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用我的自由交换他的性命。”
他久久凝望着我,眼神显得有些恍惚,有些难以置信,更多的却是愤懑。良久,终于对我点了一下头。
可我只觉得累,前所未有的累,只想好好睡上一觉。我再也支持不住,缓缓合上了疲惫不堪的眼睛。耳边有人在不停地喊着我的名字,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将鱼洗净撒干水分,在鱼头和鱼尾下部分别切上一刀,抽出鱼腥线。鱼身改刀,切瓦块片。撒盐、撒料酒,腌渍一刻钟。鸡蛋一只、水、面粉,调成糊,洒在鱼身上。放入锅内,烧至六成熟,加上由白醋、糖、料酒、盐、味精调成的酸甜汁液,最后加入淀粉勾芡。
我把自己关在厨房忙活了好半天,一道“糖醋脆皮鱼”终于新鲜出炉。这是他最喜欢吃的一道菜,以前总是嫌麻烦只在他生辰的时候做给他吃,他总是抱怨吃不够,所以今天我特地挑了一只体积很大的鱼。
出了厨房,十三阿哥看着我神色凝重:“笙歌,你真的决定了?皇兄当日答应你只是气不过你用自己来交换九哥,你可有想过如果出了意外怎么办?”
我微笑着点头,把饭菜整整齐齐放进食盒里面,回答他:“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和你玩游戏?”
我自然是决定了的,早在来保定之前皇帝让大济把那药交给我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就算是天地坍塌了我也要那么做,所谓生死五五分,醒得来我就认命,醒不来就抱着一块儿死。
十三阿哥知道我的决定后惊讶之余只是劝慰,并没有把事情告诉给他的四哥。这点,我很感激他。
马车约莫行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保定直隶总督署门前。十三阿哥下车伸手来拉我,我闭上眼睛叹口气,终于把手递给了他。
刚下马车,一众人等早已经跪地迎接,十三阿哥对那领头之人问道:“胡什礼,可都安排妥当了?”
那胡什礼小心谨慎地看一眼站在十三阿哥身后的我,低头答道:“回王爷,都安排好了。不过……”胡什礼再度朝我看来。
“本王带来的人你也敢怀疑,活得不耐烦了吗?!”十三阿哥厉声道,那胡什礼浑身一个激灵,连忙跪到地上磕头赔不是,然后亲自给我们领路。
到了那个院子门口,十三阿哥停了脚步,说在门口等我。我点头,跟着胡什礼进了院子。
我仔细数了数,门上的铁索足足有十把之多,不光这些,还有拿着长戟站在门口的两打精干侍卫。
我的眼睛开始酸胀起来,看那胡什礼从腰间摸出一大串钥匙一一打开那些铁索,心情越发的汹涌澎湃。
抬脚就准备往里面走,胡什礼却上前伸手将房门挡住,他看一眼我手里的盒子,恭敬道:“笙歌格格,请恕奴才无礼,奴才必须得检查这盒子里的东西。”
我有点惊讶,没想到这胡什礼竟认得我。待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后,随即冷冷冲他一笑,打开了食盒的盖子,讽刺道:“我杀人一般用刀子的。”胡什礼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神情颇是尴尬,恭维了两句便大步走开了。
屋子里又闷又热,却没有预料之中的难闻气味,想必来之前十三阿哥就已经安排人打扫过了。
房间虽小却由于没有一样家具而显得有些空落落的,屋内之人穿着一身半旧的粗布袍子坐于一堆枯草上,此刻,正微笑地看着我。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看起来也很有精神的样子,可整个人看上去却消瘦得非常厉害。想必这些日子是吃了不少苦的。
“你来了?”他说得非常轻松,就像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候,好像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隔着四年多的岁月一样。
我咧着嘴微笑,慢慢走到他面前坐于地面,打开食盒把饭菜一一摆到地面上。因为是夏天,饭菜都还是热的。
拿出筷子递给他一双,他愣了一下,随即接过微笑道:“你做的糖醋脆皮鱼最和我心意,没想到此生还能再吃上。”然后便端起饭碗开吃,一如当年一样
我心里面很是酸楚不堪,却是极力的控制住眼泪,端起饭碗陪他一起吃。
不论最后的结果怎样,这都是我们两个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餐饭了,我不能让眼泪成为主角。
一顿饭吃得寂静无声,他的嘴角却一直都是上扬着的。
“为什么不恨我?”他边说边放下碗筷。
我也吃完了,待把碗盘收拾回食盒后才回答他的问题,“为什么要恨你?”
