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出了条件,条件却是未知的,换作一般人恐怕会思虑,但应子扬却未曾想那么多,直接应了。这让莫泠又冷嘲热讽了一番。
君澜湖畔山脚下,沈青背着一个小肩包来回踱步,本来他想要同应子扬一起上去的,可是应子扬怕楚家人刁难他,所以没让他上去。他对楚家有些什么人,这些人的性格又是怎样的,他都不清楚。
与楚同居大半年,他从没有问过那方面的事,他不问,楚幕天自然也就不提,如果不是莫泠跟南风遥找上门,他恐怕压根就不想去接触楚家人。只是有些事不是他不想面对就能装作不存在。
他同楚幕天的这段日子,就跟这覆盖这山的雪花一样,青山原本不老,只是遇雪才白头,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沾了楚这个人,连心都跟着雪一样苍白了。
没容他想多少,应子扬的车下了山,停在他面前,车窗摇落,露出应子扬斯文的脸,眼镜摘掉了,露出他斯文本质下温柔的一面,这种温柔他只给过两个人,沈青应该是最后一个。“上车,地址我弄到了。”
沈青依言上了车。
因为雪才停了不到几个时辰,路面上的积雪清除得差不多,但保险起见,或者也是不舍与沈青独处的时间太短,总之他开得很慢。沈青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但是并没有催。
车里两个人都很沉默,沈青从没有想过他们会这样安静的相处,沈青是无话可说,想说声感激,但他觉着这是应子扬欠了他的。而应子扬也想说点什么,但是他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谈论楚明显是个不理智的话题,至于阿遥,那就更不必要了,似乎唯一属于安全的话题,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人。
“康俊回来了,他一直在找你。”他思来想去的话题,可惜没得到沈青半点反应。
康俊是谁,与他又有什么关系。沈青只是漠然转头看了一眼应子扬,随后继续看车窗外倒退的风景,曾经他也这样坐着车窗里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从眼前倒退。风景依旧,可人却不是过去的那个人。
“你啊……太静了。也不知道……”不知道与楚是怎么相处的,话到嘴边,却顿住了,这话说出来,沈青八成会不高兴。
沈青状似没有听见似的不发一词,本就话不投机,又何必装熟络。
应子扬没兴趣表演自言自语,只是明显心情复杂起来。康俊曾与他相处几年,尚且得不到他丝毫反应,那自己呢,在他心里只怕么有半点位置。是不是你不在意的人,就只能是陌路。即便曾经亲密入骨。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冷漠。”
何止是冷漠,更多的其实是寡淡。只是那又如何。
、无相依 2
应子扬某些方面来说,也是个固执的人,沈青明显表示到就好,但显然应子扬存了心想跟去。他的理由很简单也很实际,因为沈青不会日文。
本来他是不愿意的,但是应子扬却说服了他。
应子扬这人做事很干净利落,面面俱到,沈青出国的签证都是他一手置办的,就连机票也是他通过别的渠道弄来的,年关将近,机票涨价得厉害,出国回国的人也很多,而且这个时候要去办签证也很麻烦,但是这些问题到应子扬面前基本都不是问题。
沈青没坐过飞机,他不知道他会晕机,而应子扬就算神如诸葛也没料到这点,所以才不到半个小时,沈青就难受得想吐。
“来,喝点水,这是晕机药。”应子扬找空姐要了杯水和一些药丸,通常普通人如果不是特别晕机,吃一两片药丸就够了,但是他觉着沈青的反应跟常人不大一样,或许是体质的关系,他又要了几粒别的药,沈青吃下去了觉着没那么难受,然后又觉着有些犯困,迷迷糊糊地就这么睡了。
这是应子扬第二次看沈青睡觉的样子,还是那样的让他移不开眼睛,他睡着了的样子显得特别的脆弱,眉毛紧紧拧成一团,应子扬很想抚平他眉间的忧郁。
沈青,沈青。
如果当初最先遇见你的人是我,如果,那个人不是楚,那该多好。
如今我能够与你在一起的时间,也就只能是现在了,多希望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如果时间能够重来,没有别人,就只有我和你多好。
但是我们都知道,这世上没有如果,月亮会落下去,而太阳还会升上来,日升月落亘古不变的规律。
飞机停在了成田机场,沈青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出了机场,沈青茫然四顾,他在日本停留的时间只有三天,在这三天里,他能够找到楚幕天吗?他不确定了,这个时候他又有些庆幸应子扬在身边。
显然应子扬来过这里,对这里的交通并不陌生,他选择了成田直通东京的特快线。此时已是晚上十点,时间不算晚,也不算早。
大城市的夜晚基本都大同小异,霓虹取代阳光,照亮这个夜晚,若要说唯一不同的,就是语言的不习惯。
