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被他吞进肚子里,不该听明白的,偏又明白了,就对凌雅峥说:“你没错,你父亲害死你母亲,你夹在其中为难,就不该你来说。”手指摩挲着凌雅峥充血的双唇,又笑道:“就算你错了,我也会沿着你的错走,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凌雅峥摸了摸莫三的头,从怀中递给他一个册子,“还是留你大哥在雁州筹措粮草吧,毕竟,他原本就专司此职,这是我记载下的季吴那边要紧的将士谋臣名册,要紧的事,也记载下来了。你押着关绍,随着马大哥去沙场吧。我总等你回来。”
莫三一怔,接了册子,略略地翻看一回。
“你原本就不是池中物,何必为了我,错过了这造英雄的时势?我不信,有这册子,有关绍在手,你拼不出个人样来。”凌雅峥握住莫三的手,“并未我逼着你去觅封侯,而是,我料想你这样的人,若不去插一手,凑个热闹,日后只怕会抱憾终身。”
“……几时瞧出来的?”
“你提起梨梦时,隐隐有些嫉妒她能去京城逛一圈。”
“你真是个人精!”莫三盘腿靠着凌雅峥的膝盖坐着,手依旧握着她的纤纤素手,“那你再猜,我如今,想什么呢?”
“不猜!”凌雅峥因他微微推动自己膝盖,脸上忽然红了。
“猜一猜。”莫三促狭地转过脸来,仰头笑道:“我的心思,你总该是明白的吧?”见凌雅峥红着脸不动弹看,就大着胆子站起身来,搂着她的肩膀,向亭子外一睃,又挨近了她一分,低声说:“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怕你外祖父闹着要退亲的事!柳家受了委屈,又捡着这要紧的时候闹……”本是紧张才啰嗦一通,此时手搭在了那不盈一握的纤腰上,登时心猿意马,再说不出旁的来,只觉生米煮成熟饭,柳承恩想闹也不成,于是搭在腰上的手又向上滑了一下。
凌雅峥微微咬唇,望了莫三一眼,忽然站起身来,还不等她言语,就听柳本贤的声音慌张地响起。
只见柳本贤不知从哪一处冒了出来,站在凌雅峥、莫三中间,就啐道:“你答应我只说两句话……如今做什么动手动脚的?万一,她终究嫁了我……”
莫三冷不丁地被泼了冷水,搭过纤腰的手再放到自己腰上,总觉不是滋味,悻悻地望着柳本贤,“不然,我牵桥搭线,引着你去见凌雅嵘?你不知道,她茶不思饭不想的,枯瘦成了个……”
“三哥。”凌雅峥忙低声喝住莫三,为难地望着柳本贤,“表哥,虽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句话,但你的心智,绝对不是嵘儿的对手,将来……”
“将来只怕将令牌也偷了给人家送去。”莫三笑道。
柳本贤玩笑时,曾见凌雅嵘好奇,应下她这话,此时乍然听莫三提起,登时又挨了一次晴空霹雳,“你,从哪里知道的?”
“若不是你许下令牌的事,谁肯搭理你?”
柳本贤恼羞成怒,推搡着莫三向外去,嘴里嚷嚷道:“过河拆桥,是谁一时心软,带着你进来的?”
莫三倒退着向外走,不忘递给凌雅峥一个稍安勿躁的神色,为逗凌雅峥,有意向自己方才一亲芳泽的唇上摸去。
凌雅峥红着脸,依旧在水亭子里坐着,料到今次若不被柳家人发现,下次定还会再来,于是,反倒悠哉地转身去看莲塘里的菱花、莲塘边的菖蒲。听见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尚未见人,就先含笑道:“外祖父。”
柳承恩背着手,穿着一身布衣短打过来,挺着胸膛望向莲塘,“你哥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你倒优哉游哉?”
“一切自有外祖安排,峥儿不急。”凌雅峥起身,请柳承恩落座。
柳承恩哦了一声,坐下后,笑道:“我逼着凌家、莫家退亲,你也不急?”顿了一顿,又说:“你应当比你哥哥早几日知道吧?当初,就只你哥哥跟嵘儿去给姓谢的求情?”
“一直瞒着外祖父、外祖母,是峥儿不孝,唯一能补偿祖父的,就是眼前的局面。”
“眼前的局面……”柳承恩一笑,见儿子柳大拿了厚厚一摞信来,接了信,也不看,径直撕了,撒进池塘中,对柳大怒道:“不必再送这些信来!”
“父亲,眼看火烧眉毛了,虽儿子也知道妹妹死得冤枉,但外头多少大事,都要父亲去处置呢!”柳大耿介地跪在地上,好似一副为民请愿模样。
柳承恩喝道:“他们雁州上下都将咱们柳家瞒住,只怕上了沙场,也要将些要紧的军机瞒着咱们呢!上了沙场是死,不上也是死,倒不如就留在家里逍遥几天!”
柳大一张脸苦得几乎拧得出苦水来,不敢逆了柳承恩的意思,只得起身向外去。
等柳大走了,柳承恩才和缓了脸色,笑道:“你这丫头,你舅舅都当我是个要闹得鱼死网破不识大体的人,你怎看出的蹊跷?”
