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略有些呆滞的看着自己被拉的手臂,感觉到一丝凉意透过这双手,渗透到自己肌肤里,竟有着说不出的熨帖。那手掌不同于主人的温润,反而有些硬,似乎掌心处有茧子一般。不像读书人的手,也不像个商人,公孙衍究竟是做什么的?陈诚心内暗自猜想。
“不知大人任上多久了?”公孙衍见陈诚有些心不在焉,拉回他的思绪。
“哦?哦,不满三个月。”
“哦。大人原供职何处啊?是升迁还是平调?”
见公孙衍与自己说话,陈诚不得不收回思绪,“原在天长县做知县,算是升迁。”
公孙衍笑道:“看来大人必是政绩斐然,在下失敬了。”
听公孙衍如此说,陈诚颇为害羞的连连摆手道:“哪里,哪里,不过是凑巧破了件案子,朝廷才擢升奖励的。”
“哦?”公孙衍心内暗道,果然人不可貌相,看他细皮嫩肉的,又有些好色的样子,本以为不过是个蒙祖荫做的一方太平富贵官员罢了,如今看着却是不像那么回事儿的。“在下唐突,不知大人办的是件什么案子?”
陈诚嘿嘿一笑,提起案子,他便放松了些,道:“其实也是凑巧……”陈诚便将自己巧断二母挣子案,因而牵连出两件团伙儿贩卖幼童案的经过讲了出来。末了颇为不好意思道:“其实,说起来,倒是凑巧了,本官能力并没有什么大的。”
听他说得谦虚,公孙衍却是收起了先前的轻视,暗道:即便只是凑巧,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有这般际遇的。凑巧么?看来这人,还真不能小觑。
“大人太过谦了。”
说话间,两人已是到了饭堂。陈诚刚用过饭,不过用的不多。他在现代时,陈爷爷自小便不许他晚上多吃,说是对身体好,陈诚倒是形成了习惯的。腹内虽并不饥饿,但是却也不是再放不下东西的,于是陈诚便高兴的应了公孙衍的邀,与他同桌而食。
食不言寝不语,陈诚在现代时,早已将这个好习惯抛弃了。来了这宋朝,一直是与包福同桌而食,更是没有了规矩,如今与公孙衍同桌,却是觉得甚是不自在起来。
这公孙衍毕竟大家出身,饭桌上的规矩自是极好的,便也没在意。陈诚欲言又止,见其他人都规规矩矩的吃饭,连咀嚼的声音都很轻,不禁觉得有些胃疼起来。果然,这样的气氛,实在是不适合自己的。陈诚如是想着,手上却不闲。
倒不是他有多饿,只是那公孙衍不断给他夹菜,他的手根本不受控制。待用过了饭,陈诚已是撑得路都有些走不了了。
好在公孙衍还算体贴,与陈诚慢悠悠的踱步回到宿处,两人便告辞了。陈诚倒是不想这么快分开的,只是腹中积食太多,实在是连话都说不好了,也只能依依不舍的与公孙衍分开了。
及至后半夜又呕又吐的,倒是将寺中之人好一番折腾,连着许家兄妹都被他吓了一大跳。好在只是积食而已,主持给他吃了些泻药,又折腾几番后,才算是将这腹内清空了。第二日一早,公孙衍来邀他一块儿用早饭时,陈诚说什么也不敢了,只好婉言谢绝了。
公孙衍倒是不意外他拒绝的,只是觉得好笑。明明昨晚折腾出那么大动静,自己这边更是早知道了的,只是这人却仍是这般硬撑着,实在是叫人觉得心情愉悦的。
公孙衍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自然不会生出什么同情来的。不过,他倒是对这个本州的父母官,当真产生了些许兴趣的。
公孙衍欲在此处落脚,一早便派人去找好了客栈,谢了主持收留后,又与此处告辞,便离开了。此处虽然舍不得,却也无法。他的身子昨夜一折腾,不宜赶路,只好与许家兄妹又留了一日,次日方才离开。
打探出公孙衍是要留在端州的,陈诚便又高兴了。既然留在端州,自然还是有见面的机会的。他现在着紧的,是要破了许家的案子,还许家兄妹公道的,暂时还没有太多时间,来收归公孙衍。况且,还有个让人犯愁的展小白在。
回了州衙,包福却是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与自己年龄不相上下的小青年和一个小包子。见了陈诚,小青年和小包子先是一愣,随即想起包福在路上同他们说的话,便规规矩矩的给陈诚请安。
陈诚看着这两人,想来必是他那侄子包仁和便宜儿子包繶了,点点头,包家遗传不错,看来未来都是美男子啊。
“好了,都起来吧。”
听陈诚语气柔和,包繶抬头偷觑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便马上又低下了头。陈诚将小包子的动作看在眼里,心内登时便又柔软了几分,却假装没有看见他的小动作,而是笑着叫两人入座。
见小包子和大包子乖乖的坐下,却只是挨了个椅子边沿,便知两人都是极懂规矩又有些拘谨的。心内立刻下定决心,要将儿子宠坏!不过,对待包仁,陈诚却是不敢的。毕竟包拯忍痛斩了自己的亲侄子,他陈诚却是不想这么干的,所以一定要严加要求,最好是别参加科考了,自己养他一辈子都是行的。
如此想着,陈诚便对包繶招手,叫他到自己身边来。包繶小心翼翼的自椅子上蹦下来,低着头错着小步走到陈诚面前。
陈诚一把将包繶抱了起来,包繶吓了一跳,小声惊呼了一下,随即便张大了眼睛,有些吃惊的看着陈诚。这倒是不怪包繶惊讶,只是他每年只在过年时,才能见到父亲一面,从前的包拯是个严肃的,自然不会主动亲近自己的儿子,因此,包繶心中,实际上是很怕自己这个严肃的父亲的。如今突然这般亲近,实在是叫他吓了一跳。
陈诚却不给他多想的机会,吧唧一口亲在儿子的小脸蛋儿上,果然,儿子的整张脸立马红彤彤的,连带小小的耳尖,都抖了起来。陈诚看着有趣,大笑道:“怎么,不喜欢父亲亲你?”
