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原来这楚家二公子楚枫是个武痴,生平除了练武,再没有其他嗜好,自从十四岁在家中学无可学之后,为了领悟生死极限以练得高深内力、强大绝招,更是无所不用其极,漠北塞外雪山谷底,无一处不去。除了每一回的武林大会他必定到场参加比武外,几乎是不回家的。
花蚕看过去,果然这楚枫一副风尘仆仆、刚赶了路的模样,露出袖子外面的胳膊也是黝黑的,身形也是极为健硕,能看出经历了极为艰苦的修行。
说话时,楚家的二公子已然到了眼前。
“大哥,三弟,我回来啦!”楚枫这么大的块头往那儿一站,顿时就遮住了一大片太阳,他看来倒不像楚辞的弟弟,反而像顾无相的。
“回来了就好,也不知你这次去了哪里,居然晒成了这个样子!”楚辞口里有些淡淡的责备。
说来男子肤色如何原本没什么干系,只不过楚家好歹是个世家,嫡嫡亲的公子们走出去,也总是要有个样子的。而这个楚枫,要真是全晒黑了倒也算了,居然不知怎么的弄了个半张白半张黑的阴阳脸,远来看不清,近来却可以吓人一跳。
楚枫也知道自己样子,挠挠头嘿嘿笑两声,把旁边的女子拉到前面说道:“大哥你先别问这个,我说个人给你认识。”
楚辞见到弟弟如此,也不好在外人面前说什么,他自然是早就看到她了,正奇怪为何这武痴弟弟会带个女子回来,如今既然弟弟提起,便刚好问一问女子来历。于是面向那女子,一抱拳:“还没请教,这位姑娘……”
这女子长得并不算美艳,不过长眉秀目,倒颇有几分清秀。她看来也是武林女子,也回了个抱拳,说道:“小女子于烟,久仰楚家主大名!”她笑得很爽朗,“早听闻楚家主为人持正稳重,是当世的英杰,阿枫也总对他家的大哥赞不绝口,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反响!”
“在下楚辞,于烟姑娘有礼。”听得女子对自家弟弟称呼这样熟稔,楚辞心中一动,面子上则冲她点了点头,“舍弟承蒙照顾了。”
还没等于烟说出不敢当,楚枫咧开嘴笑得更开心:“就是就是,之前我内力耗尽差一点死掉,脸上又破了相,都是小烟救了我,虽然现在样子怪了点,不过若不是那样,我可就没得活啦!”
“这件事,你稍候再给我细说!”从楚枫话里听出了一些什么,楚辞却没有在此时发问,只严厉地看了他一眼,转而深吸口气,“你跟我过来,正好也有两个人要介绍给你认识。”
“真的么,是谁是谁?”楚枫明白自家大哥的性子,不是武林高手,也不会特意提出,便很高兴地嚷道,“快快告诉我!”
“你稳重些!”楚辞喝道,又对于烟抱歉地笑笑,“于姑娘便在这边坐罢,楚某还有些旁务,就让小弟与姑娘说话罢。”他说完,一招手把仍与花蚕说话的楚澜叫过来——这边没有女眷可以陪着,他年纪不大又是娃娃脸,去与那女子说话倒不至太过扎眼。
于烟自然是说“楚家主请便”,楚辞再颔首为礼,就拉过楚枫,走到花氏兄弟面前了。
花蚕见到楚辞过来,就也站起身,顺便也拉起自家哥哥:“楚家主。”
“花少侠,花小公子,这是我那不成器的二弟,此番回来了,正好与两位见一面。”楚辞按住楚枫,正色为两边引见,“小枫,你规矩些,这两位是楚家的贵客,武艺高强,你也可向两位好好学习一番。”
花蚕知道自己是顺带的,也不以为意,对着楚枫温和一笑,说:“楚二公子,在下花蚕,这一位是我家哥哥花戮,此番多有叨扰了。”
楚枫似乎对这样看来纤细的人很没辙,含含糊糊地就混过去,可随后一见花戮,眼神“腾”地一下就亮了!
高手!
楚枫很激动,全然忘了兄长的叮嘱。他出手如电,手臂如同灵蛇一般,划出扭曲的弧度朝花戮袭去。花戮不动声色,手腕翻动,破云剑连着剑鞘格挡,他的动作幅度很小,只用挑抹,而不为劈斩。
无论楚枫出招的角度如何,都会点到破绽使之后继无力,或者干脆手腕被震得发麻,根本无法续招。他分明是处在下风的,目光却越发亮了,出招也越来越急,他不断地变幻招式,似乎有种不依不饶的架势。
楚辞有些无奈,却因知晓自家弟弟的性子而没有阻止,花戮占了优势,自然花蚕也没有出声。
因为动作小,楚枫的身躯那样一挡,远些地方的就都看不见这边了,他一轮轮换招,直到换无可换,才心满意足地住手,叹了句“真爽快”,又赞一句:“好厉害!这等高手,大哥你从何处找来?”
