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七天上完课,排练。除了偶尔想一下,也不觉得难过。
就这样,第三天,第四天,一直都只是有点郁闷,还能忍,没我想得那么要死要活。
第五天没课,在屋里百无聊赖,找到以前学的《天界史》翻着看看。瞅到上面飘逸的字体,我联想到路西法给我复习时的样子,他天天坐在大理石桌前看文书,偶尔会抬头对我一笑……
第六天练剑有点心不在焉,差点劈错人,引起惊声阵阵。回去后,在《天界史》上压了个大箱子。整理床铺的时候抽出一个东西,立刻塞回去——淡黄色的小睡衣。
第七天在学院门口停下,盯着门柱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像逃命一样地飞走。就连街旁的白玫瑰,也都成了最刺眼的东西。
最后我还是没忍住翻出《天界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翻到那一页,看着古老的画。我看着他脸上淡淡的笑容,不仅呆住了。
这样一个性格淡然的男人,按理说给人的印象也应该很淡。可是我看着他发呆,就一直呆了一个通宵。
第八天是我最倒霉的一日。我从一个和路西法温存的甜蜜美梦中醒过来,睁开眼却看见阴沉沉的天,那些和他耳鬓厮磨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汹涌而来。这才过了一个星期,已经像过了一个世纪。
推开窗户透透气,我却傻愣了似的站在窗前——有个人站在楼下,正抬头眼望这里。
我拉上窗帘,靠在窗子上听着自己疯狂的心跳,裤子也没穿好就飞奔下楼想去给他开门,还差点在楼梯上摔了一跤。
但真正冲到门口的时候,我却猛地刹住了脚。
——打开这道门,一切都会完蛋。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原地,看着门发呆。
门缝下的影子动了一下,外面的人似乎靠近了一些。然后,他的声音贴着门传过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身体微微发抖,我终于按了一下门上的按钮。一层魔法光慢慢从底下涌上来,将门染成了透明。这层魔法和人界的猫眼很像,可以看见外面的情景,但外面的人却看不到里面的样子。
路西法就这样站在我的面前。
他的脸颊削瘦,声音也有些沙哑:“我知道,现在再来找你会显得我很没尊严,你一定又会觉得失望了。”
我看着他没说话。
路西法的手掌慢慢贴在门上,眼睛冰蓝却失去了神采:“我也知道,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可是……我终于决定要放弃过去,面对自己真正感情的时候,你却放手了。”
完全听不懂路西法话中的意思。我只是静悄悄地将手放在门上,贴着无形冰冷的门,和他的手掌相合,用我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动了动嘴唇:
“路西法。”
他看不见我,颓然地将额头靠在门上:“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隔着门轻靠他的额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路西法低声说:“请不要离开我。”
看着他这样难过的样子,我依然什么都不能做,只是有些绝望地闭上眼,微动嘴唇:
“……路西法。”
……
后来几天路西法没有再来找我,我的日子也是一天比一天萧条。
某天晚上,梅丹佐又破窗而入我家,无限风姿地拨了拨自己的头发:“亲爱的,明天我们要去帕诺取材,你可不要忘了。”
我顿时呆成了个兵马俑:“啊,我忘了。”
梅丹佐拉了板凳坐下:“我就知道你会忘,所以专程过来跟你说一声。怎么,最近你陷入温柔乡,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跟路西法玩完了。”
“就是啊,想想你才和他在一起没多久,以后有的是机会亲亲热热……”梅丹佐滔滔不绝地说到一半,“什么?你和他分了!为什么?”
“我不想说。”
“你不说,我不问。不过你放心,男人生来本是为了征服美女,没有路西法,你可以找一堆女人。”
我笑:“这几天我可能要多和你待一会,你可以帮忙吗?”
梅丹佐一愣:“你扔了他?”
“我没别的想法。”
梅丹佐一副哀伤的模样:“你也不用这么伤人吧?拿我当挡箭牌还特地强调没别的想法。我可有别的想法。”
“我……”
梅丹佐一合掌:“当然没问题,我以后天天来给你当保姆送你上学,好了吧?”
“行,你愿意我当然高兴,不过我可没钱雇你啊。”
梅丹佐摸摸下巴,露出一个哲学意味的笑容:“没钱可以用别的付嘛。”
“再说我抽你啊!”
