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这样你死我活的打斗。
此刻叶灵川举着夺过来的刀对着老四犹豫了一瞬,即便齐铮越在后面大喊:“杀了他”,却还是下不了手,改而一脚将他踢出战团。
那些匪徒也看出了叶灵川终究心存善念,不愿下死手这一点,更加穷凶极恶地扑将上来。好几次,明明可以乘胜追击一举击杀,却因为他的一时犹豫,反被众匪抓住时机反守为攻。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叶灵川的劣势尽显。
齐铮越干脆在招式上大声提醒,尤其是他犹豫的时候,可惜为时已晚,叶灵川体力渐渐不支,众匪缠斗得很紧,包围圈越缩越小。
齐铮越看得心焦不已,此时叶灵川面门前被老四和几个匪徒拖住,身后空档大露,匪首举着钢刀对准叶灵川的后脑猛劈而下。
叶灵川只来得及击退面前的几道攻势,便听到脑后钢刀带起的风声疾奔而来,他心下一凉,耳边喊杀声尽去,只剩自己一道心声,难道真的要死在这个地方了吗?
只不过一瞬间,身后便响起匪首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面前几个匪徒忽然都停住了手,面上尽是恐惧之色,几个人像白日里见了鬼一般,跌跌撞撞地向后倒退了几步,骑上马没命地四散奔逃而去。
叶灵川一转身,便见那匪首目眦尽裂,嘴角一道血线像一条小溪,汩汩流下。再往下一看,一根碗口粗的树干当胸穿过,将他一举击杀!面前的草地上,心肝脾肺等内脏落了一地,场面堪比他见过的最血腥恐怖的凶案现场!
齐铮越从官道另一边慢慢踱过来,右手腕上垂着的空手铐丁零当啷地响着,之前那棵跟他铐在一起的树,只剩下半截,孤零零地朝天竖着,另半截,连树冠在内,穿在匪首的尸身上。
“谢警官,对不住,我又杀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第一更。唉,怎么越勤奋文越冷了啊……
、第二十八章
客栈的一间上房内,暖黄的灯光照亮了内间床前的一片地方,齐铮越靠坐在宽大的木桶内,捞起木瓢往肩上浇了一瓢热水,舒服地长出一口气。
木桶外面的地板上扔着几件带血的衣衫,是在埋那个被他一击即杀的匪首时沾上的。
叶灵川坐在外间的桌前,望着窗外暗沉沉的夜色默不作声。
不一会儿,便听到齐铮越在内间扬声叫道:“谢警官,劳您大驾,再帮我加点热水。”
叶灵川眉头微微一皱,站起身拎起小二刚刚送来的一桶热水,撩开珠帘进到内间,将水缓缓倒进齐铮越的浴桶里。
这已经是今天齐铮越洗浴换的第三桶水了。
“够了够了。”齐铮越伸手在热水倒进的地方试探了一下,“先留着半桶,等会儿凉了再加。”
叶灵川将剩余的半桶水放在一边,正要出去,便听齐铮越又在后面喊道:“等等,皂角没了,麻烦谢警官去问小二要点来。哎,不要加香的啊,我闻不惯那味儿。”
叶灵川“噢”了一声,低头出门。
关上房门,他在门口抹了一把脸上被齐铮越溅上的洗澡水,呼出口气。这已经是他继端茶倒水奉汤递衣之后第九次服务齐铮越了。
他心里明白得很,房里那家伙今天是可着劲儿变着法儿使唤他,为了报那一铐之仇。
像是料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一般,门后那道被热热的洗澡水泡得懒洋洋的声音又如影随形:“谢警官,你还在门口吗?我的鞋子破了,麻烦你出去给我买一双,要毡料的啊。”
叶灵川忍无可忍地攥了攥拳头,闭目呼出口气,又慢慢松开。
反正用的不是我的钱。他拔脚离开。
叶灵川故意在外面磨蹭了许久,才拎着靴子皂角进门,暗忖过了这么久,那家伙应该等不及起身了吧。
谁知一进房门才知自己大错特错,齐铮越依旧端端正正地坐在浴桶里,看到他来了如蒙大赦,急道:“哎呀,谢警官,你可算回来了,我等得水都凉了。麻烦你把水换换,我再泡泡暖。”
说罢起身赤条条地从桶里一步跨出来,站在浴桶边上,招手示意叶灵川把整桶水都换掉。
叶灵川咬了咬牙,也不看齐铮越,将靴子皂角放在桌上,出了房门找小二换水。
麻烦的次数多了,那小二也懒了劲头,叶灵川说了好几遍,他才慢慢吞吞地叫了一个杂工把房里的满浴桶水倒了出去,新换的热水,却是说什么也不肯送到房里了,只是借口人少事多,让叶灵川自己提。
无奈,叶灵川耐着性子提了六七桶,照着齐铮越一忽儿说烫一忽儿嫌凉的要求,兑了凉水加热水,加了热水再兑凉水的,折腾了好大一会儿,才把齐铮越重新泡进浴桶。
齐铮越在浴桶里眯着双眼舒服得直哼哼,叶灵川抹了把汗,“齐大侠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不敢不敢。也就是请谢警官随手帮个小忙而已,多谢啊。”齐铮越随口打着哈哈。
“齐大侠何必如此客气,我这条命都是你齐大侠出手救的,伺候齐大侠也是理所应当,哪来帮忙之说?”叶灵川背对着齐铮越反唇相讥。
齐铮越将那一口一个的“齐大侠”听在耳里,对那话里的嘲讽之意竟似毫无知觉,点着头享受至极地说道:“说起来,我这‘大侠’的名头也是直到今天才落到实处,从前在谢警官眼里,可都是顶着‘暴徒’、‘不法分子’的帽子的。”
叶灵川咬了咬牙,“那都是谢晓有眼不识泰山,齐大侠大人有大量,可不要跟谢晓计较才好。”
齐铮越偷眼看了看叶灵川脸上跟说出来的话毫不相符的愤懑神色,满意地点点头,继续火上浇油,“谢警官说笑了,之前谢警官还因为我救了一对母女杀了几个恶徒要抓我回去坐牢,谢警官如此一心为民秉公办事,怎能因为齐某救了谢警官就失了气节没了立场?这可不是谢警官一贯的作风,难道谢警官也会有徇私枉法的一天?”
