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绿敏的二哥赵漠和李月同岁,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去年进京参加武举得了功名,李月便命他随荔非元礼北上,在他帐下做一名果毅都尉。
“相公!你今天可喝了不少酒。”赵绿敏一边给李月脱去外衣,一面略为埋怨地说道。
“难得这次聚会,心里高兴多喝了几杯,娘子不要见怪!”
“你和父亲都决定让我哥哥从军,我娘挺担心的,这几年唐军败多胜少,死的人太多了,要是哥哥有个什么闪失,二嫂和几个侄儿女可怎么办?”
“赵漠也坚持要参军,我也没办法,本来我要安排他去江宁县任县尉,可他不肯,非要从军不可,只好让步于他,不过娘子放心,唐军兵败主要看主将,你夫君我不是从没败过吗?”
“你真是厚脸皮,‘老鼠上秤,自称自夸,’打了几次胜仗,就尾巴翘上天了。”
赵绿敏的脸依在丈夫的胸前,动情地说道:“夫君可千万要小心啊!不然我们母子可怎么活!”
李月轻轻揽过妻子的腰,妻子虽已为人母,但依然和当年一样的美丽、苗条,李月心中一荡,遂低低地说道:“今晚我就睡在你房内了。”
“可是今晚你应睡到蘅妹那里的。”
“我不管!还有小影和她睡呢!”
“好吧!让我去给蘅妹说一说,还有相公答应的,明天带我们去苏州,不许赖哦!”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第二天,李月起程前往苏州,接受浙东观察使韩滉的述职,之所以把与韩滉的会面也安排在苏州,是考虑让韦黄裳也一起参加会商。
李月的座船沿运河南下,除李月的主船外,另还有两艘兵船护卫,由王元楷与李即墨各领二百人于一前一后担任护兵,另外太湖帮也派出了大量的暗哨,防止李璘余党行刺李月。
江南一地虽曾有南朝的繁盛,但自隋、唐两朝以来,全国的经济中心一直在北方,开元二十八年之时,江南十五州的人口仅二十二万户,占全国的四十分之一,税赋更微不足道。天宝以后,北方数次大灾,李隆基命北方灾民就食于江南,使得江南人口大增,税赋也开始占到全国的半成。安史之乱后,北方百姓为躲避战乱,开始大举南迁,到乾元元年时,整个江南道已经达到一百二十万户,增加了六倍,而且现在仍然在猛增,虽然如此,但总人口在全国占的比重还是仅有一成。移民的大增,由此带来的各种社会问题也开始大量出现,好在江南土地肥沃,水量充足,只要勤于耕种,就算赋税沉重,也不会出现饿死人的情形。目前,全国的产粮和税赋重地主要集中在两湖、荆宛、关中、四川、河南、两淮、江南,李亨分割江南道、控制两湖、荆宛的主要目的就在于此,李月以四川换江南东道仅十五州,对于李亨来说,并没有吃亏。
赵绿敏正在和李月谈论两岸的景色,李晨幼小,故没有随行。林之蕙正和李影窃窃私语,她俩都是第一次来江南,沿河的景色和民俗都让二人感到十分新鲜。
第二天上午,船已快到了无锡县,从无锡县进太湖,走胥江便到了苏州。李月正在给林之蕙讲述无锡的典故:“有锡出,天下乱;无锡出,天下清”故名无锡,林之蕙看着儒雅的夫君,眼里流露出迷醉的神色,连李影在一旁偷偷的笑,她也没有看见。
“夫君,好象有人在喊冤。”赵绿敏从后舱走了过来说道,今天她有点晕船,所以一直卧着休息。
李月点点头,他早就听见了,似乎是两个小女孩的声音,他遂下令道:“停船,靠岸!”
由于李璘初定,江南的吏治尚乱,地方官也多良莠不齐,地方豪强勾结官府欺凌百姓之事层出不穷,以致于拦轿告状之事时有发生。金陵、润州、常州的官员,李月早拜托岳父赵显推荐,所以还算不错,而苏州一带由于韦黄裳刚刚任职,尚来不及清理。
“报大将军,喊冤的是两个小女孩,为姐妹二人。”即墨过来报告道。
“带她们上来”
很快,两个小女孩被带了过来,这是两个不到十岁女孩子,姐姐约十岁左右,妹妹大概只有八岁,大一点的女孩见到李月,便立刻跪下喊冤,小一点的女孩则跟在姐姐身后,怯声声的跟着叫冤。
第二部 中唐旧事 卷三 此身向作江南士 第一百三十九章 疾苦
“你们是谁?为何叫冤?”
“禀老爷,我们爷爷原是中牟县县令蓝缜,爹爹叫蓝献,去年贼兵破城后,爷爷被杀死,爹、娘带着我们逃难到此,开了个路边茶摊糊口度日,一个月前,因交不起税,便向城里的点金当铺借了钱交税。
三天前,点金当铺的少东家来我家要钱,我爹无钱给他,他见我娘貌美,便叫手下把我娘抢走抵债,还放火烧了我家的茶摊,我爹上前与他理论,竟、竟被他们用棒子活活打死了……。。!”说道这,姐妹俩抱头放声痛哭,赵绿敏三人在一旁听见,也跟着抹泪不止。
“你俩向官府报案了吗?”