城市的步骤不会因为他们的到来而打乱,虽然依然有很多上下进出的人会打量他,但是沈青权当没有看见,到了陌生的地方,他越发沉默。
两个俊男,走在一起,对于SEX开放的岛国,这并不算什么,人们多是好奇瞥了一眼,随后默不作声。电车平稳地驶进未知的前方。有人上车了,也有人下车了,沈青不知道还有多久轮到他。也许是下一站,也许是终点站。
“我从来没有这样在意过一个人,这还是我十四岁之后做得最疯狂的一件事。”沈青难得的同应子扬说起了话,应子扬分明有些乏累,事实上这两天他基本没睡好,一直跑这跑那。到了飞机上又担心着沈青自然也没法睡,到了日本沈青明显不搭理他,似乎他除了眯眼休息也没别的选择。
他素来是浅眠的人,即便在如何疲惫,沈青一开口就醒了,自然也听到沈青说的话,他对沈青的过去并不了解,所知不多,只知道沈青到B市时是他14岁那年,这6年他的生活可谓乏善可陈,普普通通,如果不是楚的出现,恐怕他根本就不知道世间还有一个叫“沈青”的人。
沈青有同他说话的意愿,应子扬很高兴,顿觉疲累什么的烟消云散,顺着沈青的话题说,“哦,那你14岁之前做的那件事有多疯狂,说给我听听。”
14岁,那似乎是很遥远的事情,却又像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事,沈青恍惚了会儿,给了应子扬一个罕见的笑容,“那年啊,我逃家出走了。”
“逃?不是离家出走吗?”离家出走这档子事他年少时也曾经想过要做,但是没有做成,他顶多就是跑到楚家或者其他人家里躲了起来,但凡他每次躲起来,不到半日就被他的父母找到了。所以躲了几次后就没意思了。
他尚且以为能做出离家出走这等举动的人,必然会是个性较冲动叛逆的人,但是从未想过像沈青这样安静的人,居然也会……果然,他还是小看了沈青。
沈青浅笑,亮黑如星辰的眼睛里像夜空一样深邃迷人,“不对,是逃,我丢下了我妈,在我爸的棺材前,逃了。那天是我爸出殡的日子,天下着大雨,我跟着一个我不认识的人走了。”现在想来,觉得挺疯狂的,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似乎当时的想法是不管到哪里都好,只要能够离开那个山旮旯。
“你当时难过吗?”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他做出那样的举动,14岁的孩子,在异乡漂泊,没有家人,冷了热了,没有人会来关心,饿了瘦了,也不会有人来惦记。莫怪康俊那样一个孩子,他会做到那样的地步,一个长期处于孤独的人,突然有人陪着自己,有人需要自己照顾,这对他来说是何等的救赎。没有谁能忍受孤独。
难过……“习惯了。”简短三字,轻描淡写,一如他这个人,是的,习惯了,习惯有时候真的是个好东西。
“不说这个了,那就说说你以后吧。”以后,是可以讲见了楚之后的以后,又或者是离开日本的以后,很多人都喜欢讲以后,因为以后是无限期的延长,没有具体规定的时间,比明日要遥远,与昨天却又如此接近。
应子扬希望,沈青的以后里能有他的存在。
“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一次来这里,他还会不会愿意见我,我也就是赌一赌,不甘心罢了。”
似乎每一次见到这个人,他眼里的忧郁都会浓上几分,只是这一次他潜藏在眼底的伤无可逆转,掩饰不住了,就流出来了。他想拥抱这个人,可是他似乎缺少这样做的理由和冲动。
最后他只能隔靴不痛不痒地安慰一句“会过去的。”但是我们都知道,时间虽然流逝,可过去却永远过不去,尤其是藏在心里假装自己已经遗忘了的过往。
结局在坏,也不过是重复6年前的那一幕。
夜晚的东京繁华,高耸孤独屹立的东京铁塔散发着橙色光芒,这座以埃菲尔铁塔为范本却高度上超过埃菲尔铁塔的塔,半个世纪以来,这座塔成为了这个城市乃至这个国家的象征之一。每一个国家都有它标志性的建筑,不单只因为它的历史原因,沈青觉着它能给迷路了的人一个指引方向。如果不是看到这座铁塔,他会以为东京还远在千里之外。
“沈青,你饿了吗?要不我们先去吃个饭?”从上飞机到现在,也不见沈青吃点东西,这让他很担心,在这么瘦下去,可不行。
沈青摇头,他没什么胃口,也不觉着饿,只是觉得有点冷,到底是大意了,冬日的夜晚怎么说寒意沁人,来之前查了天气的,说是没有雪,温度也不低,但显然还是有误差的。
应子扬察觉到了身边人呵气的举动,他想了想将系在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递给沈青,“诺,系上吧,会暖和一点的。”
沈青自然不会接受,“不了。我不冷。”像是要戳破他谎言似的,这话才说完,沈青就打了一个哈欠,鼻子隐隐有些痒痒的,看样子似乎要感冒了。
“你这个样子说这话有可信度吗?”说是这般说,应子扬仍是将围巾围在沈青的脖子上,黑白相间的大围巾把沈青围了个严实,似乎依稀能感受到应子扬留在围巾上的暖淡的体温和不知名的香味、
沈青别过脸,默不作声,却拉近了与应子扬保持的安全距离,应子扬为这而高兴,他觉着一瞬间似乎走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