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身板正骑在回廊的栏杆上,两条腿晃来晃去,欢快地拍掌道:“噢噢,姐夫跟玉鸾姐姐亲亲。。。。。。。”
郑媱待要呵斥她,突然想起自己是个“哑巴”,只愤愤瞪着媛媛,跑过去捉她。媛媛一溜烟从栏杆上翻下来,蹿到他身后躲起:“姐夫快帮我拦着玉鸾姐姐。”
他反手一捉将背后的小人提起,媛媛咿咿呀呀地叫着,被他抱来怀中。
郑媱赶了过来,用手势示意她不要到处乱说。媛媛想了想自己刚才看到的,突然伸出一双白白嫩嫩的小手捂住眼睛:“羞羞羞——”
他伸手拧她的腮道:“不要对别人说你刚刚看到的,知道不?”
媛媛放开手,冲他吐吐舌头,又冲郑媱道:“我姐姐回不来了,玉鸾姐姐你又跟我姐夫亲亲了,你就嫁给我姐夫吧。”说罢又摇晃他,闪着天真无害的眸子:“好吗,姐夫?”
姐姐回不来了?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妹妹么?郑媱哭笑不得。
他避谈这个问题,把脸一沉,威胁道:“你若敢把你刚刚看到的跟别人说了,就把你关在黑屋子里不给饭吃。”
媛媛皱着眉瘪着小嘴瞅着他。
他又道:“媛媛若不说,以后玉鸾就能嫁给姐夫了。”
媛媛双眉一舒,眼睛骤然明亮。
他全然不顾郑媱的眼光,说得自如得很:“媛媛若想玉鸾跟姐夫在一起就不要跟人说。”
“我不说!”媛媛郑重其事地点头,伸出小拇指,“我敢和你拉勾!”
他与她拉完勾,摸摸她的脑袋道:“真乖!姐夫要和玉鸾说几句话,媛媛先自己去玩好不好?”
郑媛乖巧地点头,他蹲下身将她放来地面,双脚沾地,媛媛撒腿就跑,跑了两步回头冲郑媱挤了挤眼睛,飞一般地蹿到栏杆外去了。
他站起身:“媱媱,你回房收拾一下东西,一会儿会有人在府外接你,我在城外等你。你不必担心,我会派人跟贵主交代的。”
“出城?收拾东西?”郑媱纳闷,“夜里难道不回来么?”
“你说呢?”他唇角衔出一抹狡黠的笑意,直勾勾盯着她道,“你难道不想我,不想与我独处么?”
郑媱的目光开始四处漂移。
“明日休沐,不会回来,后日不上早朝,所以不急。”
“你要带我去哪里?早朝为什么不上?”
不想告诉她因为贵妃仍在病中公孙戾不上朝,他只转身道:“你晚上见到我就晓得了。”
67、静好
郑媱又抬头仰望了下天上的日头,时辰还早,咕哝道:“出城也用不了多久,你要人把我带去哪里见你?要走到天黑才能见到你么?”
“不,出城后媱媱很快就会见到我。”他却不继续说下去了,面上只是笑着,晃荡着一肚子坏水:夜里,夜里做新郎额。怕是一说出来她又要脸红了。
“媱媱,一会儿会有人送一匹戎服去你房中,你换上后快些出来,我就先走了。”
戎服?难道要骑马?郑媱欲再问,他已经先走了。
换完装出府时,府外有辆马车等候已久,待她上了马车,马车直接出城把她送去郊外了。到达目的地时,车夫在外头冲她道:“崔婉侍,已经到了,请下马车。”
郑媱掀开帘子一看,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眼前一片开阔的草地,人迹罕至,少被践踏的草地一片绿油油的,只是刚入初秋的青草已经有些老了。郑媱跳下马车,仰头一望,红日正薄西山,柔和得不刺眼了,红彤彤的胭脂饼般悬在峰峦线上。又四下张望,没见到人,回头欲询问车夫,车夫指了指她身后:“崔婉侍看见那棵缀满红实的相思子了么?”
郑媱点头。
车夫说:“往那个方向走。”说罢引马掉头驱走了。
草丛中偶尔会起一两声舒心的鸟鸣打破寂静。戎服轻便,长筒青靴在没膝的草丛里穿行,带起一阵梭梭的响声,郑媱刚接近那缀满红实的相思子,便听见对面起了一声长长的马嘶,放目一眺,一匹乌骓不知从哪里跃出来,乌骓上执握缰绳的男人英气勃发,胸膛被紧实的戎服束得饱满,双腿一夹马腹向她驰来。
她一时看愣了,那马奔突如飞逝,转瞬便迫来眼下,前蹄高高扬起,她下意识地避让,马上的人迅速俯身,伸手揽住她的腰,稍一用力,她的身体在空中划了半个弧,便撞在一个硬梆梆的胸膛上了。
马蹄飞跨过矮树丛落地继续往前驰。
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的星子散去,她清晰地看见一个下颚的轮廓,随后又对上那一双钩子般的眼神,从她那个仰视的角度,他恰是睥睨她的。他一手策着缰绳一手握着她的腰,也不看前路,倒胸有成竹地打量着她,轻轻动着薄唇,轻风过般在她耳边低语,“不记得是谁说过,喜欢力能扛鼎的。。。。。。俯下腰。。。。。。拉她上马。。。。。。。敢问,样样都符的本相是不是她的良人呢?”
