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康熙终于幽幽开口:“朕听说前阵子阿哥们……”
“皇上,笙歌还要去给宜妃妹妹送腊八粥呢……”德妃突然开口打断康熙,但话一出口却好像发现自己犯了错误似的,立即缄口不语,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康熙脸上的表情。
果不其然,康熙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我大概也能猜到康熙想要说什么。前阵子我生病,阿哥们都带着奇珍异宝来瞧过我,康熙虽为一代圣君,但却生性多疑,他多半怕是以为我和某个阿哥有暧昧关系。
我心里暗叹,这他倒是多心了。除了那个人,我愣是没看出来哪个阿哥和我有什么讲不明白的关系。
想起那个人,触动了我心中的伤痛,却也只能垂首站在那里把头埋得死低。屋子里面空气流动不通,我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顺了。
好在康熙爷最终还是发了话让我去给宜妃送腊八粥,我虽不知道他是何用意,但却不想再继续呆下去了,赶紧福身退下了。
出了永和宫我便吩咐和我一同来的那个宫女回了宁寿宫,一个人提着食盒往宜妃住的长春宫走。
心里面七上八下,既期待又害怕。沿着青石甬道拐了几个弯,长春宫便到了。宜妃似乎没想到我会来她这儿,但还是维持着形象笑着。我和宜妃素来不怎么亲厚,对她表达了上次送药的谢意之后便告辞离开。出了长春宫,竟已是大雪纷飞。
收拾好低落的心情准备回宁寿宫,走了一段终于还是坚持不下去了。失落好像洪水猛兽一般朝我袭来,我抱膝靠着高高的红墙缓缓向下滑。
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边流了出来,雪花飞飞洒洒,不停地落到我的头上、脸上、衣服上,可我却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动。
透过迷蒙的泪眼看着雪花漫天飞舞,我的心似乎也随着飞了起来,最终沉入无尽的死水之中,鲜血淋漓。
我以为自己可以忘记他,可时间越长我却觉得越痛苦。在爱情面前,我是一具没有思想的傀儡,我以为自己伪装坚强得不露痕迹,思念却在不知不觉间满溢。想见他的冲动让我来了这里,却连他的背影都没有见到。
我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为了一个不爱,或者不再爱自己的男人疯了……
一阵脚步声渐渐踏近,靴底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我心里蓦地一惊,赶忙起身抹眼泪,却在看着那抹顷长的身影时呆若木鸡。
他正撑着一把伞站在离我大概五米远的地方,此刻正冷冷地看着我,眉头紧紧皱着,满脸的阴郁之色。
对上那双满是桀骜的茶色眸子,我的心开始发起抖来,心里悄悄划过一丝疼痛。这不是我期待的吗?为什么此刻我却如此这般的难过?
看着他撑着伞就快要与我擦身而过的时候,我不知道哪里得来的勇气,居然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静静地看着我,眼里面就像一片幽深的湖水,深不见底。我的心被划开一道口子,痛得没有半丝知觉,只知道不能让他就这样走了。
“告诉我,我没失忆之前,我们是什么关系?”我望进他的眼睛问他。
我以为他会睁大眼睛瞪我,或者是直接绕过我进去长春宫,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偏过头不看我,淡声道:“没有。”
心,瞬间坠入冰窖。
“真的没有吗?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我仍然抱有一丝希望,可这一丝希望却终究没能带我走进天堂。因为,就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就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不带一丝感情的色彩。
他嘴唇半张半合,冷冷说道:“没有!”这样的两个字,短促,却笃定。
心里面某个地方终于坍塌下去一块,悲凉无限。
终于,我垂下了拦住他去路的双手,而他也毫不迟疑的从我身边走过。
看着他留给我的背影,心里面一片冰凉泛滥。
天,真的,好冷……
☆、第七十五章
也许,生命本就是一个疗伤的过程。受伤,痊愈,再受伤,再痊愈。如此反复循环,直到老死。
虽然心里头不好过,可这日子还是要过的不是?
紫禁城里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单调,就像一台复读机,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内容。我每天吃饭、睡觉、练字,日子也就这么对付着打发过去了。
进入腊月后,年味一天浓过一天。无论是哪朝哪代,过年都是被视为是最隆重、最盛大、最喜庆的节日。腊月初八一过,宫里面就忙了起来。从里至外,从上至下,到处是一片喜洋洋的景象。
康熙从腊月初一起便开始赐“福”,许是沾了太后的光,康熙竟然也派人给我送了一幅他的亲笔来。放眼一看,写的却不是“福”字,而是四字吉祥语“宜春迎祥”。字送来的当天,书砚和雪砚两人就张罗着把字贴在了大堂的正中,进门就能看见。
除夕宴在腊月二十四日开设,我也有幸见识了一下爱新觉罗这个最尊贵、最显赫的家族几代同堂的盛况。
当天,乾清宫丹陛上左右安设了两座万寿天灯,丹陛下也设了两座天灯。数不尽的红蜡烛照得整个乾清宫亮如白昼。酒将罗列,灯火辉煌,说不出的精妙绝伦。
后宫里面的那些妃子就像是来参加选美比赛的一样,一个个真可谓是使尽了浑身的解数,能有多漂亮就打扮得有多漂亮。
我随侍在太后身边,看着康熙的三宫六院,真可谓是大饱眼福。只是,不知道她们这样子一天到晚地为了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折腾自己,累不累?
