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歪很义气,没一会儿就满头是血地拎着锣回来了。
老歪知道村里孩子的手脚,直接去了一家。那孩子比他大五岁,踹倒黄老歪让他滚。黄老歪没言语,出门捡了个鹅卵石背着手回了院子。
那孩子又要揍他,黄老歪亮了石头。孩子爸爸拿个火钳子出来虎视眈眈。
把锣还给人家,黄老歪说,要不我就砸了你家锅。
小兔崽子,老子先砸了你的狗头。火钳子被举到空中。
当的一下,黄老歪头开皮绽血流满面。
现在该砸你家锅了。黄老歪拎着满是头血的石头就往房子里冲。
那孩子哇得一声哭了,被吓傻的男人回过神来,抱住黄老歪,一脚踹在孩子屁股上,死孩伢子,还不快把锣给人家!
黄老歪推开孩子妈妈的白毛巾,丢了石头抓了锣,一路眯着一只被血糊了眼蛐蛐蝈蝈青蛙猫头鹰的一通乱叫。
耍猴的心疼坏了,取了药给黄老歪抹上。
耍猴的在村里待了三天。
第四天,村里人没看见耍猴的,也再也没见过黄老歪。
黄老歪跟耍猴的学了不少本事,四年走了九个省。十三岁那年,耍猴的被一伙乞丐半夜抢了钱,与黄老歪两个追上去,却被乞丐一顿暴打。黄老歪与耍猴的跑散了,再也找不到。
黄老歪独自一个混到这个城市。第三天就遇到了潘云飞。
老歪不喜欢偷东西,自从被乞丐打过,更不喜欢别人去偷他。
余三一伙儿当时还没有专吃公交,那时候还没有划分势力范围。
余三的一个师弟眼功没练好,或许是想拿这个小孩子练练手。摸了黄老歪的兜,那里有耍猴的给黄老歪玩儿的三个光绪大钱儿,被黄老歪摸的锃亮。黄老歪一直想有朝一日回家去给妹妹做个好的鸡毛毽子,妹妹小,一直眼馋一个人家用大钱儿做的毽儿,黄老歪答应过也给她做一个。
黄老歪抓了余三师弟的手。余三师弟见黄老歪醒了,但一个小屁孩子比他小,没当回事儿。大模大样地推了黄老歪,手抓了大钱儿转头就走。
黄老歪血冲上眼,抄起旁边一屉灌汤包就给他扣了个满脸花。
余三一伙儿师兄弟连续三天溜街,有人瞄了黄老歪,通知花脸过来认了。十几个人把黄老歪堵在农贸市场外的自行车棚里。
黄老歪毫无惧色,拒不低头。
余三当时行二,他大师兄一巴掌扇去,黄老歪忽然看见好多金光闪闪的星星升腾。
连续几个大嘴巴子,黄老歪嘴里都是血。
大师兄用右手食指点着黄老歪的桀骜的眼睛,你服不服?
大师兄犯了大忌。他再也不能吃这碗技术饭了,余三因此成了贼头。
黄老歪灵猴似地一甩头,叼住了这根食指,头一低再一横扯,后槽牙就势上了食指关节。
大师兄异声嘶嚎,猛击黄老歪面门,却扯不脱这根食指。
众师弟一拥而上,黄老歪双手护头,只是不松口。
妈勒个比,把他嘴豁了。花脸几个霍然亮出单面刀片。几个人上去揪住头发把黄老歪的头扯向天空。
哗啦,一块瓦在花脸背后开了花。
又是几块。打在众人头背。
余三等人回头,见两个小孩儿不住地在对面房上揭了瓦砍下来,只得跳脚闪躲。
靠你奶奶的,一帮打一个算几吧好汉?黑壮的一个小孩边扔边骂。
哪来的小几吧孩儿?揍他们!有两个帮着大师兄,余三带着其他人绕开各个方向朝房顶冲。
两个小孩扔了几块瓦就转身跳下房疯跑。
余三七八个在后面狂追。
两个兄弟边拽快昏过去的大师兄,边乱踢乱打黄老歪的头腹。
黄老歪突然感觉身上一松。迷肿的眼睛依稀看见两个人捂着脑袋滚在地上。一个长发小孩抓住他的手,快跑!