叶灵川闭了闭眼,终究是忍无可忍,一个转身面对齐铮越,沉声怒道:“齐铮越,你到底想要怎样?!没错,你救了我,是我班门弄斧不自量力,没有你的出手相救我早就死了!我这条命是你的,你要就拿去,不必这样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咦,谢警官,你何必发这么大的火?”齐铮越在浴桶里转身对上叶灵川满是按捺不住的怒意的双眼,一脸无辜地道:“齐某要谢警官的命做什么?齐某一介粗人,不懂得遣词造句讨人欢心,谢警官想是误会了齐某了。”
“别惺惺作态了,齐铮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叶灵川上前一步,“是,你救了我,我该感谢你,感激你,但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什么,抓你回去接受法律应有的制裁是我的职责,今天就算我为这个职责死在这里,我也无怨无悔!你今天不救我,我甘心赴死,你救了我,我一样还是要履行我的职责,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说罢转回身,呼出一口气,顿了顿,又道:“你放心,欠你的,我会还你,哪怕用我的命!”
叶灵川的侧脸因为激动而有些泛红,双手紧攥,肩背起伏。齐铮越看着这样的叶灵川,原本就不太明显的一丝不快早就烟消云散,代之而起的,是莫名其妙的一丝玩心。
没想到几句戏谑之语就把叶灵川的真心话逼了出来,眼前的这个前灵栖宫主,还真是单纯至极。也不知道他在后世这两三年过的是什么日子,竟让他从一个城府极深的魔头变成了眼前这个一脸热血的正义小警察,真是奇哉怪哉。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谢警官一口一个法律、职责,却不知道你们后世的法律、职责到底是什么,价值几何,让谢警官如此鞠躬尽瘁奋不顾身,甚至甘心赴死?”
“随你怎么理解,总之不是你所想的以暴制暴打打杀杀草菅人命,更不能用金钱财富衡量。”叶灵川似是平静了一些,又轻声道,“我说过,除暴安良守护正义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理想。”
“哦,可惜啊,谢警官眼里的职责和理想,在你们那个世界的大多数人眼里,根本不算什么!”齐铮越轻笑着继续煽风点火,“你们的官吏,贪赃枉法;你们的百姓,流离失所;你们的律法,在有钱有权的人眼里,形同虚设;你们的世界,公平正义越来越少,权钱交易越来越多。如果仅仅靠你这样的一腔热血和理想去维护?你又能坚持多久?”
他轻描淡写地说完,恶质地笑着转头看着叶灵川等待他的下文。
“你说的都不是大多数!”果不其然,叶灵川又开始激动起来,转身逼近几步,瞪着他道:“我相信我这样的人才是大多数!我,我的同事,我爸爸,我们都在努力,为了公平正义,为了我们的职责和理想努力!我相信这些现象总会改变,消失!”
他脸上又有些泛红,额头渗出了细细的汗滴,略长的头发覆在上面,有几缕触到睫毛上面,却盖不住一双眼睛里泛着的亮闪闪的光芒,像只斗志昂扬的小兽。
齐铮越不知道那该叫单纯还是幼稚,心里泛起些柔软的感觉,他清了清嗓子,嘴上依旧控制不住地继续添柴烧火,“看来谢警官是深宅大院呆久了,不闻世事。也是,你是公安局长的公子,人上之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然想象不到世事艰辛人心险恶,你可知道,你所享受的一切,都不是平头百姓终其一生奋斗得来的!”
“你,你什么意思?!”叶灵川失控地质问道,出口的声音在怒气和激动的双重作用下有些不可自控的颤抖。
“很简单,没有你那个呼风唤雨的老子,也许你再是天赋异禀,勤奋努力,也不过一介寒门学子,‘全国十佳警察’、‘临城形象代言人’,这一顶一顶的桂冠,恐怕落不到你身上。”齐铮越又往身上浇了一瓢水,舒服地享受热水在肩膊间流动的畅快和叶灵川怒意蒸腾的脸色。
末了,又轻飘飘地加了最后一根稻草:“临城公安局长,果然神通广大,谁都得卖三分薄面。可惜他得以升官发财封妻荫子的看家本领你还没学到,若是以你这样一条道走到黑的正义与热血,恐怕成就超不过乃父。可叹可叹!”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