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米迎上来:“老大,丹尼尔他们都在会议室等你了。你一回来,大致可以结束兵荒马乱的局面,主将一出马,下面人也好办事。”
“呵,可不要太乐观,我让你约范斯高经理是安排在几点的?”
“下午四点,波特先生昨天还在西雅图,如果下午他本人不能出席,可能会派副手过来。”
我收拾起资料往会议室走去:“现在是我们求他们,没得选,我会尽量想办法摆平这件事,后天是新制作室正式启动的日子,让大家按正常进度来,不要受这件事影响。”
“嗯,机器已经检查完毕,就等你一声令下了。”
“晚上七点让所有设计人员在公司会合,我会宣布谈判进展,再安排分工。”
“Yes,sir!”汤米朝我煞有介事地行个礼,轻快地退场。
晚上赶回来,谈判获得初步成效。就在我为范斯高公司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堂娜走进我的办公室:“嘿,震函,你简直是英俊小生和成熟男人的完美结合。”
如果一个男人听多了这样的话,也不会有什么额外的喜悦,所以我从文件堆里抬头的时候脸上挂着“忧郁”:“堂娜,你的目的绝对不只赞美我英俊这么简单。”
“你还真不容易讨好啊。”她笑起来,“刚才我在电视上看见你,你还真会保密哪!”
我猛地惊觉:“这么快播了?”
“参加奥斯卡颁奖礼的电影,后期制作也不过两星期,你以为广告片拍了可以不用面市?”堂娜小小讥诮我一下。
“我的屏幕处女作没有吓到你吧?”继续低头干活。
“不是你的形象吓到我,是财务部收到的百万现金支票吓到我。”
“什么?”
“对方支付百万美金以感谢你的倾情参演,并且让我转达你,希望邀请你参与下一季的系列新装的广告片拍摄。”
“你什么时候成我的经纪人了?”
“现在看来,做你的经纪人比做风行的杂志编辑有前途。”
“正好,这笔钱给制作部填空缺。”我拨内线让设计部来取资料,接着说,“麻烦你帮我回绝他们,钱来得这么快,肯定有问题。”
堂娜再也忍不住大笑:“震函,你有时候还真是风趣。行了,不打扰你了,看你桌上乱的,你忙你的,回头再处理那笔钱。”她转身出去,突然又跨回来补了一句,“老板,明天你自己记得看看那片子,帅呆了,简直是要抢伊森的风头,不过,确实很好看,不知要搅乱多少池春水,你们——都很棒。”
堂娜一拐出去,我就丢了笔靠在椅背上纳闷起来,我不过是充当了一个背景,又不是什么明星,怎么可能付我百万美金?我想起什么,拉开抽屉看这几天的邮包,果然在其中翻到莫尔斯·布莱德伯格导演给我寄来的一张样片,于是我将光碟放入电脑。
第34章
34
画面首先出现的是这个国际知名品牌广告片的第一个系列:蔚蓝的那不勒斯海岸,一片洁白的沙滩,走近一位纯净又带点浪荡气质的男人,乳白衣裤飘逸非凡,他赤脚踩着沙地,一路留下长串优美的脚印,然后胸前的银链闪了闪,他慢慢仰起头看向海天连接处,隐隐泄露这世上最诱惑的笑意,加上那潇洒的衣摆、笔挺的身姿、超脱的神态,再伴着悦耳的海潮声和鸥鸣,的确令人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而台词就只有一句——一刹那就能造就永恒。
昀森,你就是那样不可复制,不可代替,不可比拟,也许不需要你费力迎合,我也终会有朝一日被你吸引。
第二个系列是一个美女模特,妖艳、华丽、诡魅,将全世界的光芒加诸到自己身上让人无法逼视,赤裸裸的欲望,毁灭性的成果,可不及昀森带给我的冲击强烈。
等到第三幕出场,我的心情已经不能再平静。明艳的场景,鲜绿的行人、血红的跑车、明黄的皮革女郎、彩色的街舞男孩……我的深色西服在画面中显得那样突兀,完全跳脱了活背景的角色,甚至会率先进入众人的眼帘。
我那本该一片模糊的脸,实际上比我想象的要清晰得多,甚至西服上的条纹也很有张力,我的神情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有些与这个鲜艳场景格格不入的简约与迷惘,我的目光一再停留在陌生人的身上,随便、轻率、不经意,我不知道莫尔斯是怎么做到的,我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流露的不耐烦是这样明显,安静中的不耐,有一种蓄势待发的危险,直到他出现——
深蓝色的他,高贵自由,缠在他脖子上的优雅方巾在风中轻舞,那闲适中带点懒散意味的男人,举手投足间有丝丝缕缕的凌乱的性感,极具个性的品味突显无疑,然后,他看向我,笑了笑,之前我没有发现他对我笑过,可是境头上他明明笑了,即使是个淡到看不真切的笑,但还是能捕捉大多数人的心魂。配合那句“瞬间动心,灵魂卓越”的背景词,异常震撼。
