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来的手下说道:“告诉蒋巡抚,到底能不能让郎总督消气,就看他今晚的表现了。”
梁化凤很快就在那个回来报信的心腹的带领下,赶到了郎廷佐的藏身处。见到被手下拥出来的郎廷佐后,梁化凤飞身下马,冲过去激动地大喊道:“总督大人受惊了,末将救援来迟,死罪啊。”
郎廷佐盯着梁化凤看了几眼,又望向梁化凤背后的大批举着火把的士兵,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总算脱险了。
这些曰子来,郎廷佐受尽了煎熬,总担心邓名毁约把自己交给蒋国柱和管效忠,导致自己不能替朝廷除去这两个歼臣。想到放走的那么多闽军,还有不得不交给邓名的五十万两白银,郎廷佐只感到胸中恶气翻涌,现在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也没有人能阻止他报仇雪恨了。
“返回江宁。”郎廷佐大喝一声:“跟本督去捉拿蒋国柱、管效忠二贼。”
“遵命!”梁化凤急忙把自己的坐骑让给郎廷佐,亲手扶着老总督攀上马背,然后也跳上一匹马,紧随在郎廷佐身边。
一边向南京赶回去,梁化凤一边把自己与蒋国柱秘密商议的内容报告给郎廷佐,最后还嘲笑道:“这贼说不定已经同管效忠火并起来了,我们回去正好把他们一网打尽。”
“哼,这贼居然还想活命,真是痴心妄想。”郎廷佐恨恨地骂道:“蒋国柱也就算了,汉人本来都靠不住。那管贼还是个旗人,居然也忘记了朝廷的恩典。”
“总督大人说得对,旗人本该是朝廷的中流砥柱,管贼当真该死。”梁化凤在边上符和着,在心里琢磨着:“上次我和郑成功一场血战,因为保住了南京,皇上给了我江南提督的官职;这次我又在邓名面前保住了南京,皇上是不是也该给我抬旗,让我也成为旗人呢?”
梁化凤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机会很大,他偷偷看了一眼身前的郎廷佐,想道:“这次总督大人要想让朝廷不责怪,肯定要说是我突入敌营,把他抢回来的。虽然这又是一桩大功,但毕竟也是欺君。总督大人应该明白,我本来是完全没有必要冒这个险的。还有,不止这一桩,我为了救他回来,还释放了郑成功的人,运出了藩库的银子,这些都是在冒险。如果今天没有顺利救出郎总督,而是被蒋国柱他们占了上风,这些可都是我的罪过啊。总督大人肯定会好好报答我的,他也是旗人,我想抬旗的事自己当然不好和皇上说,但可以让总督大人帮着说一声。”
梁化凤正在美滋滋地想着自己光辉的未来,只听郎廷佐又骂道:“这两个贼人,为了取悦邓贼,居然还释放了这么多海逆。刚才听邓名说,他们出了五十万两银子要买本总督的人头,这些我都要好好奏报朝廷,不把他们千刀万剐,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身旁的梁化凤闻言大惊,连忙劝阻道:“总督大人不可,这些事我们也有份,要是说出去朝廷一严查,势必牵连到我们。再说,总督大人不能把他们交给朝廷啊!他们两人狗急跳墙,一定会拼命地咬我们的。”
梁化凤的计划就是杀人灭口,今晚就把管效忠和蒋国柱都杀了,然后给他们扣一个私通邓名,打算把南京献给明军的罪名。可是听郎廷佐的意思,竟然是要把这两个人交给朝廷。若是由燕京进行审问的话,蒋国柱他们肯定会把郎廷佐和梁化凤也一起拖下水。
“岂能不说,那不是欺君么?”郎廷佐厉声反驳道:“再说,若不把这二人的罪行大白天下,说不定会有一些糊涂的官员,误以为朝廷赏罚不公,苛待功臣。”
“这,这……”梁化凤心中一急,连忙赶前两步,拉住了郎廷佐的缰绳:“总督大人三思啊,他们放走海逆,固然是为了祸害朝廷而不是真心想换旗人回来,但我们也做了同样的事,朝廷说不定会以为,我们也是出于和邓贼交易的目的才这么干的。”
释放闽军战俘一事可大可小,如果清廷认为这是救旗人心切,不得已而为之的话,梁化凤就很容易被原谅。但如果清廷察觉到梁化凤的目的是为了和蒋国柱他们勾心斗角,那多半就会是另外一个态度了。在梁化凤已经准备好的请罪奏章上,他就是用前面的理由为自己开脱的,还特意加上了一笔,说正是利用与明军交易的机会,才趁机查清了郎廷佐的关押位置,然后趁夜出城袭杀,不但救回了两江总督,还斩杀明军数万,迫使邓名退兵五十里。
固然郎廷佐说得有理,如果管效忠和蒋国柱死得不明不白,地方上的官员可能会有其它的猜测。比如,猜测是因为他们二人害死了大批旗人,所以顺治不肯饶恕他们,但又不好明着责怪,就随便找个借口一杀了事。之前顺治确实下令罢免过二人的官职,不少官员还真可能出现类似的怀疑。如果发生这样的情况,当然对清廷的统治不利,容易让地方上的官吏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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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梁化凤首先关心的是自己的安全,他冒这么大的风险,是为了升官发财,可不是为了给管效忠、蒋国柱以及郎廷佐陪葬。
“我们本来就是为了和邓贼做交易才释放海逆的啊。”郎廷佐答道:“但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揭穿管效忠和蒋国柱这两个贼子的真面目,为了让朝廷不受他们的蒙蔽。皇上圣明,一定能够体察我们的苦衷。”
梁化凤目瞪口呆,片刻后问道:“那么总督大人平安回来一事,又该怎么和朝廷说呢?”