次日和梅丹佐、加百列、拉斐尔、尤菲勒还有一帮天使在希玛外集合,一起去帕诺城买道具。
马车穿过重重云层,踏着棉花糖似的云朵,抵达第三重天,帕诺城的郊外,在向日葵田地外停下。
看看周围的环境,真是蓝天白云花黄叶绿,金灿灿的向日葵叶片片分明,新鲜嫩脆的葵花籽颗颗饱满圆润。我伸手去掏几粒来嗑,梅丹佐在我手背上打了一下:“这是人家种的,你这手脚不干净的孩子。”
我正想无视他的话,却听见拉斐尔说:“这个还没熟,吃了会拉肚子的。”吓得立刻丢了瓜子。
郊外的小房子很多,一个个蘑菇似的红顶白皮,上面还有咖啡色的烟囱。房外修得圆溜溜的灌木,短短的栅栏,栏外种的大片向日葵,还有油菜花似的阳光,红黄绿白满目鲜艳,却老远就能听到帕诺里的叫卖声。
帕诺城门用红色的高柱顶起来,就像一个相框把城景拍在城外人眼中。
城内街道窄而楼房高,显得特别拥挤。宽阔的地方都被无数小商店给填满。小商店乍眼看去很像并排摆放的大红盒子,顶部还种满了嫩绿藤子,藤子蜿蜒垂下,中间开了个窗,窗门用架子支上,露出一个个商人的笑脸。稍微暗一点的地方,盒子里就会冒出蜡烛昏黄的光,像是童话世界里的情景。
拉斐尔说,那些人一旦收摊,就会从店里出来,把盒子当车推回家。梅丹佐还特地补充道:“所以你在街上看到这种商店,不要以为是垃圾桶哦,不然扔垃圾进去,可是会砸到别人脑袋的,啊哈。”
第三重天的天使果然和上面的天使有很大差别,不再端着架子用鼻孔看人,叽叽喳喳的很是热闹。我们收了翅膀,混入人群。实在被挤得无处可走的,只有在天上飞。别以为在天上飞就是好事,如果哪个商人突然跳出来吼一声“今天最后一个大出血先来先买”,那天上那个肯定会被气掉下来。
天界第一购物街是圣浮里亚的弗仑街,传说中吃碗面条都可以让个主天使破产的黑街。第二就是这里,号称人口最多,交易量最大,最容易砍价的地方。
我看了看梅丹佐那两百七十五金币一平方厘米的衣服,又看看他的脸:“你们不是只买高档货的么?怎么跑这里来了?”
梅丹佐无奈地耸肩,看看犹菲勒。犹菲勒清清喉咙,看看拉斐尔。拉斐尔摇摇头,指指加百列。加百列的眼睛正在发光,注意到我们的目光,回头温柔一笑,迈着高雅的步伐,走到一个店铺门口,她熟练地掏出一对耳环,微笑:“老板,这多少钱?”
老板一见是个大美女,眼睛都直了:“三个银币七个铜币。”
“我没这么多钱。谢谢。”加百列叹了一声。
“哎小姐,你开个价。”
加百列弹出两个手指。
老板把珠花放她手里:“算了算了,俩银币就俩银币……”
加百列摇摇食指,掏出两个铜币:“是这个。”
老板大惊:“天,小姐,你不如直接叫我送你得了!”
加百列掂了掂那对耳环:“这是假的。”
“怎么可能是假的,这是我们老大从雪月森林里挖的!”
“既然是真的,那更该便宜了。”
“怎么会!”
“真的挖来就有,假的还需要制造是不是?”
老板哑然。
“两个铜币,不二价。卖还是不卖?”
老板挥挥手:“不卖不卖,太亏了。”加百列摇摇头,决绝地转身走掉。结果在第三步迈出的时候,老板喊道:“回来回来!我亏死了!”
加百列露出了阴暗的笑,一回头却做出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依依不舍地掏出铜币,食指勾了耳环朝我们摇了摇手。
我惊得下巴几乎脱臼。
加百列……我美丽高贵优雅的加百列……
梅丹佐看看犹菲勒,犹菲勒看看拉斐尔,拉斐尔看看我,四人一起叹气。身后的天使大队也特别有默契地跟着叹气。最后所有人再来一次叹气大合唱。
……
原来今天的任务是陪加百列女王逛街。至于道具早就交代给别人了,梅丹佐说加百列有个怪癖就是给别人看自己的砍价水平,不看她还会发火很不好惹。于是,整条街我们来回走了不下十次,就她一个人在买东西砍价。
没过一会儿,梅丹佐打头一个装绅士,过去接了加百列的包。然后是我、犹菲勒、拉斐尔。等我们变成挂满的衣架子再拿不下东西后,加百列挥挥手指连个屁也没赏给我们,继续让其他人帮忙搬东西。
我们总算从革命中解脱,找了家酒馆喝酒过男人的时光。
酒馆里生意红火,有的天使在拼酒,还叫嚣着要和大家拼。我一向对自己酒量还算自信,刚想自告奋勇,梅丹佐拉住我的衣角:“这里的人一个可以喝三扎魔界啤酒。”
“才三扎,小意思。”
犹菲勒也拉住我:“魔族的体质真不是神族能比的。虽然我们寿命长,但体力、爆发力和酒量都完全没法和他们比。他们酿的酒度数高得惊人,三扎顶天界的三十扎。米迦勒殿下,您还是别去了。”
如此改了称呼,吓得我一愣:“这么厉害?那我还是不要去献丑了。”
拉斐尔面带微笑站起来:“我去。”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理了理衣领,端庄地走过去,在桌面上放下一袋金币。
所有人站起来往里面看了看,傻眼。
“我们可不想骗阁下的钱。”其中一人说。
“管他那么多,钱都押了就不能收!”另一人把钱收回去。
拉斐尔还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喝扎啤太浪费时间。我认为我们可以选克里亚白酒,无论谁赢谁输,酒钱我来出。”
那群人又怔住。
拉斐尔看去不大像会喝酒的人。难道说,真人不露相?我小声说:“他没问题?”犹菲勒脸色不大好看,梅丹佐展眉耸肩:“我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