而后又安慰道:“重虽重,但都是些外伤,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的。”
他微微点头,见她眼角又渗出泪珠来,柔声道:“你自己都说不严重怎么还哭,难不成是骗我的?”
韶颜强忍着泪水摇头:“没有骗你。”
他昏迷了一天一夜,这一天一夜里,身边有患者转到普通病房也有推进太平间,她的心天上地下来回兜转。主治大夫张旭是她以前的老师,私下里悄悄跟她保证,说他虽然伤得重但基本上没有什么生命危险,送到这里来只是预防个万一。可就是这万一也让她恐惧不安,她是学医的知道个体差异带来的后果有多么难以预料,同样的病同样的治疗方案放在不同人的身上治疗的结果也很可能相差甚远,如同流感一般,有些人不用吃药就好了,有些人却要了命。她深怕那个万一会出现在戚封扬身上。
本来预测他上午就可以醒,他却到了下午才醒来,这半天的时间,什么样的结果都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她问自己如果他醒不过来她怎么办?问了很多遍都没有答案,只是想一下就觉得撕心裂肺的痛。
他费力的抬手,抹掉她眼角的泪珠,摸索着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没骗我,就不要再哭了。”
、第 39 章
戚封扬醒来后一共在ICU里待了三天,第一天因为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所以很乖很听话,韶颜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十分惹人怜爱。
第二天上午也还好,早晨醒来对韶颜说:“我饿了,什么时候能吃东西?”
韶颜说:“你有应激性胃出血,现在还不能吃,先忍一忍吧。”
也乖乖的听话了。
可到下午当他发现自己身上光溜溜什么都没穿时,乖宝宝生涯就此结束。先嚷嚷着要穿衣服,韶颜说你满身管子电线的要怎么穿呢。不说还好,一说他又开始嚷嚷着要拔管子跟电线,怎么哄都不行,气得韶颜想打他,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