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闻言眸子一亮,按捺不住的伸出手去攥住胤禩,喜道:“你还这样关心我,我就知道你心里头还是有我的。跟我回去吧,出来走了这么久,还没有消气么?是我错了,错的厉害极了。只是我现在是一心想要改过,只求你赐我个机会吧,好不好?”
胤禩被他攥着手掌,急的甩了两下,偏他使得力气又大,怎么也挣脱不开,只得瞪着他低喝道:“放开!让主人家瞧见了,成何体统?”
“你只要说一句肯跟我回去,我立马放开你。”
胤禩却不再说话,抿唇低首,连看也不肯看他一眼。
胤禛见状苦笑,“你心里头还是气我怪我,是不是?我巴巴的跟你到这儿来,你也不能赏我一个好脸色么?”
还不待胤禩开口,却听得外头院子中一阵喧哗,更隐约有哭声传来,二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起身向外走去。
院落之中不知何时来了四五个大汉,当中有个四十几岁的男子,一身锦衣华裳,十分蛮横的同老汉道:“姓高的,我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知不知道?范大人能瞧上你家丫头,那是你丫头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今儿个你若应了,咱们客客气气的将她请出去,若是你不答应,那可就别怪爷爷我不客气了!”
那高老汉匍匐在地上,死死的抱着一个十分瘦弱啼哭不止的少女,身边的儿子儿媳连大气也不敢出上一下,诺诺的站在一旁,只听老汉哀求道:“若真是要拿去什么,那便拿了我老汉这条命去吧,我这女儿才十五岁啊,是我老汉的命根子。你们带了她去给那范大人做妾,让我如何能点得了头?几位大人,只当老汉我求求你们,放了我女儿一条生路,老汉在这儿给您几位磕头谢恩了。”说罢便重重的俯□去,连连叩起头来。
那男人冷哼一声,嗤笑道:“你想的美!那范大人是什么人?那可是两江总督,咱们知府大人都招惹不起的人,你一个庄稼人还想违抗总督大人不成?你瞧瞧你这家里头,穷成这幅模样,你这女儿进了总督府是要享福去的,弄得像生离死别一样是做给谁看?别给老子惹事,赶紧给我让开!”说着抬脚就要踹上那老汉的胸膛,却被一人挡在当中。
“光天化日的强抢民女,难不成没有王法了么?”
那男子不屑的瞧着胤禩,见他身形瘦削,看着便一副文弱的模样,只是衣饰不俗,权当他是哪家大户溜出来戏耍的公子,目中无人的猖狂道:“哪儿来的挡路的,也不看看爷爷我是谁!去去去,滚到一边儿去,否则将你抓进大牢里去。”
胤禩不怒反笑,“听你方才所言,你是这儿知府的家丁吧,这杭州知府是嫌官做得太稳当了不成?你们这群门子这般狗仗人势,想必也是他授意而成的吧。”
男子登时火冒三丈,怒喝一声道:“还愣着干什么?都傻了不成!把这人给爷带回府押到大牢去,也不看看这杭州府是谁的地界儿!给我上!”
他身后那几个大汉听了就各向前迈了一步,将胤禩重重围在当中,伸手就要去捉,却听胤禛突然开口道:“你们放开他,要想抓人逞威风,抓我便是了。”
中年男子瞥了一眼胤禛,只觉这人看着更沉稳几分,却也不足引以为惧,嗤笑道:“竟还有人争着抢着要吃牢饭的,你们说可笑不可笑?哈哈哈哈!”
周遭的一众人等哄笑起来,胤禛却不以为意,眸子牢牢的盯着胤禩,苦笑道:“我欠他两条命在身上,有什么苦难自然该由我去替他受过。莫说是替他进大牢,便是将我这条性命赔了给他,又有何不可?”
胤禩听了心中一震,不可置信的抬眸望向胤禛,却恰好对上他投来的目光,尽是温柔暖意,甚至还同自己轻笑了一笑。
那男子冷哼一声,喝道:“你们不必争抢,哪个也跑不了!听好了,把这两人都给我带回去,那小妞也给我带回去。还愣着干什么?绑人!”
一百零二 人间时节易峥嵘
结果两人竟真的被绑了个结结实实,扔进了杭州府的大牢中去。那牢中十分的潮湿肮脏,狱卒毫不客气的将二人狠狠的向里头一推搡,“哐当”一声锁上了牢门。胤禩见胤禛毫无一丝惊慌之意,反倒从一旁拾了些干草过来,铺了一处稍干净些的地方,招呼他道:“来坐下歇歇,我垫的厚实,湿气应该过不来的。”
“要当朝天子在这儿铺草褥子,可是在是辱没了你。”胤禩微微一哂,走过来盘膝坐下,同胤禛道,“你这样不焦不躁,莫非已经想好了退路么?那杭州知府只怕不认得你也不认得我,那两江总督我也不知是哪一位范大人呢。”
“哪里顾得上想什么退路呢?只是你我却又好些日子没能像如今这样挨在一处说话了,只要能同你一起,无论是天山暮雪,还是这阴暗苦牢,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胤禩听了他这番话,喉头微微一动,兀自偏过头去,微微合上了双眸。
胤禛见他不语,便凑得更近了些,伸手轻轻攥住他的,温声道:“你到底怎样才肯原谅我呢?你假死骗我的事情我都不敢同你置气,在你面前我如今是一丝脾气也没有,只求你大发慈悲,让我这心定一定罢。你不知道,你离京这段日子,我每日只差想你想的望眼欲穿,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才连京中大事也不管出来寻你。你到现在,难不成还怀疑我待你的一番真心么?”
