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絮没心思打扰人家用功,挥挥爪子,“回去吧!”
桃花让出路来,不小心踩中道旁的竹枝,发出一声轻响。
“谁?”
桃花吓了一跳,忙拉着青絮下意识地往竹子密的地方躲了进去。
少年目光落向刚刚青絮站的方向,蓬勃洒脱的竹杆交错,遮挡住了他的视线,“谁在那里?”
感觉真是敏锐!不过这家伙到底有没有真读书啊?青絮瞄了眼罪魁祸首小桃花,见她那张黑黑的脸上露出懊恼之色,拍着桃花的手说:“无妨,他又不是在练武,怕人偷学招式。咱们不过是打酱……路过而已。”
青絮走出来拍掉身上落的竹叶,先从竹林后探出个脑袋,让少年看见自己,然后才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咳咳,对不住大哥哥,我和丫鬟刚刚路过这里,见有片竹林就进来瞧瞧,不是有意惊扰大哥哥的。”
少年愣了一下,没想到竹林里钻出个五六岁的小丫头,脸上警惕的神色随之淡去,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低头对青絮说:“小妹妹,不碍的。”
少年有一双凤眼,单眼皮,却不是狭长型的,不长不短,眼角圆润细腻,眼尾微微上扬的弧度并不明显。他的睫毛短,但比九娘娘的睫毛还要浓密。青絮恍然发现,离近看,看这少年也很美,不同于九娘娘五官美得那般妖孽,少年的五官则棱角分明,一双墨绿色的眸子分外吸引人。
墨绿色的?青絮揉揉眼睛,又看了一眼,确实是墨绿色,并不是黑中带绿,像是一瓯碧水中落入了一点墨色,晕染开融成一片,清浅淡雅。
少年似乎发现青絮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看,脸色一变,眼中浮出几分愠色,他直起腰,别过头去不看青絮,“我还要读书,这位姑娘请回吧!此处暂时是我的居舍,我不喜外人打扰,还请妹……”
“眼睛真好看啊,就好似白雪中的一点翠,多美的颜色,生机勃勃!”青絮根本没听见少年逐客令,她对眼前的这双眸子很是喜爱,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少年呆在当场,本来想说的话都已经忘了,低头无声地笑了,笑着笑着,渐渐没了声息。青絮纳闷时,发现少年眼中不知几时忽然涌出了泪水,一滴一滴落在泥土中,消失不见。
少年的变化让青絮吓了一跳,她小声试探道:“大哥哥,是我说错话了吗?”
少年转身动了动衣袖,再转过来时唇角扬起了笑意,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眼中也在笑,“不,是我该谢谢妹妹的夸奖!还没介绍,我姓余,行有余力的余,名唤子都,江宁人士,现寄居在寺中读书备考。”
少年五官看着很阳光,整个人流露出的气质却让人感觉很温和,带着些许淡淡的忧郁,可刚才那一笑,又似山间的清风,抹去了那缕忧郁,变得内敛温润,就像是一块上好的美玉,细润凝华,惹人亲近。
青絮亮起星星眼,“子都啊,春秋第一美男!”
余子都挑眉有些意外地看着青絮,发觉这小丫头十分有趣,朗声笑道:“呵呵,没想到妹妹这般小,竟知道公孙子都?”
“啊——我听小表哥说起过!”青絮讪笑,自知失言,忙把调戏美男这罪名的祸源按到了王陶童鞋身上。
“妹妹这般聪颖,倒是少见。子都冒昧,不知妹妹如何称呼?”
“我姓上官……”
“余公子是读圣贤书的,难道不知道随意打听姑娘家的闺名有多失礼?”站在青絮身后的桃花护犊子似的将正要回答的青絮拉到自己身后,虽说这人寄居在寺中,但不知根底之人,还是少接触为妙。
哦?小桃花不错嘛!不愧是朱嬷嬷调教过的人,比自己守规矩。青絮并不恼,倒觉得桃花提醒的对,虽然直觉这少年无害,但姑娘家随意对外人说出名字来确实不妥,即便自己目前就是个虚岁六岁的三寸丁。这现代人的习惯得尽快改了。
“姑娘教训的是,在下确实失礼了。”余子都脸上始终带着淡笑,未见一丝火气,态度很是谦和。
桃花的态度不由软了下来,没再朝他横眉冷对,回身对青絮说:“姑娘,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青絮点点头,朝余子都挥挥爪子,“余哥哥,不打扰你读书了,我先告辞了。”
余子都笑着摆手道:“上官妹妹,慢走!”
桃花牵着青絮离开了竹楼,随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竹林中,余子都脸上笑意散去,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自言自语道:“不是死水微澜,而是勃勃生机吗……”
转了一阵,腹中松快了,青絮倦意也上来了。一回院子,青絮洗了洗便上床睡了,一觉睡到了傍晚。醒来时,窗外远处的天际被霞光染上了颜色,如流火一般,金红一片。
青絮准备去祖母那边,换衣裳时想起了王陶,便问银红:“表哥他们可曾回来了?”
