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身体就挨着她的身体,他明显低感觉到了她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
他想,她不过是不说,不过是逃避,但很多事情,她心里大概明镜一样,清楚得很。
她盯着篝火,一言不发。
他搂着她,她耳边低语。
“要和一起回去吗?”
她犹豫了一会儿,靠上他肩头,像孩子一样呢喃出声来:“能不回去吗?”
这里是个逃避的好地方,没有旧时,没有旧时事,没有旧时景。
他也很想这里永远呆下去。
“有点事,必须回去一趟……”
她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只是固执而单一地重复:“能不回去吗?”
他怔住了,半响,低头看她一脸恳切的表情,微微笑了一下,“要是不想回去的话,先留这里,叫来照顾好不好?”
“不好。”
她此刻就像个任性的孩子,别扭地偏过了头去,那些火苗她眼底跃动着,迎面扑来的灼热的气息里,她想,经过了这么几个月,她居然又习惯起有他了。
这样避而不谈过去,好像就能够慢慢忘记,这个没有那么那么多纷扰的地方,她好不容易,觉得自己被治愈,然后终于能够不那么计较过去。
她心底有些莫名的不安,她不想回安南城去,她更不想一个被丢这异国他乡。
她盯着那火苗发呆一会儿,感觉到他放自己腰间的手又紧了紧,他轻轻挨着她耳畔,声音低沉得好像暗夜里面奏响的提琴:“那,们就都不回去。”
于是,手术的医院,只得又改了肯纳邦克波特的一家医院。
几天以后,等到楚涵走下飞机,和锦涵说起话来,锦涵才知道,苏城说话原来真是过分含蓄了。
他说有点事才要回国,可他根本没有说,这所谓的“有点事”,原来是指他得了白血病,需要接受骨髓移植手术这件事。
她现的所有情绪都来的很迟缓,所以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非常不合时宜地走神了。
车上的两个男倒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侃侃而谈。
这种无能为力的,被动的接受,倒像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
她看见车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色,听着两个的谈话。
“觉得还是早点手术比较好,国内的医生也是这么交代的,已经做好准备了,随时都行。”楚涵说。
“嗯……”苏城的口气有些犹豫,“前几天这边医院检查过了,就排异的问题,医生的说法跟国内的又不一样,估计到时候还得再检查一次造血干细胞……”
“没事,不就抽点血吗,要不这会儿直接到医院一抽?”
“今天好好休息一下吧,路上太折腾了,明天再说。”
她回过头来,眼睛盯着苏城,有些发亮。
“手术风险多大,医生说了吗?”她突然问。
“这个还不好说,得看后期的排异了,如果运气好的话,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苏城轻描淡写地说。
作为一个病,他看起来精神状态非常好,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迟钝,这些天医生常常上门来,有时候会和他谈很久,那些时候她都门廊的躺椅那里发着呆,她不好奇医生和他的谈话内容,她还以为那是心理咨询中心的顾问,她也时常看到他身上有哪些紫色的瘀斑,她还知道他不时地就发烧……这些,她都没有意。
现她开始意了。
她盯着他想,不要再带走这个了。
不然,她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了。
她只是这样想着,嘴唇缓慢地动了动,却没有说话,苏城就她身边,拉住了她的手,说:“没事的。”
“嗯。”她慢慢转过头去,继续看窗外。
楚涵开始跑前跑后地,忙着医院作安排,苏城还是住进去了,再次检查的结果也是匹配的,折让楚涵松了口气,医生说要等苏城的身体稍微调整一下才能手术,于是楚涵开始等起来。
等待的日子很漫长,当然,好还有的等。
手术的风险被医生一遍一遍地重复,楚涵忙不迭地去签那些字,心想,这一点倒是和国内很像,总是要大家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锦涵最近的心理评估已经基本达到了正常的水平,这算是个好消息,苏城听到了,也很开心,她偶尔会来医院看看他,呆的时间倒也不长,然后就离开了,她看起来很好,于是苏城琢磨了一下,叫来楚涵商量。
“觉得做手术之前,最好还是把锦涵送走吧,她不想回安南城,就找个其他的什么地方去,就当去玩了,等手术结束后再看情况……”
楚涵白了他一眼,“以为没有想过吗,早就和她说过了,她拒绝了。”
“啊?”苏城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可能也……没有表面上表现那么不意吧,”楚涵摸了摸下巴,说:“她应该还是记挂着,不过经过这些事,她再也不能说出来了吧。”
“……”苏城沉默着,低下头。
“不要想那么多了,只要和一点,坚定地相信这个手术会成功就好了!”楚涵拍拍他的肩,说。
“嗯……”
他点了点头。
手术被定了两天之后。
那是又一个暖阳和煦的天气里,锦涵去了医院看苏城。
她跑上天台,果然看见他。
他站前面不远处,他还张开了手掌,任由初春还带着些寒意的风肆意指隙间流窜,白底蓝色条纹的病服被风吹得鼓起来,他最近又瘦了。
“苏城。”
她轻轻唤出声来。
然后他转过身来,他看见她,好看的眉眼都弯起来。
他的笑容让她觉得很温暖,就好像多年前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也好像是曾经那一段爱情被铭记的日子里面,那时候,他常常露出这样的笑容,他还会对着她,张开双手,等待她像个孩子那样扑进他怀里。
于是她这样看着他,产生一种错觉。
她想着,他现,也一定会张开手,等她走向他。
她甚至还向着前面迈了一步,她觉得自己真是一点儿矜持都没有了,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她曾经无比笃定地坚信着他会是自己的归宿,到现,她看到他,回忆起当年自己为什么心动——
行走这世界上,沿途那么多风景,让一度忘记初衷,可是千回百折之后,沉淀最初也是最后的心情却始终不曾改变,始终看着一个方向,只是不曾发现,遗忘了的爱,不代表不。
可是他没有张开手臂,欢迎她。
他的眉眼还是弯着的,语气带着一丝淡然,他开口,说的是:“别过来。”
她有些颓然地愣原地,咬咬嘴唇,开口道:“刚刚医生说病房找不到,所以……”
“所以来找?”