小包子害羞着结结巴巴反驳,“不是……很喜欢……”
听见儿子说喜欢,陈诚更是笑开怀了。“小包子,今晚更父亲一起睡吧。”
听见陈诚叫自己小包子,包繶更是害羞起来,嗫嚅道:“那……那哥哥怎么办?”
从前,包繶都是与包仁睡一间的。
陈诚笑着道:“今晚先同父亲一起住,往后在跟哥哥睡,只这一晚,哥哥不会介意的,对吧?”
这问的,自然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目瞪口呆的包仁。包仁立刻道:“不介意,不介意。”
陈诚笑着将包仁抱在怀里,笑着对包仁道:“仁儿,在家可上了学堂了?”
包仁恭敬地答道:“一直在叔叔从前上过的学堂里读书。”
陈诚点头,虽然不愿意让包仁考科举,但是该有的知识还是要有的。“既然如此,我便不给你请夫子了。端州有间鹿鸣书院,官家大户学子,都在那处学习。这几日让你包袱叔去打声招呼,你便也在那里读书,可好?”
包仁点头应下。陈诚接着道:“那处书院虽然是顶号的,不过却也不乏纨绔子弟。你既然已经这么大了,叔叔便也不对你定太多的规矩,只两条。其一:学业上,即便不争头筹,却也要在中上游;其二:与谁结交是你的自由,但是若是与纨绔结交,学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回来,那我便要罚你了。”
陈诚并不太过限制包仁,怕他会起了叛逆的心思。不过却也与他定了规矩,你的自由都给你,但是却也要你自己把握,若是把握不好,自己这个做叔叔长辈的,自然是要罚的。
听陈诚如此说,包仁立刻站起身,拱手应下。
见他听自己教诲,陈诚颇为满意,恢复和蔼笑意,“仁儿,你初次离开母亲,恐不习惯。我公务繁忙,怕是不能周全照顾于你,你有什么需要,尽管与你包袱叔说,他自然会帮你安置。你我叔侄,血缘至亲,不需同我客气。”
包仁一一应下。
陈诚虽然年岁也并不大,这个身体更是与包仁同龄,但是毕竟担个叔叔的称号,立刻觉得自己是个长辈,因此颇有些老气横秋起来。
见包仁这般听话,便也不自觉的放软了语调,道:“仁儿,赶了几日路,想也累了。包袱,待仁儿先下去休息,我与繶儿说说话。”
包仁拱手告辞,由包福带着休息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霸王们,冒个泡吧~~
、8 调教小包子!
陈诚瞧了瞧自打抱在怀中,便一直有些僵硬的小包子,暗自摇头,看来包拯可是与这个儿子并不亲厚的。儿子,便宜老爹来宠你了!
捏捏小包子的鼻头,陈诚笑道:“怎的,这么久没见,想没想爹爹?”
包繶见陈诚逗自己,与从前严肃的父亲不大一样,才敢伸出手,好奇的在陈诚脸上摸摸。结果却摸了一手黑。不自觉的嘟着嘴道:“你真的是父亲么?父亲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陈诚不知他是指的自己的态度,还是自己的“黑”脸,笑着道:“我自然是你的父亲,以前公务繁忙,你又不在爹爹的身边,爹爹想要抱你,也没有机会啊,对吧?”
包繶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好像父亲即使回家过年,也都是时时捧着书册的,确实没有时间抱抱自己。包繶新近丧母,虽有大娘亲自抚养,到底是与亲生爹妈有些不同的,如今见父亲这样,不禁有些委屈起来。
包繶突然搂紧陈诚的脖子,哽咽着道:“父亲怎么不来看我,娘亲不见了,大娘说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唔唔……”
儿子哭得委屈,陈诚却也心酸不已,暗骂包拯没有人情味儿。安抚的拍了怕儿子的背,想要商哄几句,想了想,却又由着他哭了。小包子心中委屈,若是不哭出来,怕会憋坏了。如今这般发泄出来,无论对身体,还是对心里都是好的。
小包子在陈诚怀中痛哭,陈诚满心满眼的怜爱,却只是轻抚孩子的后背。包福进来回话,见到如此情形,只叹息一声,便悄悄离开了。
待儿子哭够了,陈诚叫人端了水盆过来,亲自给孩子擦脸擦手,小包子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明明想让父亲觉得自己是个听话的孩子的,如今却这般哭鼻子,父亲不会不喜欢自己吧。不过父亲的动作如此轻柔,小包子不禁觉得心里暖暖的。
娘亲不见了,他还有父亲的。小包子小小年纪,却已是学会了知足的。而这样的孩子,却是最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