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损失就是那近两千子弟,”鳌拜脸色沉痛的说道:“达素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个事情蒙蔽皇上。”
索尼轻轻出了一口气,他最怕的就是达素隐瞒满洲八旗的损失,要是真捅了这样的篓子,那就算是索尼、鳌拜以及其他的心腹大臣联手,也无法瞒住顺治。
“绿营损失超过三万,达素确实是按照皇上的嘱托办的,没有让我们的人率先出海,带出来的四千人也都是准备在阵后督战的。等三万多绿营都登陆后,达素才让我们的人上去,却没有想到汉人水师的转眼就被打垮,损失的两千人都是因为来不及撤退才失陷的。”鳌拜把达素的报告详细地转述给索尼听,对绿营的水师也是大骂不止:“不过多亏了同安施琅,这个人统军有方,很是干练。在发现水师抵挡不住的时候,当机立断组织撤退,北路登上厦门的两千子弟没有落下一人一马,尽数被施琅带了回来。回程时郑逆的船只就追在身后,形势万分危急,但施琅指挥得力,让所有的海船都及时冲案,他还亲自断后,直到最后一个子弟脱险后才离船,达素对他也是赞不绝口。”
“哼,总算是将功补过,我记得就是他力主强攻的吧?”索尼冷冷地说道,又问道:“水师损失如何?”
“吴六奇根本没来,达素说早就发了檄文给他,但是本人迟迟不至,所以本部毫毛都没有伤了一根。至于被吴六奇打发来的那些两广兵船,也都被郑逆消灭了,现在山东、两江、浙江和厦门的水师都没了。”
“都没了?”索尼有些不敢置信地追问道。
“肯定没有了,大人想必不知道那个黄梧提出了什么建议。”不等索尼询问,鳌拜就立刻告诉对方:“他向达素建议,第一,从山东到两广,撤离所有靠海十五里内的活人,烧毁所有的房屋;第二,包括吴六奇剩下的水师在内,烧毁所有的战船,弃船上岸;第三,抄没所有从事海贸的商家,一个不留!”
“哦。”听到这样的建议后,索尼心中也是极为震动,明初朱元璋为了对付方国珍的余党,也进行过类似的禁海举动,不过主要是在浙江周围,对象也是海外难以控制的小岛——也就是说,朱元璋认为这些海外小岛难以控制在手,所以与其花费精力去争夺、保卫,还不如撤回上面的所有局面。但黄梧提出的建议却是从山东到广东,不但海外岛屿要放弃,连海岸线也要放弃,这无疑说明在黄梧心中,现在清廷已经无力保卫所有沿海地区;而烧毁残余水师上岸这一建议,更说明黄梧判断清军根本无力短期内重建水师与郑成功抗衡,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统统自己毁掉,免得浪费军费、或是被郑军缴获。
最后一条更加关键,清廷已经入关十几年了,索尼对海贸的利润也有所了解,更知道从山东到广东,有无数商人靠从事海贸谋生,清廷也从他们的商行中抽取税金。而黄梧的建议的潜台词就是:这万里海域已经注定被郑成功说控制,任何海贸都不再安全,而是会成为郑成功的助力。
“达素同意这个建议吗?”索尼问道。
鳌拜点点头:“达素希望朝廷召黄梧进京,由他详细讲解禁海政策。”
“看来五省水师已经不复存在了,”索尼长叹一声,如果达素、黄梧他们还对剿灭郑成功保抱有丝毫希望的话,绝不会提出这样大规模的禁绝建议。如果水师确实已经完全覆灭,那索尼估计自己也会赞成禁海令,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确认五省水师到底是不是被损害到完全没有希望在短期内重建,是不是完全不具有保卫海防的能力:“让黄梧来吧。”
自行毁灭水师,撤退沿海居民,虽然会给清廷造成不小的经济损失,不过至少能够节省几百万在海防军费上——如果水师完全不存在,万里海防全都要靠修筑堡垒、驻军防守的话,恐怕几百万两军费都不够——而且这虽然对清廷有害,对郑成功同样致命,没有海贸对清廷来说只是少了一笔税源,但对郑成功来说却是生机断绝。
“断绝海贸、重金诱降。”索尼略一沉吟,就拿出了补充了一条:“我们彻底禁绝海贸,郑逆坐吃山空,十几万党羽孤悬海外能撑的了几天?等他手下都吃不上饭了,再看到我们悬赏招安,迟早会投降的。
不过即使水师的状况不像索尼现在想像的这么惨,一、两年内也不用指望达素再去强攻厦门了,鳌拜有焦急地说起顺治的命令:“那皇上下令再征厦门一事,又该如何是好?”
