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顶的悲伤倾盆而下,她哭喊了许久许久,才缓缓伸出手,放在鼻尖轻轻嗅着。
苍白的指尖,依稀残留着他的味道,他的气息。女孩贪婪地闻着,良久,才将手捂住嘴,轻声哭泣起来。她跌坐在地,长长的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低着头,眼泪一滴滴落下来,肩头不停地耸动着。
那个救她的人,再也没有出现。无边无际的黑暗盘旋在女孩的上空,与她的哭泣交相辉映。女孩的声音一抽一抽,断断续续,却将整片天空都染上了悲伤。
忽地,一道白色的阳光冲破黑暗,穿过层层阻碍,轻轻散落在女孩身上,带来温暖的气息,将她的身体笼层层罩住。
坐在地上的女孩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泪痕依旧。她伸出手,阳光穿过她的身体,就像一只温暖的手,不断地温柔抚摸,又像是在轻声安慰。
女孩渐渐转过了身子,陈鸳鸯终于看清了她的脸。从前的许多次,半梦半醒间,前面的场景都如出一撤,坐在地上哭泣的女孩,陈鸳鸯一直想看清她的脸,梦总是在她伸手的刹那戛然而止,留给她残缺不已的画面,以及支离破碎的点滴。清醒后的她,不管怎么想,都没办法记起那张苍白的脸。
此刻,女孩被白色的阳光包裹,哭泣声也渐渐停止,她转过身子,凌乱的长发别在耳侧,袅袅婷婷,将一张素白的脸展现在陈鸳鸯面前。
她,居然是五年前的自己,18岁的陈鸳鸯。
睡梦中的陈鸳鸯一声惊呼,环绕在女孩身侧的白光渐渐散去。女孩也往后褪去,陈鸳鸯伸着手,不断地往前伸,却怎么也够不着渐渐消失不见的她,多年前的自己。
不知是谁在轻声叹息,止住了女孩的脚步,陈鸳鸯刚想出声叫她,额间的温热传来,幻象就变成了一团白色的烟雾。须臾之间,白光和18岁的她,瞬间消失不见。从梦中惊醒的陈鸳鸯睁开眼,入眼处,依旧是一片黑暗,一派安静。
良久,陈鸳鸯才有所动作。她微微坐起,背靠在枕头上,在黑暗中呆呆坐着,无意识地将手放在鼻尖,梦中的那个她,曾做过这个动作,也是陈鸳鸯脑海中无数次闪回的动作。
不管她怎么闻,都没有那熟悉的气息。那温柔的声音,也再也没出现。
原来,又是一场梦。他,终究没有回来过。每一次的相见,似乎只能在梦里。放在心底的那个他,总是看不到脸,不管她怎么追,也追不上他的脚步。伸出的手,也拽不住他的衣袖。就像她从来不曾将他忘记他的爱,他的泪一样。
陈鸳鸯抱住膝盖,将头埋在膝盖间,只觉得心底一片凄凉,满眼俱是悲伤。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她都无法遇见那个如风的少年。再也听不见他温柔的声线,再也回不去她明明想要记住,又总是忘记的青春。那年的灿烂年华。
冗长的回忆里,穿梭而过的有愤怒。有哭泣,有快乐,有甜蜜,却从来没有悲伤。可最近从过去回来的陈鸳鸯,却感受到了强烈的悲伤。那一场她不想放手的初恋,那一个她想要一辈子相陪的英俊少年,终究还是消逝在她18岁的寒假,陨落于她努力想要踏进静安大学的美好蓝图里。
那一场没有预料到的死亡。将所有人都卷了进去。陈鸳鸯也未曾预料到,最艰难的那一段,她最不想记起的那一段,会在她刚刚噩梦之后,涌上心头。
记忆之海,再次奔涌而来,在这样的夜。陈鸳鸯保持抱膝沉默的姿势,脑海中回想起的,依旧是明媚的苏园,以及苏园里相亲相爱的人。
继何健发现苏暮阳些许不对劲。又努力发扬了福尔摩斯的侦探精神后,他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然后很快又将这个事实告诉了唐宁。两人在某个月不黑风不高的夜晚审问了恋爱中的陈某某和苏某某。谴责了他们两个的不仗义后,立刻又转向祝福,还额外敲诈了一顿大餐。接着,他们恋爱的消息又传遍了整个高一(3)班,然后是整个高一年级。
连一向细心的苏眉,也在不久后勘破他们的爱情。这之后,远在曲离的陈山峰和潘小秋,也知道了爱女恋爱的消息。
对于儿子早恋,且早恋对象是同一片屋檐下的陈鸳鸯。苏眉无疑是欣慰与支持的。她没有过多干涉两人的恋情,只叮嘱他们要以学习为重。且不时为他们制造恋爱时间。私底下,苏眉也告诫自家儿子哪些可以做。哪些不可以做。苏暮阳一一点头,表示自己一定能做到。
作为过来人的陈山峰夫妇,对于女儿谈恋爱,也采取宽容的态度,他们提出的要求和嘱托几乎跟苏眉一样,一切有苏眉在,他们很放心。即使寒假陈鸳鸯回家,他们也不曾过多过问和干预,给予陈鸳鸯足够的空间。他们虽然没有见过苏暮阳,但相信苏眉,也相信女儿的眼光。
因为这一层关系,苏眉对陈鸳鸯的好,又多了一层准儿媳妇的意思。只是她知道陈鸳鸯脸皮薄,从来不曾当面说过,只在背后将这份好暗暗加量而已。因为苏暮阳的关系,陈鸳鸯对苏眉,也多了一层敬意。她是她心爱男孩的妈妈,她如此辛苦地带大了她的男朋友,还将他教育地这么好,这么优秀。更让自己寄宿苏园,让她在茫茫人海里,遇到他,爱上他。陈鸳鸯早就将苏眉当作了妈妈,当作与父母同等重要的亲人。