银红一边帮青絮扣扣子,一边说:“杏花,你去外院问问。”
“嗯,姑娘先等等,奴婢去去就来。”杏花放下手里的活计,麻溜地跑出门去了。
银红摇头不满道:“杏花多大的人了,性子怎的还这般毛毛躁躁。”
“她那是真性情,我瞧着挺好。”青絮不以为意,“有她在,屋里还热闹些。”
银红手下顿了顿,没再吭声,拉了拉衣摆,将案上的荷包给青絮系在腰上。
不一会儿,杏花喘着气跑回来了,“姑娘!姑娘!不,不好了!”
杏花喊了两嗓子,就手扶着膝盖直喘气。一屋子人瞪大眼睛看着她,等开口说话。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慢点说。”银红看见杏花急吼吼的样子,忍不住教训了一句,上去抚着杏花的后背给她顺气。
杏花手指着门外头,“姑娘,三表少爷和四表少爷受了伤,刚让人抬回来了。”
青絮一惊,赶忙道:“过去看看!”
匆匆出门,青絮一边走一边问:“伤得如何,可严重?”
杏花回说:“奴婢只在门外瞧了两眼,就赶紧回来给姑娘报信,具体如何还不清楚,只知道三表少爷严重些,人不太清醒。四表少爷好像是伤了腿。王老夫人已经派人去城中请大夫了。听寺里的和尚说,他们寺中如今寄住个大夫,老夫人也让人一并去请了。”
她就知道小表哥他们出去有古怪,还专门让人去提醒老夫人,怎么最后还是这般结果?
青絮转头看向银红,“银红,你午间去外祖母屋里怎么说的?后来可寻了管家派人?”虽然她那小声音没什么威严可言,但跟着去的杏花和银红都听得出平日里嘴甜的三姑娘真的生气了。
银红也知今日的表少爷们出事自家姑娘着急,好在自己早先按她吩咐做了,这事便怪不到她头上,于是不紧不慢地回说:“奴婢按照姑娘的吩咐去过了,王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说三少爷去跟老夫人提过此事,老夫人也应允了。奴婢怕您担心,又去找了管家,让他派人跟去。”
杏花回想起了王陌屋子外的情形,即刻补充道:“嗯,奴婢去时,表少爷屋外确实跪着五六个人。”
青絮不语,直奔王陶等人的住处。等她到时,看见金枝玉叶两姐妹已经门口站着了。青絮顾不上理会她二人,径直就要往里走。
金枝拽住了往里走的青絮,“絮妹妹,里面两位老夫人在,还有大夫在看诊。人多地方小,大夫把人都打发出来了。你不如先在外面等等,等大夫出来再进去。”
“嗯!”心里虽急,但还是不要影响了大夫问诊,青絮没再往前,只问:“寺里住的大夫是何许人?也不知医术如何?”
金枝脸一红,“这个我也不晓得。主持介绍来的,想来总能管些用。”
一旁玉叶小声嘀咕:“大姐,那大夫看着跟你一般大,能成吗?”
青絮一听这话,诧异道:“大夫跟金枝姐姐一般大?”她脑中浮现出午间竹楼前的那抹翠色,不会是他吧?他不是个书生吗?
玉叶想了想,总结道:“嗯?好像姓余,个儿挺高,可是脸嫩,看着不会比阡哥哥、陌哥哥大。”
青絮这下肯定,主持介绍的大夫就是余子都!刚做完书生这又来客串大夫了,自己还是小瞧了人家。
过了两刻钟,屋门打开了。余子都从屋里走了出来,淡碧色的夏衫胸前襟子上沾了斑斑点点的湿迹,后背上已经汗湿。他抬手用衣袖拭干脸上的细汗,长长地出了口气,脸上露出了轻松之色。
“余大哥!”一个好听软糯的声音传来,余子都抬眼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青絮,讶异道:“上官妹妹也在啊?”
“屋里受伤的是我的两位表哥。不知我家表哥现下如何了?”青絮走到余子都身前,焦急地问道。
“一个中了蛇毒,一个只是轻伤。”
“啊!”青絮惊呼出声,原来陌表哥中了毒。
余子都看青絮眼眶微湿,宽慰道:“你放心,现下已无大碍。我刚帮你表哥施针祛了毒,敷过草药,再服三剂药,保准他能下床。至于另外一位,脚踝脱臼,身上有擦伤,修养个十来日即可。”
“多谢余大哥。”青絮抬手摸了摸眼泪,冲余子都点点头,笑着夸赞道,“余大哥既会读书又懂医术,真是厉害!”
被青絮这么一说,余子都脸微微一红,“上官妹妹过誉。”
这时,两位老夫人从里屋走了出来。上官老夫人一眼瞧见青絮在与刚才施针的小大夫说话,疑惑道:“絮丫头,你识得这位小哥?”
青絮朝两位老人家福福身,“祖母、外祖母。余大哥就寄居在后面竹楼,午间散步时遇见了。”
“刚才事急从权,忘了与两位老夫人请安!在下余子都。”余子都躬身向两位老夫人行礼。
王老夫人虚扶了一把,“快快免礼!今日余公子救了老身的两个孙儿,老身感激不尽!”
“王老夫人客气!”
刚才心急,王老夫人一心放在王陌、王陶身上,倒是没怎么留意余子都,这时细看之下,忽然觉得眼熟,回想了一阵,才开口问道:“余公子与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