“当初父亲被打顺溜了,外祖父尚且不忘母亲留下的嫁妆遗物。可见,旁人以为外祖父是个上不得天面的武夫,确实是小看外祖父了。”凌雅峥笑道。
柳承恩望着凌雅峥一张笑脸,登时失了神,苦笑道:“你舅舅几个,都比不上你母亲一个通透,如今,你表兄弟几个,也比不上你一个!哎!你舅舅们是那样的心性、你表哥们又是那样的鲁直,就连韶吾,瞧着沉稳多了,但到底……等着瞧吧,如今是满雁州府都对不起我,瞧我怎么讨回公道!”?
☆、第67章 趁火打劫
? “外祖心里有计较就好,只是,世上有‘秋后算账’四个字,外祖父就算有道理,也要权衡着轻重。”凌雅峥微微一笑,瞧着柳承恩摩拳擦掌地起身走出水亭子,眨了下眼睛,嗅着菱花清香低低地叹了一声,瞧见邬箫语急匆匆地赶来,就先问:“你去哪了?我出门你都不知道?”
邬箫语一呆,有些做贼心虚地说:“没去哪,就在房里呢。”
“仔细着吧,外祖父已经叫了你娘、齐清让的娘问过话了,虽她们嘴硬,但外祖父、外祖母也并非么猜到什么事,仔细哪一日恼了,就将你打出去。”凌雅峥眼睛一瞥。
邬箫语讪讪地陪着笑,笑容却不达眼底。
“……你当真,做了什么事?”凌雅峥眼皮子一跳。
邬箫语赶紧地走过来,低声说:“少夫人有了,奴婢就去说给老夫人听,老夫人叫我跟小姐说一声,从今儿个起,就另换个人伺候着吧。”
凌雅峥立时醒悟到这其中的意思,冷笑道:“你哥哥一直煞费心思,求了我将你带进莫家,好跟齐清让凑成一对。你又自作主张……”
邬箫语脸上一红,怯懦地说道:“都是老夫人的意思,奴婢什么话都没说。”
凌雅峥冷冷一笑,推开邬箫语递过来的手,自己站了起来,猜着水亭子外铺着的鹅卵石,就直直地向如今她们兄妹、姑嫂暂住着的院子去,过了南墙,就瞧见念慈一双眼睛几乎迸出火星地瞪着邬箫语。
“小姐,少爷闹着要回凌家,少夫人正劝着他呢。小姐快去说说话。”念慈着急地说着,见邬箫语也要跟着去,一把手好似铁钳子般钳住邬箫语的手腕,皮笑肉不笑地说:“你随着我在这南墙下说两句话。”
邬箫语讪讪地,求助地望向凌雅峥。
凌雅峥也不理会她,过了南墙就进了院子,望见两三个婢女在门房那求着她去,忙快步走到凌韶吾、马佩文屋后,听见里头凌韶吾说“一直觉得对不住外祖父、外祖母,才领着你跟着外祖父、外祖母回来,没想外祖母行事越发得叫人看不清楚了。就算恨屋及乌,埋怨你哥哥隐瞒她,也不该这样作践你。”
“这算什么作践?就算是旁人家,见媳妇子身子重了,为了子嗣,也要打发其他女人伺候儿子、孙子。”
“饶是如此……”凌韶吾心里不甘,觑见帘子外凌雅峥大喇喇地站着,才勉为其难地住了口。
“妹妹来了?”马佩文擦了下眼角,亲自过来打起帘子,又大度地问:“箫语在哪?”
“嫂子还把外祖母的话当真不成?箫语是薄氏女儿,外祖母再糊涂,也不至于将她送到嫂子身边。”凌雅峥走了进来,扶着马佩文将她按到椅子上,笑嘻嘻地说:“嫂子素来聪慧,这会子,就想不明白外祖母为何这样做?”
俗话说,当局者迷,盘观者清。马佩文先时心里略有些泛酸,又见凌韶吾冲动鲁莽地要立时回凌家去,就只顾着拿着贤良话劝说他,此时,瞧着凌韶吾不闹了,她静静地一想,登时就点着头,笑了。
“你也想明白了?”凌韶吾糊涂着,赶紧地问,唯恐方才马佩文动了胎气,又连忙捧了茶给她。
马佩文接过茶碗,抿了一口就放下,“方才是我糊涂了,不叫念慈进来伺候,反倒叫箫语来,实在蹊跷得很。如今看来,外祖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凌韶吾忙道:“快说,外祖母想什么呢?不在酒,难道还在山水之间?”
“你这糊涂鬼,兵书背得不熟,这一句倒是记得熟!”马佩文手往凌韶吾额头上一戳,“只怕,外祖母此举,是要逼着我们马家,然后叫马家反倒去逼凌家。”
凌韶吾为难地说:“话虽如此,也叫你为难了,据我说,再过小半月,外祖父、外祖母还是不解气,咱们就回凌家吧。”
“糊涂!你仔细想想,先前,因马家的缘故,你大伯娘、二伯娘是怎样对付我的?一股脑儿地将各样家事都推到我头上,瞧着像是叫我主持中馈,实际上,不过是刁难我罢了。况且,大哥还没娶妻,我这就……回去了,只那白眼就压死我了。”
马佩文面上浮现一层薄薄的红霞,若非凌雅峥在,凌韶吾恨不得立时将她揉在怀中。
“姐姐说得,也有道理。但总是留在柳家,总不是个事。”凌韶吾说。
马佩文微微摇头,又问凌韶吾:“若是你随着我大哥去打仗了,你是情愿我留在柳家,还是情愿我回凌家?”
凌韶吾一时被问住,一双眼睛牢牢地钉在马佩文一双丝履上绣着的喜鹊乌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