他的声音也沾染上一丝笑意,“害怕消失了吗?”
她顿时就有些恼,“是病,不该到处乱跑,医生和护士都到处找。”
“锦涵,”他又说:“们认识有几年了?”
“七年了吧……怎么啦?”
“的生,参与了七年呀……”他像是回想,微微仰起头来看天,“这样想起来,好像除了结婚前和刚结婚那段时间,后来对,一直不是很好,们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没法好好说话。”
这一段听起来很像是完结时的总结陈辞,她有些不知所措,茫然问:“怎么突然说这个……”
“以前总觉得,每个阶段所做的选择,必然是由于当时的情况,和自己的个性驱使,所以常常想,是个不会后悔的,因为后悔都是无用功。不过现,真的后悔了,后悔没有好好对,绵绵,楚涵,还有那个都没有来得及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可是还用这些时间后悔,然后突然觉得,”他深吸了一口气,凄然地笑,“自己还是很失败。”
“苏城……”她又往前走了一步,虽然他的表情看不出来,但是她知道他的苦。
“别过来。”他又重复了一遍。
她有些困惑地看着他,试着安慰他:“过去的都过去了,别想那么多了,现最要紧的是养好身体。”
他看着她的眼睛,问:“为什么还要留这里呢?”
——为什么?
她不是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可是问得徒劳,留他身边,像是一种惯性使然,而惯性常常都无法控制,她就让这失了控的惯性,掌控了自己所有的生活,她义无反顾地,留了他身边。
她没有说话,只是也看着他。
他说:“现,们只是无关的路而已,而还是这样一个没有明天的,手术成功的几率不过百分之六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哪个瞬间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不一样,还有未来,还能找到一个愿意疼,爱的男,好好过下去,会有自己的生活……”
她静静地听着,脑海里徒劳地寻找可以说的话,但是,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样,她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只剩下他的声音,单薄,随着风飘入她耳中,却并没有摇曳,那么坚定。
“所以和说这些,就是希望想清楚,现对已经没有任何坚守的义务了,可以转身走开,对于心有愧,不会怪。”他注视着她。
沉默。
她张了张嘴,可是依然没能说出什么来。
这沉默过分冗长,终于连他也快要忍不住,他又开口:“只要不怪,已经很高兴。”
“不怪……”她终于发出一点声音,又往前走了一步。
这一次,他居然后退了几步,声音大了一点:“别过来好吗?”
“为什么……”
“想清楚,再过来,”他微微笑了一下,“过两天,就要手术了,不知道能不能活着从手术室里面出来,也不知道,还愿意等外面吗?”
锦涵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她想,他很擅长推开别,过去这些年的时光把他变成这样一只刺猬,而她呢,她从被动变得主动,她永远都记得他是那个会给她夏日里的柚子茶,冬日里面一室暖阳的,好看的男,这一切无关于金钱,地位,权利,无关乎那些阴谋诡计,无关乎那些现实的利弊衡量,爱情从来就是一场谈不上公平的交易,明明知道路上有苦有痛,却还是要义无反顾地一路前行,她是这样,而他又何尝不是呢?
那些心头的伤口,就这样被风化了,被时光,被永不再来的,这一刻的风。
她还是会走,还是要迈出这一步,可这一步到底是哪个方向,她用这一秒参不透,用这一生,也依然参不透。
那些风吹拂起她的发丝,半空飞舞,阳光他白底的病服上面,像是被反射着,一些光影倒映她眼底,他淡淡的笑容有一种灼心的力量,她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