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秀实为西阁祭酒,韦黄裳为东阁祭酒,升原肃宗时的黄门侍郎后被贬为杭州司马的韦元甫为苏州刺史,同时又升刘宴的副手何士健为盐铁令;起用被致仕在家的原庐州刺史韩颖为婺州刺史,在进行了一系列的人事调动后,李月随即同意限田令的涉及大户的条文可暂缓一段时间实施,先执行给无地户授田的步骤,但同时李月又下严令,各地官员最迟三个月内必须退出多占的田,各地大户在半年内也必须完成测量和退田事宜,如果地方不配合的话,将由军队来执行,逾期者将从刺史到县令一概免职。
信州贵溪县是几年前刚设的下县,和江南其他地方一样,北方流民的猛增使原来从属于弋阳的贵溪乡人口突破了三千户,达到下县的标准,李豫即位之初,便将他从弋阳县独立出来,设立了贵溪县。贵溪县县令马堰原是苗晋卿的门生,天宝十二年明法科进士,苗晋卿死后,又投靠了鱼朝恩,故得实缺给授贵溪县县令,和全国所有的大多数地方官一样,在为官的同时,自己的家产也跟着膨胀起来,他本是从七品下阶,按制可得授永业田三顷,也就是三百亩,但他的永业田却得授在老家徐州丰县,但这两年他又以职分田、公廨田为由,在贵溪县捞到了近五顷的上田,按照限田令,他若选择江南东道养老,就必须得放弃老家的田地,而且还要再退出多占的二顷土地。这让他十分为难,他其实在老家拥有远不止三顷,安史之乱后,他又用极低的价格从别人手上购得五顷,这样在老家其实共有八顷土地,多出来的五顷地官府档案中无记录,他也就没有申报,可就是要他放弃那三顷永业田也似挖了他的心肝一般难受,不放的话,这里的田又不好交代。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县丞给他传来个消息,类似他这种情况的官员其实有很多,大家都在想办法积极活动,听到这个消息马堰不禁大为振奋,当即命家人打点三千贯钱,他要亲自去州府找刺史李道明诉苦。
马堰到信州后,打点了门房方才知道,在他之前,别的几个县的县令都先后来过了,他倒是最后一个。李道明在推辞一番后,方才勉强接受了属下的一点心意,遂请马堰入坐,上好茶招待。
“我没记错的话,马县令是天宝十二年的进士吧!”
“大人好记性!属下确实是天宝十二年的进士,候补了整整四年,方才得一个县丞的缺,前年调到新设的贵溪县。”
“做候补真是不容易啊!老夫当年也是等了三年,到今天这个位子也是一年年熬出来的,马堰如此年青就得县令,前途不可限量。”
马堰点头笑笑表示赞同,随即便急不可耐地说道:“大人,下官有几个属下托我来问问,限田令真的没有一点宽容吗?大家为官多年,好容易才攒点养老田,现在就要求交出去,只给一点象征性的补偿,还不如一个白丁,真让人不解?”
“马县令,吴王殿下的性格你不是不知,他从前号称“李魔王”,连先帝也要让他几分,何况你我,我劝马大人就不要再想什么花头了,老老实实交出去,等升了官,不是还可以再增加吗?不瞒马县令,我已经开始清算自己的田产,打算将多的部分上缴,为百姓着想,自然是我等做官者的本分。”
马堰心中大骂李道明无耻,明明收了钱,还要挂贞节牌坊,可脸上却又不敢有半点表露,连连称是,表示回去立即将刺史大人的意思传达。
李道明喝了一口茶,方才淡淡说道:“测量土地的人我已经派下去了,马大人不妨和他们搞好关系,早一点给你测量,早一点完事,吴王殿下已经放话,过了期限可就是军队下来测量,马大人,你明白吗?”
