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远远地,她忽然听见了张焕的声音:“李县丞,我想买两个丫鬟侍侯我夫人,不知天宝县可有?”
“都督想要两个丫鬟还不容易,我记得王县令的夫人正好想把奴仆都卖掉回长安,我这就去帮你问问。”
裴莹轻轻叹了口气。她倚在窗沿,望着天上悠悠飘过的白云,忽然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两日后,大队人马终于抵达了天宝县。远远地,黑黝黝地城池出现在天的尽头,这是一个极为美丽的世外桃源,一望无际的原野,大片茂密的森林,河流蜿蜒纵横,冰面在温暖的阳光下格外明亮。在县城南面便是高耸的雪山,白云在雪山半腰浮动,雪峰仿佛是一颗蓝色地宝石,在阳光下熠熠闪烁着璀璨地光芒。
这时。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男人们纵声大笑,妇女和孩子们跳下马车。他们忘情地张开臂膀,跌跌撞撞地向自己的家园跑去。
骑兵队却没有进城,而是在靠近城墙的地方找了一大片空地,开始安营扎寨,张焕则在李县丞的引导下,带着裴莹和十几名亲兵,进了天宝县城。
县城很小,属于那种喝一盏茶就能走一圈的小县城,只有两条街,呈十字交错,一条叫北街,一条叫东街,房屋大多是尖顶形状,主要用石头修砌,密密麻麻地一栋接着一栋,在厚厚的白雪覆盖下,显的格外整洁、静谧。
李县丞已经换了官服,他头戴唐巾软裹幞头,内穿裤褶服,身着外套浅青色团领窄袖绣禽袍,用碧色革带系着,上面挂一把短刀,脚蹬乌皮靴,虽然有些破旧,却是标准的大唐九品官服,但在边荒小县能见到大唐官员,倒也让张焕感到十分亲切。
“都督!现在我们最大地问题就是粮食,本来大家还储备了一点山货过冬,可上个月来了几个粮商,说是可以换米,结果他们运走东西就再也没有回来。”
“没有见到米,就把东西送走吗?”张焕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算这里的人再淳朴,可那是过冬的粮食啊!
李县丞叹了一口气,他阴沉着脸道:“主要是以前的县尉做保,大家就相信了,结果他本人也去了武威郡,再也没有消息。”
李县丞担心不是百姓没有吃的,实在不行就杀马杀牛,要么就去森林挖些树根,以前不就是这样过来的吗?他担心的是这支三千人的军队,如果要天宝县供养,他们怎么养得起。
张焕似乎知道他的心思,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杀鸡取卵地事情我是不会做的,但你要想办法把百姓所有的余粮收集起来,实行配给制,要保证青壮男子,这样他们才有力气去森林里找吃的。”
李县丞听他不会动百姓地粮食,心里松了一口气,可他又让自己收集余粮,大家哪里再肯上当,他十分为难地道:“组织男子去森林里找吃地倒是可以,可要大家把粮食都拿出来,恐怕很困难。”
“你要想想办法,我相信你有
力,如果此事你能办成,我就任命你为天宝县县令,自会去上报。”
李县丞的脚步慢了下来,他有些动心了,自己快五十岁,在县丞这个位子上熬了近十年,已经没有什么指望,如果能当县令。那他这一生也满足了。
这时。裴莹地马车从他身边经过,笑道:“如果你干得好,说不定过几年你还能当上武威郡刺史呢!”
“刺史?”李县丞一怔,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李双鱼去从后面走来,他轻轻拍了一下李县丞的肩膀。亲热地道:“我也姓李。看在本家的份上我告诉你,我们夫人可是裴相国的嫡女,既然她向你许诺,那就一定没问题。”
“裴相国。”李县丞忽然发现自己时来运转了,他的眼睛变得异常明亮,一身老迈地疲态顿时荡然无存,他精神抖擞地追上去高声喊道:“都督,我有办法能办到!”。
县衙就在北街尽头,门口是一片空地。这里算是天宝县地广场,已经有不少性急的人刚刚回家便跑来摆下小摊,把家里多余的东西换一点自己所急需的粮食,台阶上一大群鸟雀正在寻食,虽然粮食奇缺,却没有人打它们的主意。
李县丞见裴莹颇喜欢这些鸟雀,便上前献媚地笑道:“在当地人看来,鸟雀可以飞到雪山之上,是女神的使者,所以再缺粮也没人会动它们。”
“哦!”裴莹见许多色彩艳丽的小鸟都是自己从未见过。她更加喜欢,便从马车上取来半个麦饼,掰碎了撒给它们,鸟雀们都飞上前啄食。毫不怕生。甚至有两只黄嘴红尾地小鸟飞到她地手上争食,惹得裴莹咯咯直笑。
张焕已走到台阶之上。他见裴莹开心,也不去管她,向李县丞招了招手,大步走进了县衙,衙门不大,里面十分破旧,为砖木结构,朱颜褪尽,一面大鼓吊悬在内门左侧,上面破个大洞,且鼓锤也不知被谁拾去做了烧火棍,张焕迟疑一下,确认这座房屋不会突然倒塌,这才拾阶进了衙门,里面光线昏暗,地面凹凸不平,公案老旧且断了一条腿,用一根绣棍顶着,又在下面垫了两块石头,仿佛一个三条腿的老头拄根拐杖一般,朝廷威仪不在,公堂已成了蜘蛛们的天堂,到处都是蛛网,在张焕想象中,官衙应该威严肃穆,两排衙役执棍而立,上面明镜高悬,下面坐一个七品县令,而眼前的县衙,就仿佛是一座废弃的山神庙,香火皆无。
“你是谁?”内门处出现一个妇人,年纪不大,约二十五、六岁,长得倒也清秀,还隐隐有一种大家气质,只是身上的衣服颇旧,且面有菜色,看得出也是营养不良,正疑惑地望着张焕。
“王夫人!这就是我们武威郡新任张都督,快来参见。”李县丞急忙上前惶恐地说道,惟恐这个妇人不懂礼仪,得罪了张焕,他又对张焕道:“这就是我们前任王县令的夫人。”
张焕含笑看着她,按常理,接下来的一幕应是这个王夫人‘扑通!’跪倒,然后向前挪两步,抱着自己的腿哀哀痛哭,“求将军救我家老爷!”