年长一点的女孩止泪说道:“我们昨天就报案,可一个衙役大哥说,这样的事实在太多了,县官老爷根本管不过来,让我们别费劲了,他给了我一张破席,叫我们把爹爹埋了。”
“你爹爹的尸首还在吗?”
“就在那边”
“即墨,你去看看!”
很快,即墨回来说道:“前面有一口薄皮棺材,里面的人确实是被乱棍打死。”
“你们不是说只得一张破席吗?棺材是怎么回事?”
女孩闻言垂泪说道:“今天上午,地保说我们如果愿卖身给他,他就送我们一口棺材,并替我们埋葬爹爹。我爹爹也是个举人,死后却只能用破席裹身,爹爹生养我们长大,我们只能这样报答他了。”
“不要说了,即墨!”
“在!”
“你领一百人,速到城里的点金当铺将人犯给我抓来,把她们的娘也带来。”
“是!”即墨一招手,带领一百名李月的亲兵向无锡城跑去。
“王元楷!”
“末将在!”
“你去把无锡县把县令给我叫来,还有那个地保也叫来!”
“遵令!”
“相公,”李月一回头,见是妻子赵绿敏在叫他。
“夫人,什么事?”
“我想收留这两个小女孩,让她们以后就跟我吧!”
“这……。!”
“什么这、那的,难到你不清楚,地保买走她们不就是要卖到勾栏吗?”见丈夫犹豫,赵绿敏不由怒道。
“可是她们还有母亲。”
“就一起去好了,她们娘三个在这世道还能好好活得下去吗?”
“好吧!等一会儿处理完这事再说。”
赵绿敏立刻和丫鬟一起把两个小姑娘领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即墨押着数十口老幼男子过来,当先一人是个脸色惨白的年轻男子,身上、脸上均有被鞭抽打过的痕迹。
“即墨,这是怎么回事?”
“公子,两个孩子的母亲已经不堪凌辱,上吊死了!”
船舱那边顿时传来两个女孩的哭声,这时王元楷领着两人匆匆的赶过来。当先一人身穿七品官服,约三十几岁,便是无锡知县周莳,后面一人显然是地保。
周莳已经从地保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他见到李月,急忙上前拜见,“下官无锡知县周莳拜见蜀王殿下!事务繁忙,有失远迎。”
“你可是科举出生?”
“下官是天宝十年进士。”
“既然是知礼之人,这惨绝人寰之事怎么不管。”
“这样的命案,每天都要有十几起,下官实在处理不过来。”
“既然如此,那我来处理吧!即墨,把他们全部押到河边砍了!”
“大人!我冤枉啊!大人!我没有杀人啊!”
李月一挥手,军士们将这几十个人拖了下去,这时,周莳忍不住说道:“殿下!下官以为殿下处理并不妥当。”
李月向王元楷施了个眼色,王元楷举手让士兵们暂停行刑。
“周县令以为何处不妥?”
“杀人逼奸固然该死,可其父兄并无协同,绝不应同罪!”
“可乡邻皆指其父子罪恶罄竹难书,难道不该杀?”
“殿下只听一面之词,尚无人证、物证,也无双方的口供,便轻易判人死刑,确实不妥,依我大唐刑律,须三审无误后,且人证、物证齐全,方可定罪,纵然是死罪,还刑部复核,交皇上红勾后方可秋后处斩,象殿下如此草率,一旦误杀,实非百姓之福。”
李月闻言,微微冷笑道:“象你所言,今天我是不偶然路过无锡,就是百姓之福了?非常之时,自然用非常之法,与其一路哭,不如一家哭,不用铁腕手段,何以保百姓之安?你所言,用在太平盛世尚可,可用在这乱世,纯属痴人说梦!来人,斩!”
很快,行刑完毕 ,李月又下令道:“将这些人头悬挂在城门出示警,通知各地方,凡犯死罪者,可先将人犯收监,由各州刺史最终核定死刑,不必上呈刑部”
周莳站在一旁,脸一阵红、一阵白,李月看了看他,温和地说道:“周县令也不必气馁,你适才所言,并非无道理,待天下初安,还得按你说的办法做,只是现在为非常之时,你纵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全悉处理,这样反而会助长了恶人的气焰,以为法不责众,你可明白?”
周莳叹了一口气,很勉强的说道:“下官知错!”
李月摇摇头说道:“我没有说你错。也罢!此事暂且揭过,我来问你,现在江南百姓税赋如何?百姓竟要借钱交税。”
“殿下可是想听实话?”
“当然!”
“仅从法定的税上来说,江南百姓的负担并不重,有永业田的农民和全国一样,每年租粮为五石,调为绢、布各五丈,麻五斤,庸一月,无地民则按人头交税,每人一千钱,但这只是固定税,除此之外还有商税、军税、盐税、油税、茶税、北方流民有移民费、进城有入城费、造船有船费、养马有马费,婚丧嫁娶、生儿育女都要向官府交费,所以百姓戏言‘自古未闻粪有税、而今只剩屁无捐’说的却是实话。”
李月听了,阴沉着脸问道:“这可都是李璘搞出来的?”
“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