“楚枫,休要失礼!”楚辞叹气,厉声阻止自家二弟继续大放厥词。
楚枫也是个不省心的,比起楚澜虽然顽皮些、尚还会为家族做些事情来,他却只顾习武习武,别的一概不管,而且说话全不过脑子,说好听了是直爽,说难听些便是口无遮拦……武林人不拘小节,豪爽些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世家公子总是要待人接物的,也亏了他只一心练武,不然的话,不知要被他得罪多少人去。
楚辞的威严显然在几个弟弟间很管用,哪怕是楚枫足足比楚辞大了一号,如今也只是唯唯诺诺,乖乖坐到旁边,再不敢废话了。楚辞冲花戮抱歉地笑笑,请两兄弟坐了,自己则走到顾无相旁边,与他商量事情去。
日头越升越高,人便也越来越多,渐渐地位置全都被占满了。
对面赵家的人也来了,赵恒穆身子削瘦,容颜清隽,也是三缕长须,与林朝阳的威严不同,他看起来像是个仙风道骨的出家人。他身后座位一左一右是两个十多岁的少年,少年又以防护之态守住他俩中间的美貌少女,想来就是他那两子一女了。
赵恒穆旁边坐着白发的老者,花蚕一眼看去,瞧见两个熟人,正是贺祈言与岳柳儿——正坐在老者身后,那这老者,想必就是祁山派的掌门人。
另外还有傲鹰堡的人,比如那个武功稀松平常可身份却尊贵得很的嫡子嫡孙方蒙,居然坐在了第一把交椅——没见到应该前来的堡主和两个当家的,但在他周围隐隐回护的几个中年人,太阳穴都是高高鼓起,看来是专门保护着他来的,而这方蒙显然不可能下场,那么,只不过是过来长个见识?
另还有几个门派,手里都拿着奇异的武器,该是他们门派的标志。
这些人花蚕大多一扫而过,只在赵恒穆那边多看了几眼,随后收回视线,不经意偏头时,瞥见另一道余光,花蚕心中暗暗留意,自己则凑到花戮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花戮抬起眼,顺着他的意思看一眼,点一下头。
时辰差不多,后面的清虚观里顺次走出一行人来,为首的是一个极胖的和尚,肚腹肥大,脸盘圆润润的,尤其那一双长耳,几乎要垂到颈子上来。他笑容满面,看起来和蔼而宽厚,只有那双充满了包容的眼睛两侧遍布的细纹,才让人看出,他其实已经很年迈了。
他就是贞元寺的方丈、所有人都敬仰着的觉明大师,而与他并肩而来的,那个虽然与他年纪相当,却面白无须、甚至一点老态都没有的美道人,就是清虚道观的主人清虚子。在他们稍后一些,也是几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个个都目运神光,看起来功力高绝。
觉明的身侧跟着个白衣的僧人,眉清目朗,肤白如玉,额心一点朱砂,神气极为端正,此时他双手合十垂首不语,竟好像是以晚辈之姿侍奉着一样。
众人觉着此人眼生,不觉都多看了他几眼,他自巍然不动,而觉明也好像没有注意到这些一般,偶尔侧首与其说几句话,神态自然得很。
这一行人也很快各自就位,都站在其位前,并不坐下。
其余人便也齐齐站了起来:“大师,道长!”
觉明单手成掌,抵在唇下朗声念了一声佛号,宣道:“诸位施主请了。”
众人便又齐齐就坐。
没有过多的繁冗礼节,前一任的武林盟主赵恒穆走上前,露出一丝矜持的笑容,而后从容说道:“老夫承蒙武林同道厚爱,做了这武林的带头人,实在不胜惶恐。如今武林中能人辈出,年轻俊杰如雨后春笋,为我正道武林增添了不少新血,此乃我正道武林之大喜事,老夫也是十分欢喜。便借此武林大会,让各位同道来个以武会友,老夫亦随时恭候诸位豪杰赐教,只愿我正道武林太平长久,我辈正道中人侠义精神万世长存!”
“好啊!”
“赵盟主说得好!”
“侠义长存!”
“我正道武林永世留存!”
话一说完,底下顿时一片附和之声,赵恒穆再次对着众人拱拱手,就又重新坐下。那边觉明大师以正宗佛门狮子吼念出个“静”字,便满场寂然,大会场上霎时恢复了秩序。
便听觉明又道:“时辰已到,武林大会正式开——”
那“始”字还没说出来,就有人打断了老和尚的话。
“觉明大师,怎么不等等我彩衣门?”
这是一道平淡的女声,平和而轻缓,然而满场众人都只觉有强大的音波在耳边回荡,几乎要把耳膜给震破了去。
“觉明大师,还是等一等我彩衣门罢!”
还是那个女声,这一回似乎每个字都带着某种特定的频率,荡人心魄,也让人无法抵挡。
功力高的脸色纷纷一变,觉明方丈高声念诵:“阿弥陀佛——”佛号带动醇和的内力,像一片平静的水流淌过,把不安的声音全部抚慰下去。
佛门的功夫总是最纯正的,一切异样力量都会在这种力量之下消弭于无形,觉明这一开口,那女声所造成的影响自然化为乌有。
功力低微些的缓过劲儿来,立刻堵住耳朵,唯恐她再来上这么一回。
听到那女声,花蚕心中一动,他并没有受到任何不良影响,反而在这声音的频率里听到了一种极为熟悉的东西。
花戮见到花蚕眼中光芒闪动,一只手探过去,抚在花蚕后心,送了一道内力进去。
“我没事。”花蚕感到身子一暖,随后勾唇,他摇一下头,伸手把花戮的手捉下来,自己则搭上对方的脉门,“你的内伤都好了,内力似乎也颇多进步。”
花戮没有动,任他拽着他的手指捏来捏去:“嗯,好了。”
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