马堰连连点头,遂告辞出门,走到门口时才领悟了李道明的意思,原来竟是要他在测量上做手脚啊!他顿时大喜,转身向刺史府磕了个头,方才欢天喜地而去。
待马堰走后,李道明冷笑不止,“限田令”,笑话!自古哪有民与官争利的,他早接到朝廷密令:在反对限田令上必须有所作为。
第三部 经略江南 卷二 秋风秋雨愁煞人 第二十七章 劝商
江南东道在限田令发布二十日后,又发布了一条‘劝商令’,这回是向全民发布的,在各县州内的主要地段皆贴有通告。内容主要如下:
一、江南东道放开一切海禁,允许民间进行海外贸易,金陵府将在浏河港设立浏河巡检司,统一管理海外贸易,从陆路出境的贸易也归浏河巡检司管理。
二、鼓励大户从商,对大户从商者凡在江南东道主动退出土地的给予商税上的减免,凡有偿退出一顷土地的则给予一年商税减半,而无偿退出一顷土地的则给予一年商税全免,以此类推,但最多不超过五年。
三、金陵勤政院将拟定禁商和限商物品名册,凡不在名册中的物品皆可任民间随意买卖。
四、市舶监负责国内贸易的管理,资本在一千贯钱以上的商家无论新旧,只要有店铺在江南东道的,皆需到金陵市舶监进行登记。
五、各级官吏及直系家人严禁从商。
六、取消官府各种匠户的限制,各匠户在完成官府的定货后,皆可自由将其产品上市买卖。
七、金陵勤政院已经将从商细则发到各县,欲从商者可到各县衙索取。
和限田令相比,劝商令可谓波谰不惊,除了那些需要重新去金陵登记一番的大贾们咕哝一句外,就是升斗小民们的热论了,这几个月来,所有的人都绷紧了神经,任何从金陵府传来的消息都异常让人注目。
丹阳县是临近润州的一个望县,土地稠密,人口也突破了五万户,县令张千严约四十岁,是原门下侍郎张倚之子,因生来较愚钝,屡考不上功名,最后受了父荫,得了个从七品的司农寺苑副监的闲职,三年前升做丹阳县县令,几年的政绩乏善可陈,都因占一条‘恪勤匪懈,之善,均得了中中考,保住了丹阳县县令之职。张千严本人的永业田在老家,在丹阳也有职分田六十亩,限田令一出,他是第一批将土地上缴的三十名官员之一,反正家境宽裕,也不在乎这几个田租,这一来倒给他拿到一条‘清慎明著’之善,这个意外之喜让张千严乐得几夜都睡不好觉。
张千严有个爱好,就是喜欢泡茶馆,听书或聊天,每日公务稍闲便往茶馆里一坐,泡壶好茶、点几碟细点,美其名曰:“善听民意”,往往有人寻他时,手下只消说一声大人‘善听民意’去了,大家自然就知道了他的去处,他常去的茶馆叫“日曜日”(唐朝以七日为一周,分别命名为月火水木金土日,现在在日本尚存这种历法),是全县最大的一家,因他是常客,又是一县之令,所以茶馆一直给他留了个靠窗的雅座,张千严在茶馆里倒是从不摆官架子的,和寻常茶客一样,落个清闲自在。
这天和往常一样,上午处理完几件公案后,张千严心又开始痒痒,便和县丞打了个招呼,径直便来到‘日曜日‘茶馆,早有小二眉开眼笑的替他引上了二楼,张千严突然瞥见自己常坐的雅座对面已坐了一人,他正要问小二,小二却抢先说道:“那位爷说是老爷的旧识,所以掌柜就让他坐了。”
张千严一怔,绕到那人的面前,果然是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是何处见过的,他知道自己愚钝,忘记熟人是常事,便笑着一拱手说道:“这位先生,我们好象见过。”
那名中年文士微微一笑说道:
“我们自然见过,是在长安,在下姓白,与张大人曾有一面之缘,张大人可有印象?”
张千严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见过的人中还有姓白的,只得抱歉地笑笑,推说自己忙于公务,把此事给忘了。
“白先生请坐,本来你坐的这个位子是早有人预定的,既然白先生是旧识,就不管他了,在这里不用叫我大人,称我先生即可。我想问一句,白先生可是从长安来?”
“去年初还在长安,后来便来到了江南?张大人,不!张先生何有此问?”
“现在应是长安的‘曲江流饮’文会正酣之时,真是很想念啊!我虽然文才不高,却十分喜欢此会,家父在世时,年年带我去参加,白先生莫怪,听到长安旧人,故有些失态。”
“不妨,我也是时常怀念长安,但江南客老,也让我不舍离去。江南现在在全国颇为有名,张先生可知为何?”
“自然是限田令一事,天下谁人不知?”
“张先生是怎么看此事的?”
“我有什么可说,上司有令自然遵从,先生为何问此事?” 张千严虽然愚钝,但也是久在官场,他突然对这个姓白的故人起了疑心,正再问之时,突然从旁边走过来几个老茶友,将张千严团团围住。
“我们正担心张大人最近不来呢!张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张千严见到他们,头不由大了几分,他们都是丹阳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时也爱到这茶馆一聚,若摆官架子不理吧!又都是平时常见的熟人,不好不睬。
“王掌柜,你福星酒楼一向生意兴隆,又会有什么冤屈之事?还有陈大官人、李大官人、赵大官人,你们又会有什么须要我做主的事?”
只见那个王掌柜首先说道:“张大人,我们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可这个限田令一出,可真就要了我们的老命,这不明摆着要抢我们的家产吗?我虽在县城里有个酒楼,但老家还有几顷地,按规定都要交出去,只留给我十亩地,我以后这可怎么活啊!”
“还有我,我在县里没有产业,平时就靠老家的几块地收租过活,可这一下子全没了,只给我和儿子一共三十亩地,老天啊!这还有没有公理王法!”
白先生在一旁十分有兴趣地看着,他倒要看看,这个县令是怎样处理这件事的。
“还有我,张大人,我和王掌柜的情况一样,虽有个米铺,但那是最后要交给儿子的,我就指望靠乡下的那几亩田来养老,这下子可怎么办?张大人一定要替我们做主。”
“那你呢?赵大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