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到自己的脸部已经僵硬了;连扯个“呵呵”的嘲讽表情都不能顺畅地做出。
陆清那只放入黑雾中的手已完全化成了白骨,连丝肉渣都没剩下。
他将手抽出,凑到眼前五指张开,像是欣赏般翻来覆去地细看。
也不知他又施了什么法术;不过一会功夫;那只手又再度恢复如初。
我再也按捺不住,将自己并不是金丹期高手而只是个如假包换的练气期废柴的真相告诉了对方。
“哦?若你不是金丹期以上的修为,你又如何能在瑶月池里脱身。”尽管陆清仍是笑着的,但眼神内却写满了不信。
我故作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用着万分惊诧的语气回道:“这我怎么知道?我倒是想问问陆掌门这瑶月池到底是如何判断出来的。”
陆清像是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般;很是气定神闲地回道:“是吗?那为何你在我与那位韩道友交手之际却毫发未损?我那时便放出了神识,试探于你;若不是你有金丹期以上的修为;怕是早就横尸当场了!”
尼玛?!
这是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只记得当时这两人在打斗时,我的确感觉到有股压力,也确实使出了精神力来抵抗,但…我TM真的已经十分小心翼翼了,基本上除却那些致命的攻击,其余的我都硬生生地扛了下来,谁知竟然还是中招了。
甚至我一直都将这作为后路,自以为拥有了这巨大的精神力,可以在生死攸关之际暴起反击,最后扭转乾坤,将陆清给制服,顺便逼迫威胁他说出宝物的下落。
现在看来,宝物的具体下落已水落石出,不消多说,肯定就是那聚集着万千怨灵的焚情炉。
但杯具的是,我离自己预期的结局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我蛋疼了好半晌,才勉强开口道:“既然掌门如此神机妙算,那又何必演这么一出呢,若我不愿替代他承这代价,那掌门岂不是白费气力。”
“事实证明我没有白费气力。”
“陆掌门不是曾说过天道有轮回,万事皆由因吗?难道这炉子里成百上千条人命都是你所谓必须付出代价的人吗?”
“不错,这些人有的持强凌弱,有的暗藏祸心,有的贪得无厌,有的欺师灭祖,留在世上也是祸端,不如成全了我。”
卧槽!还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啊?
我看你才是最大的祸端!
这人没救了!
我也一起笑了,不过是被气的,“那请问陆掌门,我是持强凌弱呢还是暗藏祸心呢还是作恶多端呢?”
陆清看着我,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重,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吐出两个字:“都有。”
我瞪大眼,正想开启嘴炮模式喷死这胡说八道的社会渣滓时,忽然忆起自己这具身体确实算得上死有余辜,于是只好默了。
“时间差不多了,你做好准备进去吧。”说罢,他忽然抬起手往鼎炉的方向一指,一道白色光芒闪过后,那半人高的鼎炉竟自动将盖子打开,那浑浊不堪的黑色雾体顿时一窝蜂地朝我涌来。
我反应迅速地一边放出精神力抵抗,一边拔腿就往出口跑去。
“你不是说要替他付出代价吗?为何事到临头又反悔了?你可知这世上什么稀罕药都能买到,唯独这后悔药买不到!”
陆清话音刚落,眼前那道近在咫尺的出口转眼就消失不见,那块墙壁光滑如镜,似乎从来都没存在过这么一条裂缝。
那阵鬼哭狼嚎的声响越发逼近,与此同时,我甚至还感觉到有数个人趴在我耳畔吹气,阴风阵阵,着实碜人。
我孤注一掷地闭上眼,集中所有的精力,将神府内那片汪洋大海般的力量输往四肢百骸。
不顾身体硬件设施的强制输出很快就令我倍感疼痛,我惊恐地发现,四肢因承担不起精神力的膨胀,骨头被巨大的压力挤得喀喀作响,体内的五脏六腑似乎也承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挤压。
糟糕!失败了!
强行使用还不属于自己力量的代价就是反噬!以练气六层的身体接纳远超元婴的精神力,可想而知,这反噬的几率有多大。
我的身体由于精神力的反噬而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清将“我”提起,暴力地塞入了焚情炉中。
随着炉盖的落下,我的视野内一片黑暗。
“…救我……救我……”
“…好热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求求你放我出去…”
“……”
耳畔传来了无穷无尽的嚎叫声,女人的哭泣,男人的惨叫,在这逼仄的空间里不停回荡,声声入耳,至死不休。
我的人生第一次感到了绝望,铺天盖地的恐惧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就连捂住耳朵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都不能完成。
体内是筋骨碎裂,身下是灼热气焰,四周是冤魂哭嚎,灵魂是漂泊异乡,口不能言,魂不能离。
谁来告诉我,这是不是人间炼狱?
