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一些了解。”阮林没有否认,“他是我父亲。”
什么?!房小维差点没从沙发上跳起来,之前听阮林的口气,还一直以为他无父无母,是在孤儿院里被收养的,现在来看,似乎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问。
“他们俩是朋友。”阮林道,“只是他……是因为阮柏而死。”他道,他对阮柏的印象其实不多,但也知道,他之前确实不是现在这样,“阮柏收养了我,后来就是你知道的那样了。”
要是这样说来,阮林在那个照片中的冷脸,倒是可以解释,房小维想,他看着阮林,“你父亲姓什么?”他问。
“林。”阮林道,他笑了下,“阮柏的心思很明显,大概也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罢了。”
“阮柏自己想成为君子,也希望我成为君子……只是我们都不是他。”阮林叹了口气道,“这世上,也没人是他。”
“阮柏想保护人类吗?未必,他本就是张狂的性子,他只是想,若我的父亲还在,那以他悲天悯人的性子,必定是想保护人类的,那么,他也要保护人类。”阮林道,“阮柏想成为他,他们在一起那么久,他能模仿得了他的动作,却始终不会明白他的想法。”他看着房小维道,“……之前我是诓你的。”他终于坦白,“我想保护人类,和阮柏其实没多大关系,他自己都不一定这么想,我怎么又因为他这不真心的想法,而这么想呢。”
房小维皱眉,他原先就觉得阮林的说法有些奇怪,特别是提到阮柏的时候,总有种不真切的感觉,现在来看,果然是有鬼,但是有一点他倒是肯定的,阮林是真的想保护人类,“那么你为什么要保护人类?”他问。
阮林有些讶异地看着房小维,他原以为他会更加愤怒,却没想到他居然这样平静,他沉默了片刻才道,“冰库前和你说的,才是真的。”
继承阮柏的遗愿?这个想法未免太飘渺了些,他只是看着那些人,在末世里挣扎的人,才有了这样的念头,那就像一颗种子,最后发芽成了参天大树。
“因为你父亲为了保护阮柏去世,所以他才想成为那样的人?”房小维问。
阮林点头。
房小维心情复杂地看着阮林,他没想到,阮林居然有那么多隐瞒他的东西,他看着阮林,“既然之前都隐瞒了,为什么现在又要说出来?”他觉得自己是真不明白阮林的想法。
阮林道,“……原先我还有些不确定。”他说到这些的时候,难得有些了为难的表情,看上去更像活人了些,“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儿?”他问。
房小维摇头,他哪里知道。
“我想带你来见见我的父亲。”阮林道。
房小维脸色怪异地看着阮林,他说得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既然我们在一起了,我想应该告诉他知道。”
果然是他想的那个意思!房小维看着阮林,只觉得这人狡猾又可恶,“你还有什么骗我的?”
阮林摇头,他怕房小维不信,又加了句,“在他的面前,我是不会说谎的。”他道,“先前……是我不对。”他有些紧张地握住了房小维的手,“这次,我没有隐瞒的了。”
看着这样的阮林,房小维心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他觉得阮林这种掩饰的行为,都快成了他的本能,他看着照片里那位温润笑着的林先生,只想,若这人没有去世,那么阮林和阮柏,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样?
只是这到底是个无解的问题,他的去世,确实改变了两人。
他若知道了,恐怕也只会无奈吧。
“阮柏为什么没有带走这张照片?”他问,听阮林的意思,阮柏对他恐怕不止是在意那么简单,若只是普通的在意,又怎么会在他离开之后,恨不得成为他活在这个世上呢?