(81)
要想混,必须勾结,你不勾结,将成为公敌。
小红袍被淘汰是必然的,潘云飞楚建明也是如此。这是游戏规则,赌一把,输一生。
小红袍面相看起来并不坏,比如穷山恶水,你注意到的是那片绿洲,英俊突出了他。看到小红袍的最坏,只有两个时候,一个是杀机骤起,一个就是睡眠。
肖晓在一天半夜醒来发现,微弱的灯光下,合衣而卧的小红袍坏到了极至。小红袍睡的很放松,放松的他恶魔嘴脸纤毫毕现。肖晓吓了一跳。就比如过去照相馆照那种刻板的相片,照出来一看,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可憎。那种照片,似乎是故意捕捉你丑陋一面的。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小红袍一直到死,肖晓还是处女身。
小红袍格守了那个时代的一种观念。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过去不做小人,然后也不会做,除非你是没机会。你是个小人了,永远都是,改变不了。
黑孩儿和六指揍完水痘的某一天,天空下着蒙蒙细雨,夜幕时分,在那灯火阑珊的街头,和水痘狭路相逢。
其实和水痘说不上狭路相逢的,水痘比较面。之所以这么讲,是因为水痘后面走着三个手揣裤兜的朦胧身影,这三个身影足以将黑孩儿和六指置于死地。我这么一说,大家应该知道他们是谁了。
就是这次,身形消瘦的楚建明再露峥嵘。
小红袍从此折了左膀右臂,在这个城市的江湖里,潘云飞霸主地位基本奠定。
小红袍昨天刚出了事情。雨瓤一样的夜幕下,他和肖晓去逛夜市。虽然是雨天,搭着长棚的夜市热闹如昔。
这是一条很长的过道,泥泞着,小红袍和肖晓掂着脚尖。肖晓来买红风衣,小红袍说,红颜色很搭配她。皮肤白皙的肖晓撑着雨伞,很大的一把黑伞,小红袍的眼光从伞里犀利的望出去。
前面围了很多人,汽灯光里憧憧的,有女子的哭喊,有汉子的叫骂。
两个人走上前来,从缝隙里看过去。
一个三十左右的大汉,身高在一米九左右,平头,一脸横肉,他嘴里咬着一把看似军用匕首的刀子,揪打着一个很年轻的女人。女人浑身泥泞,披头散发,颜面模糊,都是血。
小红袍听出来了,男人怀疑女人偷汉。
汉子开始剥女人衣服,此时女人也许是麻木了,也许是魂魄散了,不再喊叫,不再挣扎,任凭大汉将她外衣撕开,纽扣滚落。围观的人一阵喧哗,汉子象剥香蕉一样剥光了女人上身。
那片肉体雪白,口哨声响了起来。
肖晓一声禽兽,小红袍就挤过去了。
没人看到小红袍的动作,甚至小红袍过去都没人看到,汉子倒下去了,小红袍离开了。
一个多小时后,肖晓换了外罩又悄悄回来,有警车,许多穿制服的在走动。肖晓听了一会,那汉子死了。
一刀穿透了心脏。
水痘看到黑孩儿和六指,双眼发光,喊一声我的祖爷!
黑孩儿六指转身要跑,小红袍说,跑的了吗,两个人就没有跑。
细雨飘洒中,背影伫立。
小红袍说,转过身,跪下来。
两个人转过身,没有跪。
黑孩儿头颅高昂。
是黑孩儿先跪那里的,六指跟着跪了。
黑孩儿被山本五十六捅了一刀,捅在大腿上。就跪那里了。
这时候没有路人,两个人跪在水里,低垂头。
水痘说:秦桧夫妇。
水痘此时有些害怕,害怕的是把握不住事情的发展。小红袍三个人没深浅,不象其他的,一看你就是拍砖的,一看就知道你那砖跳起来猛,落下来轻。
这时候黑影里又闪出两个人,划出一路水迹。是潘云飞和黄老歪。
他们和黑孩儿本来一路出来的,黄老歪说日他娘,等我屙一泡,潘云飞就等了他。
黑孩儿听到两人声音,喊一声:云飞。
潘云飞和黄老歪就冲了过来。
小红袍多次有举枪的动作。一九八九年他死前的几个月,和一帮新疆人发生摩擦。这是一帮流窜到内地的新疆扒手,浩浩荡荡,百人之众,一个个剽悍神秘。小红袍孤身一个,大风中长发遮面,衣袂飘飘,他手臂缓缓伸直,黑洞洞枪口赫然呈现。
全世界的语言不同,有时沟通起来也很简单,枪口。
这次小红袍没有举枪。潘云飞黄老歪冲过来时,他抱着膀子,雨水打在冷漠的脸上。
潘云飞和黄老歪这时才看清对方,一口凉气吞进去,他们身上没带家伙。
小红袍说:日。
妇女腚抽出了刀。很宽的一把刀,泛着夜光。
潘云飞和黄老歪急刹车,转身就跑。
一路水花窜过去,他们进了一条死胡同,两面是高耸的墙壁。
妇女腚和山本五十六挥刀追赶。
这时候水痘已经没了踪迹。
前面一家亮着灯光的小铺子,离这里五十米开外,小红袍走过去买烟。
买完烟他蹲在屋檐下,他判断出潘云飞和黄老歪没带武器,他知道那是死胡同,潘云飞他们也许是一时心急闯进去了。
潘云飞和黄老歪今天完结了,两个兄弟从没让他失望过。
至少要挑了他们脚筋的,他们过去不止一次说过这样的话,特别是拐拐四死后。不是为拐拐四,是为自己。
后来的事情出乎意料,李勇和楚建明赫然出现。
两个人其实刚才已经出现了,壁虎一样贴在墙壁上。他们看着妇女腚和山本五十六追赶进胡同。
狄爱国今天听一个人说,潘云飞和黄老歪回来了,好象住在六指家,两个人就打听着摸来了。
他们看到潘云飞和黄老歪飞奔进去。
小红袍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潘云飞黄老歪跑到胡同尽头,无路可走,拆窝棚准备死战。
两个人都拿了一米多长的木棍,前端带着长长的钉子,虎视耽耽看着对方。
妇女腚和山本五十六从容而来,走在前面的山本五十六突然掏出一把口径手枪。
就是这个时候后面两个黑影扑了上来。一个消瘦的个头不高的直扑山本五十六。个头高的那个拦腰将妇女腚抱住。
潘云飞黄老歪正愣神,刚反应过来,扭打中枪声响了。个头不高的那个黑影此时已经将枪夺过,顶着山本五十六的太阳穴抠了扳机。
山本五十六当场死亡。
紧接着又是一枪,妇女腚手中的尖刀滑落,那颗子弹穿进了他的左眼。
这一年是出大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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