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剑璎毕竟只是一个深陷入感情中的普通人,哪怕是理智再如何通透,头脑再如何明晰,在珍视的人面前,也有一份属于自己的执着。
所以他走了出来,走向那个高贵威严的男人,只为求一个自己故意忽视掉的问题的答案。
“剑璎。”极宵看着他,皱眉道:“那个女人只是在胡言乱语而已,不必理会她。”
剑璎笑笑,在荔婉睁大眼的瞬间,突然在极宵唇上亲了一下。
“你……你们……”虽然已知道两人之间的隐讳关系,但亲眼见到,那种冲击力还是令荔婉尖叫了起来。
“你对我解释,我很开心。”
剑璎努力睁大眼,看着极宵轻轻道。他的状态有些不对,眸中又开始隐隐泛起红光,太过激烈的心绪波动令他一天之内有了第二次异化的前兆。
但剑璎不想立刻就这样走开,他想问一个问题,时间还来得及,他想。
于是剑璎开口了,他说:“荔婉说你并不爱我,但我不相信。”少年想起那些个日日夜夜的缠绵悱恻,想起殿上两人目光相接,心有灵犀的一笑,想起隔过万千人海的遥遥相望,若说那不是爱,又有谁会信呢?
所以,他说:“那么,请你说爱我,好么?”
极宵嘴唇轻动,望着少年充满希冀的双眼,半晌竟说不出话来。
剑璎的头发在没有人察觉到的时刻,已然拖曳至脚踝,周身的气息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只是不论两个对望的男人,还是倒在地上的荔婉,似乎都被这一句话定在了当地,根本未曾有人察觉,只是默然而僵持地,等着自己想要听到的答案。
见男人不答,剑璎嘴唇哆嗦了一下,握住他的手,轻轻问:“极宵,你……爱我么?”
极宵看着他,眼中闪过许多许多的东西,有些剑璎看得明白,有些却看不明白。最终,那些迷惑之色慢慢沉淀下来,又渐渐消失了,少年望着男人的眼,那双眸子中都是深沉与压抑,却始终没有他想要的答案。
体内暴烈激蹿的气息被他死死压制住,收束于胸口处,不想让它们立刻爆发出来。剑璎在等,等男人的回答,他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耐心,可惜极宵却始终保持沉默。
爱……或者不爱……
简单的一句话,有些人心中无爱却可以顺口说出来,有些人却情未及深处,便永远说不出口。
而极宵,就这样沉默着回答他,他说不出口。
他不爱他。
胸口翻腾的气息再压抑不住,剑璎的视线渐渐被染成血红色,他退后一步,然后张口将血吐在了极宵身上。
“剑璎!”
极宵神色大变,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剑璎竟变成这样一副魔化状态。
而剑璎却一把拂开他的手,仰首嘶声长啸。
一百多年的追逐,绝望的枷锁,疯狂的侵犯,甘愿以命偿还过错的决绝,来世愿斩断父子关系再次相遇的牵念,最终还是换来这样一个结果。
自己太过于执着地追求一个希望的结局,却忘记了,爱,本就是两厢情愿的事情,他得到了希望的假象,却自始至终,都忘记要问一句极宵,你是不是爱我?
怨得了谁?又可以怨谁?
求不得,终究还是求而不得。
剑璎闭目,终于不再强行压制体内爆蹿的气息,仰首厉声大吼。
原本阳光明媚,四季如春的第九天突然风起云涌,电闪雷鸣,浓重的天幕如同铅坠般压塌下来,异象迅速笼罩住整个九霄,地动山摇!
原来,心魔早已铸成,天罚已然降临。
剑璎魔化,叛出上界。
从此兵戈迭起。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不知道亲们有木有猜到,当年的鬼王其实就是魔化后的剑璎~~
※、第67章 犹记当年(十)
从沉睡中清醒过来,我睁开眼,深长吐息。所有的过往,我都想起来了。
千年前我魔化之后,戾气暴涨,悲怒交加之下想要当场击毙荔婉,却被极宵所阻,被他打成重伤,随后便逃出了上界。
我在蛮荒之地和现在的鬼界游荡了两年,伤愈之后先后收服了四大魔头,又花了近三年的时间统一了鬼界,登基为王,从此便由当年的上界天君成为发动两界战争的罪魁祸首——鬼王。
我整顿鬼界,修筑通天鬼门,制定规则,划分魔怪阶层,操练鬼界大军,发展农业和商业,建立监狱,甚至还开辟了放逐之地,用近二十年的时间方才将鬼界雏形打造完成。
我心内憎恨荔婉,一心想要杀了她,又耐不住对极宵的刻骨思念,心里想要得到他,于是很快便发动了对上界的战争。
我痛恶将我变成这副魔怪样子的天罚之说,在攻打上界之前,独自一人赶到蛮荒之地,用得自九霄宝库的传奇兵器开天大斧亲手砍了代表上界规则的乌桑巨木。
白珀在我魔化后离开了上界,不顾金睚的阻拦来到鬼界找到我,并随在我身侧一同参与了两界战争。
第一次交战之时,我便将上界三大仙君之首的荔阳仙君砍成了两半。后来听说荔婉继承其父尊位成了三大仙君之一更是红了眼,在之后的战争中寻机想要杀她,其契约仙兽黄凤却为主代受一击,重伤身亡。
