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的几个儿女纷纷指责她命硬克夫,并以此剥夺了她多年来积攒的存款和财物,驱逐出门,等我知道这事从学校赶回来时,所有法律相关文件都已尘埃落地,她辛苦操劳了半辈子,最后却连个稳定的住所都没有,她只有我这一个儿子可以倚靠,其他什么都没有。
我喜欢男人这件事已经让这个无助的女人受过一次精神上的重创,如今再弃生养之母不顾,我想自己就是被雷劈个七八回都不足以洗脱不孝之名。
可偏偏,我遇上了韩筹。
他一次又一次地动摇我回去的决心,直到演变成这个惨烈的局面。
如果他仅仅是我喜欢的人该有多好,我尽管不舍,尽管难过,我也能抽身离开,但我发现喜欢都不足以形容我对他的感情,甚至爱都觉得肤浅——因为我无法想象接下来的人生会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他是我人生蓝图的一部分,我不能缺少养育我的母亲,我也不能缺少眼前这个人。
他们,都是我的至亲之人。
如果两人一起站在我面前让我抉择,我恐怕究其一生都无法做出选择,但现在,韩筹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就以那样令人难过的姿态睡在那里。
……快让他好起来吧,就算以我回不去为代价。
“来了?”紫霄夫人长时间未动的身影一晃,便从殿堂中间的座位上移到了门口。
我也迫不及待地紧随而上,在门口翘首以待。
只有紫霄龙君还是一副老神自在的模样,端着茶杯不时地抿上一口。
紫霄龙君如此作态并不是说他不在意这事,相反,他也十分在意,只不过越是在意,他便越要端架子,这是我这段时间近距离观察紫霄夫妇后得出的结论。
仙人的五感一向敏锐,这不,殿门口远远地就出现了一个晃晃悠悠的黑点,随着距离的缩短,逐渐清晰在众人的视线里。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打扮有些不修边幅,行走步伐也带着一股老人家才有的闲适,还别说,那摇头晃脑的姿势还真有几分高人风范。
凑近了看,我才发现,这男人看似年轻,但眉目间予人的感觉却是一派淡泊气质,特别是那双眼睛,乍一看,要笑不笑的,颇有几分戏谑之态,但仔细一瞧,却让人如坠古井死水,寻不出半分波澜。
嗯,看这犀利的眼神就知道是高人了,待会就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看看到底怎么治韩筹的病。
额…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
等等?!他的视线怎么一直对着我?!
正当我惊疑不定时,那人却开口了:“咦,这抹游魂竟不属三道六界所管?莫非是器灵?”
“什么?”紫霄夫人一脸莫名地看着来人。
“咦?你们都看不见吗?”那人又是‘咦’了一声,语气比对方还要吃惊。
“看见什么?”一直未说话的紫霄龙君终于不再端着架子站了起来,目光随着那人的视线看向了我的方位。
那人狐疑地相互看了我与紫霄夫妇几眼,抬起右手神神叨叨地翻动了几下手指,然后才一脸恍然地道:“原来是这样!”
他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道:“造物主之神奇,总教我等凡夫俗子惊叹,你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怪不得能超脱六界之外。”
“你真的能看见我?!”我激动得无以言表,简直想跪在地上仰天长啸我这段时间的憋闷!
那人笑着点了点头,却没再多说几句,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内室。
一旁的紫霄夫妇本都是一副震惊得无所适从的表情,但在此刻,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安静。
“不如进去看看?”
等了半晌,这三人仍是保持着身形不动地站在远处,他们不急,我急啊!幸好我的存在虽然被看破,但实际上能看见我一举一动的只有这位仙人,于是我便毫无顾忌地将期盼说了出口。
那人点了点头,迈步就走了上前。
紫霄夫妇两人估计也是一头雾水,见人说走就走,也是立即跟上,紫霄夫人甚至十分尽责地在旁边介绍起韩筹的病情始末。
“……大概就是这样,也不知到底是因为那人的诅咒还是其他缘故,我儿竟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紫霄夫人说着说着,又是两行清泪流下,完全看不出她平日里高傲霸道的女强人风范。
谁TM诅咒你儿子啊!