“我记得走之前写了休书给你的。”他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抬起头冲他灿然一笑,像梦里面做过无数次一样伸手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记得自己嫁的是殷禟,不是爱新觉罗。胤禟。”
他的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揽过我紧紧抱着,热气呼在耳畔我觉得有点痒,双手却死死环住他的腰不愿意放开。
“真是个痴傻丫头,总有办法让我觉得自己亏欠了你。”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低沉,我却听得清楚明白。
“那用你的性命来偿还如何?”我开他的玩笑。
他想也没想,“好啊”两个字脱口而出。他回答得如此干脆利落,我竟是愣住了。
我不敢用力气呼吸,只怕连微弱的呼吸也会牵扯到心中的痛苦。闭上眼睛把头置于他的胸前,只希望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
沉默良久,我仰起头问他:“你后悔吗?”我虽没指明问的是什么,可他一定知道我指的是哪件事情。
他狭长的凤眼眯了眯,淡淡一笑:“我爱新觉罗。胤禟这辈子做过的事情,从不后悔。”
意料之中的答案,我心中除了苦涩再也没有其他。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以他的聪慧才智,大可不必屈居人后,究竟是因为什么让他这一辈子都对八阿哥不离不弃,甚至于现在落到这步田地还坚定地说自己不后悔?
他轻轻叹气,把我的头再次按压在他的胸前,轻声问:“知道八哥为什么只有弘旺一个孩子吗?”
我的心一紧,猜到了什么,于是便抬头望着他试探着问:“难道是因为……”
他并没有等我说完就点头了,眼神里面满是愧疚。他的眼神慢慢变得飘忽起来,仿佛在回忆着什么,等了好久,终于开口道:“在我十七岁的那一年,因为一次意外,八哥为了救我被马蹄踏重□,从此再不能……后来我才知道,那次意外是八哥事先设计好的,他约我出去遛马,又暗中找人对我的马做了手脚,他可能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我知道八哥这么做是想要拉拢我,我当时也很气愤,可他为了救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当时我就决定,穷我一生之力也要帮他得到他想要的。”
我一直都参不透为何胤禟对于八阿哥的夺位之心会这么的支持,原来一切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竟然因为八阿哥一个小小的计谋便甘愿放弃一切,我敬佩不已,也只有这样有担当的男人才值得我林沛珊为他不顾一切。
不知不觉已经是泪流满面,他伸出手缓缓抚上我的脸颊,呵呵笑起来,“好好的怎么哭了?”
我把头转向一边,吸一下鼻子红着眼睛道:“谁哭了,是沙子跑进眼睛里面了。”
他低笑着用手转过我的头,俯身尽数吻干我的眼泪。他的唇在我的脸上辗转游移了好一会儿,最后低叹一声终于覆上我的嘴唇。
他的吻很是轻柔,轻柔得就像是在吻一件伟大的艺术品一样,不带一丝亵渎。我缓缓回应他,静静享受这离别之吻。
我和他,我们第一次亲吻,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仿佛都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久远到在我的脑子里面已经模糊了影像。
二十年的时间弹指间一去不复返,匆匆流年,那些争夺,那些哀伤,那些爱恨,那些所有的所有都已然成为荏苒岁月里的一抹抹过往,偶尔翻开看看,只会觉得人生不过一梦罢了。
走出院门,阳光依旧灿烂得不可方物,十三阿哥靠着一棵大树等我,见我出来,一脸紧张迎上来扶住我。我轻轻推开他的手,笑道:“药性还没有发作呢。”
十三阿哥笑着摸摸头,接过我手里的食盒递给一旁候着的小厮,肩并肩和我走在一处,时不时还转过头观察我的情况,活像我下一秒便会倒地而亡一样。
出了直隶总督署我们便直接往京城赶。这是我和另外一人的约定,我来保定见胤禟最后一面,然后回宫再也不离开。
苦笑着摇摇头,不知道宫里那位知道了我瞒着他也服了那药会不会大发雷霆?如果我醒不来了他会不会气得将我挫骨扬灰?
到了半夜的时候药性开始发作,我只觉得冷到极点,里里外外裹了好多层却还是哆嗦得厉害。慢慢的,鼻子里面开始流出腥甜温热的液体,视线也逐渐开始模糊起来。
伸手抚上脖子的地方,想要找寻原本一直戴在上面的东西,可一摸才知道,白天的时候,我已经把玉佩还给了他。
十三阿哥脸色煞白,红着眼眶把我抱进怀里,他不停地用帕子给我擦鼻血,不停地哽咽着重复道:“笙歌,你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不知道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十三爷。”我艰难地出声唤他。
他把耳朵凑近一些,我继续道:“他……就拜托你了。”他听了不住地点头,眼眶泛红,嘶哑着声音道:“放心,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不管怎样,一定会把九哥带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赶紧颤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十三阿哥,喘息不稳地说道:“十三爷,如果……我醒不过来了,替我把这封信交……交给皇上……告诉他,这是我第……第三……三个……”
我终于倒在十三阿哥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耳边的呼喊声我已经无力去回应,除了累还是累。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发现自己踩在一朵看起来很软很大的云层上面,身子虚飘飘地在高空中不停的移动着,而且还越升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