除了康熙的妃子,康熙的那些个儿子、媳妇也是一大看点。那一大群阿哥上次我没有全部认完,但十四阿哥前面的倒是记全了。如今放眼一看,个个英姿勃发、精神抖擞,真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这种宴会,阿哥们都会带家眷入宫。我仔细瞟了一眼,除了那个人以外,其余的阿哥都带的是自己的嫡福晋。那人的身边除了嫡福晋董鄂氏外还坐着一个盛装打扮的女人,并且那个女人我还认识,康熙身边的近身宫女红棉。
记得上次在畅春园撞见他们的时候,红棉还让那个人去向康熙讨了她,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如愿了。
爱情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只有去追逐,才能够有个结果。看来,每个人都是在追逐奔跑着,只有我一个人是停在原地不动的。
康熙五十一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冷。我这个人别的还好,就是怕冷,于是整天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呆在屋里不肯出去。还好有地龙这项伟大的发明,要不然我真的要学青蛙找个地方去冬眠了。
腊月二十八一大早,我正裹着被子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忽然听见书砚和雪砚的声音齐齐传来:“奴婢给雍亲王请安,王爷吉祥。”
见了四阿哥许多次,我早就已经不怕他了。见他来,我也不停下,只吩咐书砚上茶。
四阿哥盯着我轻笑一声,也不管我,只见他脱□上的貂裘大氅递给侯在旁边的雪砚,然后又不紧不慢地摘了帽子递过去。
四阿哥径直踱步到凳子边坐下,接过书砚奉上的茶水,时不时轻啄两口,任我在屋子里来回乱串。
我终于表演不下去,跑过去象征性地给他福了福,然后脱了被子跑到另外一边的凳子上坐下。侧过脑袋望了一眼冷面王,他眉间果真拧成了一个“川”字,望着我极度无语的样子。
我全身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没有露出什么不该露出的地方。只是,最让女人烦恼的三千烦恼丝此刻正全部披散在肩上。最糟糕的是,我居然没有穿鞋!难怪四阿哥会露出这种表情,我这个样子,简直就是丢脸丢到三百年后了。
暗自吐了吐舌头,早知道他今天要来,我一定把自己打扮周正了。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我赶紧跑到床边套上靴子,然后再跑回凳子上坐下,速度快的都可以去参加奥运会了。
四阿哥哼笑一声,道:“平时都作这种打扮?”然后随手从桌几上拣起本书,手上胡乱地翻着,脸却向着我的方向。
我讪讪一笑,低头不语,做出一幅挨批状。心想,平时的打扮吓不死你也要气死你这个老古板。平时我可是只穿里衣裹被子的,今天你大叔运气好,我好歹衣服是穿周正了的。
然后四阿哥又叫我把最近写的字给他检查,我乖乖拿出临的字帖递给他。看着他微微勾动的唇角,我的一颗心终于是落到实处了。
忽然,我看到他的眉头越皱越深,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怎么回事?我记得自己练字的时候很用心的啊,而且他刚刚明明还不是这副样子的,怎么短短时间内就变成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
我凑近了一看,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肠子都悔青了”是什么状况?说的就是我现在的状况!
四阿哥手里面拿的是我无聊时默写的《一帘幽梦》的歌词,我记得明明收好了的,它怎么会跑到这一摞字帖里面来的?
“这是我作的诗。”我说完这话就想打自己的嘴巴。在雍正面前说这种不入流的话,我真是在自寻死路。
四阿哥看了我一眼,把那歌词放进字帖里一并置于桌上。然后,我们就是相顾无言,只差泪千行了。
我们就这样隔着一张桌几静坐着,谁也没有开口,空气中的氧气有点缺乏。反正我是不敢开口主动找话题来说的,他可是一名副其实的老古板,万一我不小心提到什么开放性的话题那不是又得挨他训。
沉默良久,四阿哥轻咳一声,终于开口:“我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什么?”我有点惊讶。
我耳朵好像没问题吧?康熙四阿哥,堂堂雍亲王,未来的雍正皇帝,他居然说要我帮他的忙!好像不太现实,不太现实。
正斟酌的时候,四阿哥的声音就像冷空气一样隔着桌几飘了过来:“十三弟最近腿疾发作了,皇阿玛已经决定让你跟着太医一起去养蜂夹道。”
“什么?!”我瞪大眼睛,再次震惊。
四阿哥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