胤禩被他逼迫的无法,只得叹了口气转过身来说道:“我不疑心你,只是虽然说人谁无过,但有些过错可以犯,有些过错却是行错一步便只能后悔一世了。你如今让我再回到你身边,就算我不去同你计较府中李济之事,可是你又让我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惠宁呢?”
“惠宁之事,是错已酿成,可是那是戴铎的一时糊涂,难道当真要我一世替他被了这黑锅不成么?你凭心而论,如此这般对我,又是否公平呢?”胤禛的语气愈发低微,丝毫瞧不出帝王威严,“这样下去,你心里头难受,我也难受的很。整日连折子都快批阅不下去了,你就忍心么?”
胤禩听了心中不禁一动,面上却肃然道:“我这一路南下,所听百姓对你可皆是交口称赞,你理当更加勤勉才是,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若是没有你陪着我,我便是再怎么勤勉,又有何用?空留个明君盛名于世,可我这心里头却全是空的,那我还不如去当个昏君,起码还能得你数落上几句。”
胤禩听了他这般赌气的话语,不禁又气又笑,板起脸道:“堂堂一国之君,岂可说出这样的儿戏之言?也不怕让人耻笑么。”
“谁愿意耻笑便耻笑好了,连我自个儿都觉得自个儿失败可笑的紧。”胤禛重重叹了口气,十分认真的盯着胤禩的脸庞,“我此一生,能够得你相伴,已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缘分了。是我不知惜福,其实你若当真不肯原谅我,我也只能说是自作孽不可活罢了。我只是不愿你我都饮恨而终,若真是如此,我只怕死也不瞑目啊。”
“胡说些什么?满嘴的要死要活,不懂得避讳么。”胤禩微蹙起了眉头,不悦的瞥了胤禛一眼。
“是是是,是我不该,往后再不说了便是。那会儿你同我说,没想到咱们之间的路这么快就走到了头,你可知道我心里头多难过么?胤禩,这往后的路你若是一个人走,我不放心。”
胤禩的手掌被他紧紧攥着,耳畔听着胤禛低沉的说着这番话语,心里头酸疼的厉害,别过头去低声道:“只是有些路,注定是要一个人将他走完。”
“你别说这样的话来剜我的心,你说这样狠心的话,是故意来折磨我么?”
胤禩鼻子愈发酸涩,眼眶竟已有些模糊了,咬牙道:“你以为,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头便是很痛快的么?”
胤禛见状立时有些慌了手脚,按捺不住的一把抱住了胤禩,“是我不好,不该又拿这话出来说。胤禩……胤禩……你让我该怎么办才好?你告诉我……”
心里头又是苦涩又是酸疼,一阵阵的抽痛的几乎要痉挛了,胤禩任他抱着,却也不知是该推开还是如何。两人静默了半晌,胤禩终是缓缓阖上了双眸,兀自靠向一边。
不知是惦念的太久,还是心里头一直牵挂不下。也算不出是过了多久,胤禩再一睁眼,竟瞧见了良妃在他跟前坐着,笑盈盈的望着自己。
她俨然还是当年走时的模样,胤禩心中一酸,上前几步跪□去,哑声唤了一句,“额娘,你总算肯来瞧瞧儿子了。”
良妃的音容笑貌与在世之时并没有丝毫的改变,仍是那样的温柔和善,“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额娘不是不来看你,只是不愿分了你的心思。如今看你这样自苦,额娘实在觉得很不忍心……”
“额娘,额娘……”胤禩不可抑制的落下泪来,迷迷蒙蒙的望着良妃,声音嘶哑,“儿子做出这样逆天悖德的事来,儿子不孝,儿子不孝……”
“别说这傻话,额娘膝下就你这么一个孩子,自然是盼着你好的。只要你能过的舒心,额娘自然也能放下心来。”良妃叹了口气,喟叹道,“这人生在世,不过弹指一瞬的事情,看似悠悠数十年,其实短的不得了。你能遇上一个同你相知相许的人,是缘分,你又何苦要这般折磨自己呢?你自小心肠便软,待人宽容律己却极严,额娘心疼你啊,别让自己活的这么累了,明白么?”
“可是惠宁……她这辈子都托付给了我,最后却是因胤禛而死,这让我如何还能心安理得的同胤禛重归于好?我只要想起惠宁那冷冰冰躺在床榻上的模样,我就怎么也迈不出这一步去……这一辈子我是太对不起她,这件事儿上实在不能再亏欠她了,否则,我这一辈子也会于心不安……”胤禩的声音极为苦涩,连肩膀都有些微微发颤,此时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爷,您这又是何苦呢?”
胤禩不可置信的转过身来,瞧见惠宁站在他身后,柔声说道:“我这一生,最幸运不过便是做了你的妻,纵使你心里头的人不是我,这些年下来待我也是绝顶的好了。我从不后悔跟了你,你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当年的事情,实在也不能全怪了他,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