生前就被你和你的风流丈夫害死过一次,死了还要赖上我,真贱啊!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径直越过她,坐到了床沿边。
韩筹那张脸已经完全不能看了,一天一个新花样,每天都丑出了新高度。
我近段时间一直用“好歹也算有新鲜感,七年之痒应该不会发生”的借口来安慰自己,虽然效果不大,但聊胜于无,可像我一样大无畏地直面韩筹的人毕竟还是少数,不,应该说没有才对,这不,就连他亲生父母都有意无意地将视线避开。
“懂了懂了…”见紫霄夫人还欲张嘴解释,那仙人连忙打断道:“令郎这是相思成疾,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要解相思病,得见相思人。”
“可是那人已经魂飞魄散!即便是司命薄都无法找到。”
“这不就是。”那仙人微微一笑,忽地用手指向了我。
我瞬间便愣住了,只因对方这随意的一指,竟然让我瞬间就恢复了身体的感知。
而顺势看过来的紫霄夫人此刻也是满脸震惊。
“……”她张了张嘴,似要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我先是伸出双手在眼前晃悠,直到确认了自己的的确确是恢复了实体后,才猛地将目光投向了还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着的韩筹。
我本想激动地一把揽起对方,跟对方大声分享这份喜悦,可当我视线一触及到那张极度丑陋可怖的面容时,我那满腔的兴奋就如同被冰水当头淋下般戛然而止。
周遭一片寂静,我的拳头捏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直到心口激烈乱跳的心脏稍稍有些平息后,我才缓缓伸出手,凑向对方那仿佛只覆盖了一层皮似的脸庞。
可就在我几乎要触碰到对方时,他似有所觉地睁开了眼。
“……”我下意识地张嘴想要说话,可脑海过了一圈词汇,却怎么也拼凑不出一句话。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先是漠然地睁开眼,然后微微瞪大了双目,似是无法置信。
我看着他的脸,已经无法辨识出这究竟是谁,只知道这么一张丑绝人寰的脸也让我心痛得不能自己。
我再也忍不住哽咽上前,一把将对方揽起,然后紧紧地连人带被地抱住。
对方的身体就像纸片一样薄弱,就算加上那层被子的厚度,也无法遮盖那咯骨的瘦。
我情不自禁就想起了在第一个世界时,我抱着对方穿越时的情景,那时的他也是瘦得令人心惊,可那时的我绝没有此刻的心疼,就连呼吸都是一抽一抽,莫名的难受。
而对方也安静地任由我抱着,明明我欠了他这么多,可他柔顺的姿态一如当初。
“好了好了哎…”
也不知抱了多久,直到有人忍受不了地强制性将我用力扯开,我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我这才回想起周围还有一圈围观群众,顿觉有些尴尬,转头一看,果不其然,每个人的表情都是一副强忍着的不耐,尤其是紫霄夫妇两个,更是用眼神迸射出毒箭刀光,不断朝我发出进攻。
“你们抱也抱够了,我时间也不多,场面话就不多说了,这位爷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别看他好像死而复生,事实上也维持不了多久,要想活命,就得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紫霄夫人听得只皱眉头,未等那仙人把话继续说下去,便开口打断道:“这人我不管!我儿的病怎么才能好?”
闻言,那仙人又笑了起来:“令郎这得的是相思病,你说这病要怎么才能好?”
紫霄夫人愣住了,我也愣住了,在场除了那个古怪的仙人外,其他人都陷在了一股诡异的氛围中。
如果真如这仙人所说,我必须要回到现实才能活命,而韩筹又不能离开我的话,这言外之意岂不是让韩筹跟着我回到现实?
这……这可以吗?
困扰了我这么久的问题,此时真的能迎刃而解?
绝望了这么久,如今终于有了希望,我此刻的心情非但没有欣喜若狂,反倒像天上掉馅饼一样惊疑不定,惶恐不安。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时,一道沙哑粗粝的声音不期然地从我身畔响起:“你能让我跟他去到那个世界?”
那仙人眼睛一亮,像是一直等着这句话般迅速地回道:“当然可以!不过你得先完成一件事……”
“不准!”
一旁呆站着的紫霄夫人就像是一头被踩到了痛脚的狂狮,忽然爆发出尖锐的喊声,眼神凶狠得令人止不住退避三尺。
可是她的凶狠对韩筹仿佛没有起到一点影响,他的目光仍是直直地看向那位仙人。
“你…你为什么就要这么执迷不悟!你知道我当初失去你时,是多么地痛不欲生,让你从小就受尽苦难,是我的错!我没尽好一个母亲的职责,但你来了又走,这…这…”紫霄夫人说着又红了眼圈,她眉眼间流露的痛苦再真实不过。
一旁的紫霄龙君反倒是最在场最冷静的一个,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我身上,见自己的夫人哭得泣不成声,他摇了摇头,揽住了对方颤抖着的肩膀,语气平静地道:“你还不明白吗?这位仙君的言下之意就是筹儿留在这就没了活路,只有让他走,才能捡回一条命。”
“就不能让他留下来吗?!”紫霄夫人双眼通红地瞪视着我,仿若世仇。
紫霄龙君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那位仙人倒是很直接地说了一句“不能”。
紫霄夫人终于崩溃了,她捂住脸,就像个二八少女一样小跑了出去。
紫霄龙君也忒无奈地追了出去。
我与那位仙君面面相觑了好一会,也不知那对夫妇到底商量出了个什么结果,没过一会,又双双返了回来。
结果是胳膊扭不转大腿,至于谁是大腿谁是胳膊不言而喻,结果当然如我所愿。
只是那位仙人要韩筹做的最后一件事,却令我分外不忍。
原因是韩筹身为上古神兽,无论是龙身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