立竿见影地脸红了,她恨不得时光倒回去收回那番天真的胡话,答说:“我也不知是谁说的,反正我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话落,只觉得他的大掌一寸寸收紧,被牢牢握住的腰肢一寸一寸地酥软下去了,马匹上颠颠簸簸,控制不住地歪来歪去,胸膛贴在一处,每一颠簸就会擦一下,而后听见一阵交织的心跳。
她这回主动抱了他的脖子,擦了下他的唇,快速松手别去脑后枕在马背上磨着牙看他:“爱吃辛蒜的、彬彬有礼的先生那样的也不错,反正都比现在的禽兽好。”
“那可真不幸,你一辈子都逃不出禽兽的掌心!”他在她腰间拧了一把。隔着重重衣裳,却能感受到那掌心的茧子。
蓦然看见他笑时眼角的一丝褶纹。
十七岁的少年,雄心勃勃,步步为营,如今已能纵横捭阖,呼风唤雨。他只花了十年。。。。。。。十年,无数个日日夜夜,那些痕迹,是不是心力交瘁的时候岁月悄无声息地刻下的?
她了解他,正如他了解她一样。一个让对手恨得牙痒的计谋,看似不费吹灰之力,其实都是经过数月精心谋划的,背后的披肝沥胆不为人知。他非奇才,只是比其他的男人更能卧薪尝胆。。。。。。。她就是喜欢这样的男人。
一时竟有了良多感慨,再好的岁月终会逝去,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但已经预见腥风血雨,日后,水落石出之前,在更多不知情的人眼中,他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乱臣贼子。
上天不公,那样安排他们不同的立场,上天还算仁慈,最好的年纪里都有他。
想着想着眼前竟模糊成一团。在他跟前她总是这样不由自主地娇矜淌泪,自如释放自己的情绪,喜怒哀乐都摆在他跟前,折磨他也好,因为知道他会疼她,用海纳百川的包容来爱她,她有些自私。。。。。。。
一骑长驰,穿过一马平川的草地,奔驰到一条小河边,马蹄渐渐缓了,一朵朵晶莹的水花扑通扑通地溅起,河滩边摇曳的芦花赛雪,秋风一扬,漫漫搅天飞。
头顶不时有群飞的鸿雁刮刮叫着掠过。他取来一套弓箭交予她手。“媱媱,我记得你从前学过骑射。”伸手指了指空中一群往这边掠来的鸿雁。“试一试,我看看。”
那是很久远的事了,这么些年不碰,她哪里还会,全凭记忆引弓拉箭,对准那羽渐行渐近的扇翅的鸟,用力一松。“嗖——”箭矢飞出,眼见要接近那鸟儿了,那鸟刮叫一声,振翅飞高了,箭矢突然没了后力,直直往下坠去。郑媱泄气道:“我都忘了。”
“你只是力道不够。”他从她手中接过,拉弓的响声如弯木将折,似要将弓拉断,他仿佛只是胡乱朝天一指,熟练地放箭,嗵得一声,一箭击中,那鸟急剧跌落。郑媱欢喜地拍掌,满脸崇敬地仰望着他:“好厉害。”
他正色地凝望着她,双目布满忧思:“秋祭后马上要举行秋围了,届时,你还是像这样,不要射中。”
她一时讷住:“秋围不是皇帝率着王公大臣去的么,为什么。。。。。。”
“你要随贵主同去的。。。。。。。。”他将她的两只手握成拳头,捧在自己手中,低头去亲吻:“媱媱,秋围一过,像这样静好的日子不多了,你怕不怕?”
从他的话中嗅出山雨欲来,她的心狂跳不止,头一歪埋入他怀中:“该来的迟早都要来的,赴汤蹈火,我都和你一起。”
他低头过来吻她,她乖巧地闭上眼睛,他犹豫了下,落在她眼上,吻得绵长,历了辽远的旷古一般。
一股劲风从远处的山谷突围,始携来秋日的肃杀气,芦花铺天盖地地卷着,仿佛是一场纷纷扬扬的瑞雪,他一手拍抚着她的背,一手策着缰绳徐行在‘隆冬’里。
不知走了多久,入了一个山谷,灿烂的‘红霞’格外刺眼,映了满目,红彤彤的一片窒迫着呼吸,米囊花烈烈盛开着,比曼珠沙华还要炽烈,秋风漾起,无边无际,分明是跃动的火焰。。。。。。。
68、异蝶
两旁都是山崖,崖壁上有溪流沁涌着,顺着芝兰从生的石缝渗流而下,将山谷中央冲刷出一条极细的河沟来,两岸被水流滋润过的土壤肥沃,前人无意中遗落的米囊花种子就从土壤中生根发芽,经年便繁衍成一片花海,红色的米囊花像两条赤色的绸带两夹在两岸,一直绵延至山谷深处,一眼望去望不到边,守护着中央那一条涓涓长流的细水。闲云漂浮,雾汽缭绕,野鹤回旋在山皋。
他吹了个指哨,山皋的荆葛梭梭响起。
“银毛!”她惊呼道。
一匹骏马得得得地钻出荆葛丛中,飞身跃下,甩动着银色的鬃毛奔驰在米囊花丛中,向他二人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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