我不否定导演和摄像师很有功力,他们选取一个45度角表现我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先是眼神的燃烧,然后是灵欲的燃烧,那个转折很精彩,不知是他们太专业还是我太业余,我完全不懂得掩饰当时的真心与震颤,在灿烂的昀森从我眼前经过时,那专注的凝望透露了太多的内容,背景音乐里可以听到不规则的心跳声,还有一声浓重的情色的叹息,热力释放心情激化,像突然发现珍贵的猎物时那种嗜血的魄力,随着追随的弧度在空气中化开来化开来……
那眼神纠结的时间比预期的还要久一些,而且最后给我和他的那个面部特写境头实在过于强烈,那繁华的林荫道没有掩埋热烈的邀请,审视、探索、引诱、迷惑、沉溺的过程只用了几秒钟表现,但无需要更多。画面定格在我的脸上,那苍促间的惊慌与喜悦一闪而过,禁忌中涌动的热望是最有力的吸引。这一刻,我才感觉到导演的疯狂,近乎虚脱。
我本以为这幕广告是很清淡的,毕竟我和他什么样的实质性接触都没有,但我错了,莫尔斯看透了我,他用他的眼看出了不同,并且整个用画面表述出来了,我成了第三组系列的主角,难怪可以得到一百万美金,没有一个从未出镜的活背景可以这样值钱。
盯着自己的眼睛还真是挺别扭的,我发了一会儿呆,才将光碟退出装回盒子里,越来越肯定我拒绝莫尔斯的再次合作邀请绝对是个明智的决定。我想昀森一定也已经收到这份特殊的“礼物”了,不知作何感想。
也许是心虚,我无法不揣测看这则广告的人会产生的普遍感观,但愿不要像我这样敏感到神经都差点震断,我能够想象它的效果,如果没有预告,我可能会被攻个措手不及。
开始我不太想知道这则广告对我具体会有什么样的影响,也许忙碌可以让我暂时不用担心那个,现在的我唯一考虑的应该是怎么收拾一些麻烦事,有时候人背负着不少不可推卸的责任,并需要去一一实践,要是有一个方面不太谨慎出了错,其他方面就必须更积极地去弥补。人虽然总是漏洞百出,但也常常会造就某些看起来没有漏洞的奇迹,这取决于生活态度,而我的态度,只是要学着信任和被信任,我也需要援助,精神上的,以前没有人分享,现在却有个远在彼端的人开始令我有所牵挂,这感觉充满奥妙和悬念。
当天晚上,我收到了他的电话:“感觉如何?”
“够露骨的。”
“可我感谢莫尔斯,事实证明,他真的知道他最突出的一面。”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夸他?”听了他的话,我一下子又好像不再那么介怀了,人生本来就是由无数个意外组成,不差这一件。
“值得我夸的人实在不多。”
“自大狂,要出发了吗?”
“之后要随基金会去趟加拿大,再两周,我可以重新飞回来见你。”他突然压低声音慵懒地说,“震函,每晚我一想到你,身体就会兴奋,还真是得了杜氏联合症呢。”
我的脸有些热了:“我这里可没特效药治你。”他在那头低低笑起来。
到一座陌生的城市,你很难理解它,即使在很久之后,你觉得它不再那么陌生的时候,其实你仍不了解它,就好像我在又一个谈判日的下午,在面对重重意想不到的难关和竞争之后,又重新获得一点新鲜的空气,于是我选择在渔人码头寻觅这座城市的文明。
这里旧金山最充满欢乐的地方。集中在JeffersonSt。和TaylorSt。交汇口的海鲜摊子很生动,广场上立着螃蟹标帜,再糊涂也绝不会走错地方。我曾经和昀森在这边大啖螃蟹酸面包,参观惊悚搞怪的蜡像馆和美丽的“水底世界”,跟那些精彩的街头艺人和从购物中心血拼出来的妇人们擦肩而过,最好别错过“巴尔克拉萨”号的三桅帆船,走累了,就来一杯香浓的爱尔兰咖啡提神。对了,昀森很喜欢这里的鲑鱼和海胆,曾经把那些荤腥毫不犹豫地搬到我的后车座带回去给张姨。
我来到码头那会儿正赶上好时候,船队正进行祝圣仪式,渔民们通过这种方式绵延传统表达敬意,驻足观赏了一会儿,我就往位于FortMason中心码头区的手工民间艺术品博物馆走去,我和昀森都迷恋那里的少数民族传统设计及湾区当代艺术家的作品,印象特别深的还有立陶宛的民间工艺和传统的埃塞俄比亚绘画。
我以往很少为欣赏而欣赏,为喜欢而喜欢,可现在,内心有什么东西被偷偷改变了,我可以为着这份纯粹去解读这座城市,也可以为一个单纯的目的去爱一个人,也不知这算是变聪明了还是更愚笨了。
收拾完心情,一地零落的散闲,我又回风行征战。
一回归现实,那则广告还是起到了它应有的效力,非常不幸的是,仅仅一天工夫,我便荣升为全公司女同事的新偶像。三天后,几家时尚媒体的电话几乎打爆莉莉的秘书台,她无奈之下,切断了一条“咨询热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