我心恨不能光明正大地杀了荔婉,于是寻机潜入上界意欲杀了这个女人,却意外被极宵所阻,我们打了一天一夜,最后以我受伤而走为结局。
之后的几十年,鬼界一直在与上界交战。上界不但高层力量强大,而且因为云中书院的存在,即便是普通将兵的战斗力也比鬼界底层大军强了不少。
但是鬼界以鬼王、四大魔头和十数位魔将为首,战斗力却比上界高层力量略胜一筹,而两界交战数十年,极宵一直没有露面,傲鲤拒绝出手,整个上界便没人是我的对手。所以打到后来,竟是鬼界慢慢占了上风,甚至一度占领了下三天。
极宵不肯露面,我思念他夜里无法入眠,便会悄悄跑到上界去找他。有时远远望到他在璎园某个角落里一个人独坐之时,就会看着他忘了时间,直到他再次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想跟他说说话,而不是见了面就被他逼走,所以我命令鬼界大军更加拼命地攻打上界,以最振奋人心的口号煽动他们的情绪,说着我的雄伟志向与鬼界的宏图大业。而只有我自己才知道,这般低劣卑鄙的利用手段,只是为了逼出极宵与我见一面。
在第四天的防线遭受鬼界大军的强烈攻击而渐渐崩溃之时,极宵终于出现了。
却在我凝望着他无法动弹的时候,猛然给了我心窝一下子,然后我受了伤,战斗力大减。
但是经过几十年的修为积累,我已不再如当年刚叛出上界之时那般容易落败,我跟极宵打了很久,后来我略占上风。
却在最后一刻,我将要劈向他咽喉的开天大斧偏向右肩,而他手上的金光刃穿透了我的胸口。
白珀想要带着我离开,金睚过来阻拦,白珀与他交手的时候却被大地战将雷霆和北极战将霍达联手偷袭,身受重伤。
这一战鬼界惨败,我看着一片血肉狼藉的战场突然生了倦意。再如何抗争我也不可能得到自己奢望的东西,过分的执着只会把事情弄得越来越糟。
极宵之前曾提醒过我,可是我没有听进去。
但是这一刻,我是真的倦了,累了。
所以我看了极宵最后一眼,然后亲手击碎了自己额上的仙骨与命脉。
极宵看到我自绝的动作,他想要过来阻止我,但是没有来得及。
但是看到他那么紧张的样子,我感到有点开心。
最后的意识里,极宵眼里淌出了血泪,滴落在我的眼角。
我看着他,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我所不知道的后来是,在我魂飞魄散的一瞬,极宵拼尽大部分法力复活了乌桑巨木,然后将我四散崩溃的魂魄藏于树中,借助乌桑庞大的生命力和他的法力维持着那残缺的三魂六魄不至溃散。
而我最后一魄则被重伤的白珀混乱间收入体内。
两人各自都不知晓对方的动作,极宵一直在寻找我的最后一魄,而白珀则一直以为我已经死了,留着那最后一魄只是舍不得舍去我曾经存留于世的最后一点痕迹。
我身为上界之人最终魔化,魂魄飞散后心魔始终未散,后来在鬼界以我童年的面容重新出现,就是后来的第五大魔头,心魔小新。
而小新之所以在鬼界地位超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他的特殊出身和与鬼王一般无二的外貌,这也是他为什么如此喜欢我身上气息的原因。
至于这一切的一切,无不应了天罚之说。
规则判定上界同性之间不得相恋,不得有违伦常,但普通上界人触犯规则尚可被地位高崇之人贬入下界,以示惩罚,但极宵与我位居上界至尊,背离规则相结合最终只会引来天罚。
而回思这一切过往,这天罚竟是要我与极宵父子反目,恋人情绝,你死我亡,甚至于两界动荡,涂炭生灵。
规则之说毕竟飘渺,难以触摸,所以真正对此约略有数的只有上界高层有限几个人。当年金睚发觉我对极宵不同寻常的倾慕之情,一直大不以为然,便是知晓这规则一说。
可金睚却并不知道,我苦苦追逐极宵一百多年,虽然一直被他断然拒绝,却从未从极宵口中知晓天罚之说,直到我疯狂间侵犯了他,终于将那层父子关系亲手毁去,将两人间扭转成恋人关系被金睚知悉,这才从他口中知晓触犯规则的结果。
而金睚则一直以为极宵早已将此间关节告知予我,所以才会在发现我们俩的亲密关系时那般惊讶与不安。
以前为情所困,又性格偏执,往往看不清楚一些东西,如今死过一次,又终于学会以局外人的视角去回忆这段过往,亲眼看到自己与极宵当年种种,倒有了些幡然悔悟的意思。
当年为一己私心引起两界动荡的罪魁祸首毕竟是我,如今再次回归,还有那么些人的维护与关心,想来真是令我惭愧。
极宵当初将我的魂魄寄藏于乌桑之中,并以法力润养之,使其不至于溃散,却也没想到我竟然能凭借残缺的灵魂修得肉体而出,在异界重生。
我以婴儿之体,被当时S城东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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