阮林看着照片,他在看见屋子里的阮柏居住的痕迹时,以为他会把这张照片带走,但是他却没有带走,就算他小时候不知道阮柏的想法,长大后,也差不多知晓了,对阮柏的心思,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若真要去形容,大概是一种荒谬的感觉吧。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这种荒谬感觉,也变成了对阮柏的可怜。阮林看着照片里,那个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一切,坦然笑着的男人,以及站在他身边,虽然一脸别扭,但是也遮盖不住满心欢喜的阮柏,最后叹了口气,“大概对阮柏来说……”他停顿了一下,“这里是最后的乐园吧。”
对阮柏来说,他只应该生活在乐园,所以他不想把他带去那些战场,即使那个战场,根本就是他的地盘。
、65
阮柏的感情房小维不是不理解;可就因为理解;他才觉得讶异,他看着阮林;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阮林看着房小维,靠在沙发上;他的目光在房小维和照片上来回游离,最后才道;“恐怕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儿媳妇居然是男的。”
房小维没有说话;他靠着阮林坐下。
“我先前说得话……虽然不都是真的。”阮林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但是有件事,我却不曾骗过你。”
房小维看着阮林。
阮林这时抬头;“你应该知道是什么。”
房小维看着阮林的目光;他经常看不明白这人在想些什么,不过现在倒是明白了,他道,“知道。”
阮林呼了口气,他伸出手,握住了房小维的,然后在照片前,把手举了起来,“你看到了。”他说。
照片里的人自然不会回答,他只是微笑着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房小维看着照片里的林先生,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他小的时候总在想,要是自己的母亲没去世该有多好,他忘记不了自己的母亲,也自然接受不了那个继母,只是后来末世爆发,他又忍不住想,其实那样也不错,起码她不用受后来的那些苦。
末世里人人都在苦苦挣扎,活着的时候,食不果腹,死了,也难有一具全尸。
这个时候他就在想,也许那个时候去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他终究知道,这也只是自欺欺人的想法,活着,总比什么都有要好。
他不知道阮林和阮柏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他想,最后他们的结论肯定和他一样。
还是活着好。
若阮柏想得开,那他也不至于是现在的模样,房小维看着照片里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顿时明白了阮林的意思,对一个间接害死了自己的父亲,甚至还抱有那样心思的人,阮林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想法,只是那么多年过去,那点想法,最后也变成了对阮柏的可怜。
阮林站起来,把照片又重新挂在了墙上,他看着这张照片,又看着阮柏的居所,最后带着房小维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其实这个地方,是他租的。”阮林带着房小维走进卧室。
房间不是很大,放了一张双人床和书桌柜子后,就没有太多的空余,阮林坐在床上,然后招呼房小维坐了下来,“他死后,阮柏买了下这间房子。”阮林边说边看着这间房子里的一切,因为长久没人居住,这里早不是当年的模样,他指着那个书桌,“其实书桌后面有几道划痕,那个时候我年纪小,在上面划的,书架后面我弄了两层。”他说着走了过去,把已经积满灰的书架,拆开给房小维看。
然后掏出了一个装饼干的铁皮盒。
铁皮盒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样貌,甚至已经变形了。
阮林费了好大的劲才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后,才苦笑了下。
看着阮林的苦笑,房小维走了过去,盒子里的东西,早就看不清模样了,阮林指着里面的一个东西说,“这是他送我的玩具,只是没玩几次就被人抢走了。”他又看了一眼那个东西后,合上了盖子,“当时我没敢和他说,找了几天,才找到了我的玩具,只是它已经坏了。”阮林淡淡地说,“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两个道理。”
“什么?”房小维问。
“拳头不够硬,只能看着自己喜欢的东西被人抢走。”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再喜欢的东西,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否则总有一天会被抢走,然后被人扔在地上。”
“其实这是阮柏说的。”阮林道,他看着那个铁盒,想着七岁时发生的一切,当他找了半天才找到了那个玩具,哭哭啼啼跑回家的时候,阮柏只告诉了他这两句话,他的父亲坐在一旁,笑着摇头,然后带他去洗了澡。
第二天,阮柏带着他,来到那个抢他玩具的人经常玩耍的地方,教他揍了那个小混蛋一顿。
阮柏不动手,只在旁边加油打气,直到那个小混蛋的家人找了过来,他才拎着他,一溜烟跑远了,待离开了那个地方,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只是这件事到底还是败露了,作为主谋,阮柏没少被那人教训。
但是事后,阮柏还是找到他,让他记住自己说过的他,他还记得那个时候阮柏认真的脸,以及他说后一句话时的神情,很多年后,他才明白,阮柏后一句话里指得是谁,只是那人,终究是不在了。
最后,阮林叹了口气,他看了眼身边的房小维,“你呢?”
“恩?”房小维还沉浸在阮林的过去里,他靠着阮林的只言片语,在想象那个时候阮林的一切。
“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阮林坐在地上问。
房小维就蹲在他的身边,他在思考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样的,最后大气地一挥手,“我小时候可是我们那个小城中的一霸,不是你这种软蛋可以比的。”
阮林听到某个刺耳的词,也只是笑笑,“听上去很厉害。”
“那是当然。”一回忆自己的小时候,房小维就来劲了,他恨不得把自己小时候那些欺男霸女逗猫惹狗的事儿,全给阮林说了,“我那个时候啊,光是老婆就十来个。”
“不少啊。”阮林继续笑着说。
“是啊。”房小维说得高兴,也坐了下来,他就靠在阮林的身边,“那些小姑娘真是,哭着闹着要嫁给我啊。”他做出一副回忆过去的表情,“我要是不要她们,她们都在我面前哭。”他选择性地保留了一些事实,小时候的房小维那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标准的一熊孩子,见到漂亮的小朋友就忍不住上去亲,亲完了就告诉小朋友,自己是他的老公了,然后还吓他们,亲了就会生小娃娃,所以必须要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