不料这个妇人却似乎不为所动,她冷冷地看了一眼张焕,哼了一声道:“你就是那个绑架崔相国女儿地张焕?”
张焕猛地吃了一惊,这件事一直很隐秘,她一个小县令的妻子怎么会知道,而且是用一口流利的京城口音,难道她也是什么重臣的女儿吗?
“杨三姐,是你吗?”从后面进来的裴莹忽然认出了她,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眼前这个面黄肌瘦的女子难道就是那个风华绝代,以琴音名动京华的杨飞雨吗?
“你是!”这个妇人也一下子认出了裴莹,她的脸上忽然涌出一种羞恶之色,一掉头向内院跑去,裴莹迟疑一下,还是追了上去,“三姐,你等一下。”
张焕一把没抓住裴莹,急令李双鱼跟上去,他此时也明白了七八分,不由暗暗叹息一声,看来又是一个嫁错郎的不幸女子,但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绑架崔宁之事,这又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都督,就是这个王夫人要卖丫鬟筹集路费,我没找到她,原来她还在县城。”。声道:“这个女子床上功夫颇为了得,若都督有意,我可以安排。”
张焕瞥了他一眼,笑了笑道:“想当县令就快去办理粮食之事吧!晚上再向我禀报。”
李县丞答应一声,便向外走去。但他刚走到门口。张焕又叫住了他,“这几天若有什么人卖粮或收粮到县里来,要立刻通知我!”。
夜里,张焕从军营回到县衙,县衙前面虽破烂,可后宅却收拾得不错,院墙完整。林木茂密。更妙的是还挖了一池碧水,立两座假山。
看来这个王县令倒是颇有几分风雅之人,只可惜来错了地方,被吐蕃人抓走,生死未知。
院子里有五、六间屋子,原本住着王县令一家和几个下人,自从王县令失踪后,王夫人便将两个男仆遣走,只留两个丫鬟和她住在一起。几间屋都空着,裴莹便住了其中一间,最边上两间由几个保护她的亲兵居住。
门虚掩着,张焕轻轻推开门,见裴莹正和王夫人相对而坐,裴莹的眼睛红红地,有一点泪意,听到身后有动静,王夫人回头见是张焕进来,她连忙起身向裴莹告辞。也不和张焕打招
着头匆匆去了。
房间里燃着火盆,十分温暖,裴莹收拾了一个下午。一眼看去。已有几分洞房地味道,红色的被被褥、红色地床单、红色地帐帘。满眼都是喜色,甚至在帐帘的背面,一个很隐蔽的地方还挂着一个小小的双喜字,张焕的心中好笑,可是又泛起一阵温馨,连天地未拜,交杯酒未喝,她便自做主张成为自己的妻子了。
张焕刚进门,忽然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小丫头,约十三、四岁,也是一脸菜色,但眼睛很大,显得颇为伶俐,估计这就是王夫人的两个丫鬟之一了,她见张焕看她,连忙上前乖巧地行了一礼,“婢女小秋,参见老爷。”
张焕从衣囊中取出一片金叶子,递给她笑道:“这是见面礼,下去吧!”
小丫鬟双手捧过金叶子,她迟疑一下,向裴莹看去,见她向自己点点头,便深深地行了一个礼,慢慢地退下去,还顺手把门关上。
“喂!这位仁兄,又是翻墙头,又是行贿我地丫鬟,想干什么呢?”裴莹叉着腰,气鼓鼓地挡住了张焕地去路,那架势,颇似一个拦路打劫的女强盗。
“翻墙头?”张焕挠了挠后脑勺,“我几时翻你的墙头?”
“没得我同意,就擅自闯进我的新。吗?”
张焕把裴莹搂到自己怀里,在她唇上亲了亲,笑道:“可我怎么觉得这是洞房,不象是闺房啊!而且你既做了人家的小妻子,应该出来迎接才是,怎么反而凶巴巴地拦住去路呢?”
“我这不是在迎接你了吗?”
裴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吐气如兰,宽大的袖子滑下,露出她玉藕一般洁白的胳膊,她在张焕的下巴下亲了亲,媚笑道:“难道你也要我象世家地女人,在门口跪迎你吗?”
张焕瞥见她白玉般地胳膊,心中一荡,这些天他初历人事,也有些把持不住自己了,裴莹感到了张焕的变化,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