在陈白鹭百日宴那天,陈鸳鸯邀请何健唐宁一起去曲离,一起为自己的弟弟祝贺,也顺便游山玩水。苏暮阳自然也是要去的,他也特意准备了贺礼,前一晚还跟陈鸳鸯商讨了很多细节。第二天一大早,他们搭乘大巴,沿着蜿蜿蜒蜒的公路,坐了近5个小时的车,才到曲离,才到陈家。
在曲离度过了疯狂又惬意的周末后,已经是铁哥们不分性别的四人又踏上回去的班车,与热情善良的鸳鸯父母挥手泪别。
上车的间隙,陈鸳鸯看着抱在妈妈怀里的弟弟眨巴着眼睛,一派天真无邪,爸爸拿着拨浪鼓逗他,妈妈默默抹泪的场景。在那一刻,陈鸳鸯将所有的芥蒂全部放下,全心全意接纳了这个小了16岁的弟弟,也为是他姐姐骄傲。
连最后一丝烦恼都烟消云散后,陈鸳鸯的每一天,都分外充实、甜蜜。她有一个亲如姐姐的唐宁,有一个护她如哥哥的何健,还有一个以她为中心的男友苏暮阳。他们依旧前后桌,吃饭,玩耍都在一起,是最亲密的朋友,恋人。在学习上,她与苏暮阳一直独霸鳌头,在生活上,苏暮阳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渐渐地,班上的同学也知晓他们在一起的事实,他们切切实实坐实了‘金童玉女’与‘在一起’的流言,成为同学眼里的天生一对。
唐宁和何健间的拉锯也在慢慢缩小,何健愿意以好朋友的身份呆在唐宁,唐宁也习惯身边多了一个聒噪又好脾气的何健。虽然他们还未曾拨开云雾月明,但苏暮阳与陈鸳鸯这一对,却是人人羡慕的佳偶天成。而他们,也可以是预见的水到渠成。
陈鸳鸯和苏暮阳,在繁重的功课里,权衡着感情与学业的平衡,又共同期许未来。他们又跟何健唐宁相约考上静安大学和宜槟大学,以后也这样一直在一起,做一辈子的好友,当一生一世的情人。
所有能想象到的美好,似乎都能握在手里。他们一起升高二,一起分在文科班,又一起每天温习功课到深夜,一起谈天说地,笑侃人生。如果那一场意外没有发生,陈鸳鸯会和苏暮阳一起考入静安大学,携手同行每一天,再一起慢慢变老。
似乎是上天太过嫉妒他们的幸福,一场没有预料到的车祸,将他们生生分开,又将他们拖入无尽的黑暗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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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角遇到爱,我一直站在你看得见的地方(二)
想到这,陈鸳鸯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她双手捂头,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身上冒出的冷汗,却浸湿了衣衫,也打湿了她千疮百孔的心。
忽地,头顶上白光骤放,陈鸳鸯猛地抬头,看见沈俞晔的手按在墙上的开关处,正用深邃的眼睛看着她。眼神里,是一丝难言的忧伤。
不过三五秒,沈俞晔就走到了床前,手放在她额间。“怎么起来了?我回来时你明明还是睡着了的。是我吵醒你了?”沈俞晔摸了摸陈鸳鸯的脸,只觉得入手生冰。
“做噩梦了是不是?脸这么凉。”沈俞晔推着陈鸳鸯躺下,又将被子拉到她颈下,手一直放在她脸上,眼睛里流露出的,是满满的心疼。
陈鸳鸯将手覆在沈俞晔的手上,保持住他指尖轻轻摩挲自己脸颊的动作。她有些贪婪地汲取着他手里的温暖,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忘记那些疼痛,那些深入骨髓的殇。
她侧着身子,声音有些软,又有些轻,听在沈俞晔耳侧,是从未有过的飘渺:“刚刚做了个噩梦。梦见有东西追我,我不停地跑,不停地喊,那东西刚抓住我的脚,你就出现了。”
“哦,是吗?那我在你梦中是不是特别威武,特别厉害?把那追你的人打地满地找牙,最后成功救出了你?嗯,我居然英雄救美了一次。这明明是好事啊,你怎么有些不高兴。”沈俞晔捏了捏陈鸳鸯的脸,语气中带着一丝故作的轻松。
“可追我的不是人,是血,新鲜的血。它们会跑,还会拐弯,还有手。不管我跑向哪,它都追地到。你没有很英勇,我说‘你出现了’。是指你亲了亲我的额头,我就醒了。”
陈鸳鸯将枕头垫高些。手依旧握着沈俞晔的。
“血?为什么会梦见血?”沈俞晔眼神中带着认真的神色。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前天小波拉我看了一场恐怖电影,这些天又想了一些往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直记得电影里的某些情节,晚上就做了相应的梦。不过还好你出现了,你一出现,那些血那些恐怖就全部消失了,我也就醒了。”
“以后不准你跟着她看什么恐怖电影。我最近工作忙,每天都很晚回来。是我的错,如果我一直在你身边,你就不会胡思乱想,也不会每天做噩梦了。”
沈俞晔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自责,陈鸳鸯听在耳里,只觉得心疼。
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