直到第一缕光的透入,我还处于木然的状态中缓不过神来。
不过即使是这样,这道光仍是我目前极度渴望的。
这表明,我已回到了人间,而不是炼狱。
就算头顶散下的一片阴影,也不能遮住心底那抹对生命的渴望。
我为自己能活着再次见到陆清而感到惊讶。
但陆清显然表现得比我更惊讶。
“不可能?!你竟然还…活着?!”陆清一脸不可置信,他伸手就将我拎了出来,目光不住地朝我打量。
随后,他的神色逐渐平静了下来,又恢复了最初的那副模样,冷淡,虚假,且毫无生气。
“万事皆由天定,你的命我强求不来,你回去罢!”他看着我,眼神淡漠。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语,就将我放过,如同刚才那句“没有后悔药”一样轻易,无论是“天道轮回,必须付出代价”,还是“万事皆由天定,强求不来”都是他说了算。
说什么因果轮回,说什么替天行道?
人命的去留,全凭他一念之差。
这个人哪是修道之人?分明连人都称不上。
区别只在于畜生不会披着“天道”的借口来杀人而已。
“你受伤颇重,我叫人送你回去,可…现天色已晚,道童们都睡下了…”他皱起眉,眼中竟似真的浮现出担忧之色。
可我却再没了玩笑心思,只冷冷地回视着他。
“不如留宿在月华殿一晚可好?”
我握紧了拳头,提醒自己别再任性妄为,可理智却还是抵不住情感的强烈冲击,怎么也憋不出一句好话。
陆清眼见我透露出恨意,却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以为然,“韩道友亦在月华殿,你若是打着回洞府见他的主意,就大可不必了。”
“你与韩道友相交甚密,共处一室——”
我再也懒得听他扯,干脆利落地直接打断道:“麻烦陆掌门送我。”
陆清眼见我透露出恨意,却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以为然,自言道:“韩道友亦在月华殿,你若是打着回洞府见他的主意,就大可不必了。”
“你与韩道友相交甚密,共处一室——”
我再也懒得听他扯,干脆利落地直接打断道:“麻烦陆掌门送我。”
陆清在带我离开瑶月池后,就独自离去。
天色确实已晚,夜幕早已垂下,白日里仙雾茫茫的绮丽幻境再不复现,四周张牙舞爪的树影反倒添了几分鬼魅气息。
我凭借着白天的记忆,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瘸一拐地回到了月华殿。
白天留在地面上的血迹早被清理得一干二净,由白玉雕砌而成的大殿里烛火通明,我绕过前殿,悄声步入了后殿的客房里。
房内灰暗一片,与殿外的亮堂形成两个世界。
屋内摆设极其简单,床上隆起的一片黑影就显得格外醒目,这让我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目标。
今日的折磨让我彻底失去了耐性,也没了那份苦中作乐的调侃心思,自然不会像往常一样韩公子韩公子地叫,更不可能称呼对方为小筹筹了。
甚至,我此刻一句话都不想说。
我呆呆地站在床边看了他半晌。
事实上,除却门缝透出的零星光线外,屋内一团漆黑,我连他模样都没看清,更不知他此时究竟是昏睡着的,还是清醒着的。
我的身体早就到达了极限,疼痛不断地在加剧,我清醒地知道,自己得马上找张床或凳子之类的倚靠物躺下休息,可不知为何,偏偏站在这一旁发傻。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犯什么傻。
总觉得遇到不好的事情,就得找个人说说。
小时候不高兴,我就喜欢找父亲说话,每当被对方寄语男子汉大丈夫要心胸宽广时,我郁闷的心情总会被莫名其妙的自豪感所替代。
后来,父亲不在了,我就喜欢找母亲说话,每当被对方温言细语地安慰一番后,我就能感到即使前方有再大的困难,我也能咬牙顶上。
可是,再后来,母亲改嫁了。
我也逐渐意识到自己的不同之处——喜欢同性。
这无疑是十分痛苦的认识,可那时却再没人跟我说一句“男子汉大丈夫,要心胸宽广,不拘小节。”更不会主动求得那道温柔嗓音说“真正的男子汉面对困难要勇往直前啊!”
直到我去异地上学时,遇到了邵兵。
我每逢心情不爽,就喜欢跟这货去烧烤摊喝喝酒,啃啃串,顺便将阶级斗争的敌人喷得体无完肤。
可后来,我喜欢上了林野,许多心事就再也不能跟烧饼分享了。
再后来,我与林野的事,以一种格外屈辱的方式展现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分手,写检讨,搬宿舍。
然后,一个人租房,打工,吃饭,上学,我所有的喜怒哀乐,也只有那台破电脑知道了。
再然后,我就穿越了。
尘封的记忆如浮光掠影般在脑海一幕接着一幕。
也许只有借那句经典的四十五度忧伤才能完美倾泻出我逆流成河的悲伤。
想着想着,我竟然笑了出声。
我想大概是被传说中的黑色幽默所感染了。
那团黑影在我噪音的攻击下终于有了些许动静。
他翻身坐起,面向着我。
我眯起眼,仔细看了他好半晌,最终不得不带宣告失败地点燃了一盏烛火。
火光微醺,一室静谧。
韩筹那张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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