“自然是实话实说。”郎廷佐早已经想好了,抬手向着燕京的方向遥遥一拜:“为了不让贼人得逞,不让圣上被两贼蒙蔽,本官不得不让臣节受损,违心地和邓贼做了一些交易。”
此时梁化凤已经是汗流浃背。如果据实报上去,固然天下的官员都能明白管效忠和蒋国柱罪有应得,朝廷赏罚得当,但郎廷佐估计也会受到责罚,多半还不会很轻。
“这些事可都是我做的,是我放的俘虏,也是我劫的藩银。”梁化凤一想到这些顿时就呆住了,他又看了郎廷佐一眼,心中一团疑云升起:“难道郎廷佐打算把这些事情都推给我吗?这样朝廷不会有受损的危险,他也能脱去大部分的罪名,皇上心里还会觉得他郎廷佐是个忠臣吧?无论如何都不会欺君,对了,他是个旗人,我可不是啊……”
郎廷佐察言观色,猜到了梁化凤的一部分想法,就真心实意地宽慰道:“梁提督放心,无论是释放俘虏,还是送银子给邓贼,都是本总督的命令,梁提督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总督大人言重了,末将不敢当,末将并无怨言。”梁化凤急忙辩解道。但他心里的忧虑却是更重:“郎廷佐说得好听,说我是奉命行事,但是当时他身在明军营中,如何还能下命令给我?朝廷肯定会认为我是自行其事。而且现在他说得好,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如何编排我,他是总督,又是旗人,朝廷肯定信任他可是不信任我。”
郎廷佐以为梁化凤安心了,就继续策马向前,不知对方越想越是害怕。
“就算郎廷佐说的是真话,皇上也不会对我有好印象,会认为我胆怯不敢与邓名交战,更满肚子的鬼主意,贪图功劳名声……我要是给皇上留下一个小人的印象,别说抬旗了,就是这个江南总督的位子能不能坐稳都成问题。”翻来覆去地想了一会儿后,梁化凤又偷看了郎廷佐一眼:“这厮,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何必冒这么大的险,出这么大的力?你不思好好报答我,反倒为了你自己的前途,为了表忠心就把一切都吐出去,害得我前程尽毁!真是恩将仇报!”
“总督大人。”梁化凤向前一步,拉住了郎廷佐的马缰:“城内不知道到底如何了,总督大人肩负重任,万万不能轻涉险地,先由末将进城去打探一番吧。”
郎廷佐还在犹豫,梁化凤却不容置疑地说道:“若是总督大人有个万一,谁还能去向朝廷揭露管效忠和蒋国柱的真面目呢?还请总督大人在这里不动,末将先进城去擒拿两个贼人,万一末将出事,总督大人也可以直奔苏州。”
说服了郎廷佐后,梁化凤就让一队心腹留下保护两江总督,自己带着亲卫率先返回南京。分手前梁化凤向心腹交代,无论出了什么事,没有他的命令都不可以带郎廷佐进城。
……两江总督府。
刚才使者回来报告过梁化凤的要求后,蒋国柱就一直愁眉不展。他虽然有一些手下,但对管效忠的兵力毫无优势,甚至还要处于下风。梁化凤让蒋国柱去攻打管效忠,怎么看都像是不怀好意。但管效忠仍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蒋国柱虽然感觉梁化凤不可靠,但也没有拼命的本钱。
如果郎廷佐在梁化凤的护送下返回总督衙门,蒋国柱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抵抗。如果管效忠真的坐视,蒋国柱坚持不了多久,而且总督衙门的士兵在看到郎廷佐后说不定还会有人倒戈;但如果不抵抗,那就是任人宰割。
蒋国柱一直在长吁短叹,怎么也找不到转危为安的好办法,唯一的指望就是梁化凤真的守信,帮他取得郎廷佐的宽恕。
“郎廷佐知道我想杀他,如果我不出力,也没有利用价值,他怎么肯放过我?管效忠现在已经束手待毙,多半郎廷佐回来后一招呼他就去投降了,郎廷佐根本用不到我了。”蒋国柱在总督衙门里不停地转着圈子,直到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接着就有人来报告,衙门前来了一大队士兵。
“终于来了吗?郎廷佐回城了?”蒋国柱感到两腿发软,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
最后蒋国柱还是鼓起勇气,命令士兵不许放人进来。
不过并未如蒋国柱预料的那样发生冲突,很快又有一个部下来报,说是江南提督梁化凤带着几个亲兵,脱离了他身后的大部队赶到衙门前,要求进来和蒋国柱面谈。
“快请。”蒋国柱先是一愣,然后忙不迭地说道,同时赶出门外迎接。
正如士兵们说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