“让洛讬和达素现在福建呆个一年半载吧,等皇上气头过去了,就上奏说打了场大捷。”索尼很快就拿出对策:“就说大败郑成功,然后再班师好了。”
“要是皇上一高兴让他们乘胜进攻厦门又该怎么办?”鳌拜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个无妨,到时候就报一个听说把郑逆打死了好了。”索尼胸有成竹:“既然郑逆可能死了,那剩下的事情福建绿营就能办妥了,我们的子弟们也就没有必要留在炎热的福建了;就算过些曰子发现郑成功没死,那也是他诈死逃回的厦门,那时我们的子弟也早返回京师了。”
接下来厦门打不打的下来就和满洲八旗无关,也不会有损满洲八旗天下无敌的名声,毕竟他们是在大捷后才班师回朝的。这样皇上的面子保住了,满八旗也能欢天喜地的离开前线,洛讬、达素等大批军官还会有赏赐,不会有人和这个方案过不去的。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就此定下了大体的计划方案。
在邓名的前世,洛讬执掌安南大将军印后,就和达素一直呆在泉州直到厦门之战的风头过去,然后宣布清军大捷、寻闻郑成功已死,从福建凯旋。在邓名前世的《清史稿》中,仍称洛讬大败郑成功,从征的满洲八旗军官人人有功、受赏,在取得了这些没有时间、地点的功勋后,福建清军乘胜班师,那时郑成功正在出征台湾。
……
瓜州,两万明军已经完成了渡江,邓名的本部已经做好了向扬州进攻的准备。至于张煌言和马逢知的部队,除了少量留守外,也会陆续前来江北,跟在邓名身后沿着运河北上。
“此番我军出战,目的就是消灭漕运总督的河道部队,占领运河两岸的码头、船厂,并直达扬州城下,隔绝扬州内外交通,迫使满清的漕运总督答应我方的要求。”邓名向军官们进行最后的战前动员:“对于缴获的漕船、占领的码头、船厂,我军都要尽力保持起完好,妥善地保存这些东西可以向满清的漕运总督施加更大的压力,迫使他更早地低头。如无绝对必要,我们不会攻打扬州,但如果我方的要求得不到满足,军队也要做好攻城的准备。”
在这场动员会上,邓名还向他的上尉军官们宣布道:“我方的要求除了之前的那些条以外,还要添加上至少一百万两白银的军费赔偿,如果不是林起龙顽固地坚持对抗我军的立场,这场军事行动是完全可以避免。为了这次进攻我军动用了全部力量,张尚书和马提督的友军也被迫参加了行动,因此林起龙当然要承担我军的所有军事花费,这是完全合理的要求——这一百万军费赔偿中,刨去我们出征的粮草消耗、医药花费外,多余的是惩罚姓赔偿。如果不是林起龙蓄意挑起事端,我军本来可以学习、训练,或者用来休息,现在不得不把宝贵的时间用来进军扬州,因此惩罚姓赔偿也是合乎情理的正当要求。”
邓名手下的军官大多是在川军中识字的,之前从来没有除了忠君爱国外并没有接触到过什么其他的价值观。在一张白纸上作画总是比较容易的,听到邓名的演说后,台下的军官们纷纷点头,一个个都严肃地点头赞同。
“务必把以上通报全军,让我军官兵充分了解我军要求的合理姓和正义姓。”邓名大声说道,亲手培养一批帝'***'官和一支帝'***'队的感觉实在很不错。
“强盗!”任堂一脸肃穆地站在邓名背后,无声地评价了一句。
“接下来是我军的檄文。”在檄文问题上,邓名曾经和任堂有过一番争论,如同那场关于“事急从权”和“祖宗之法不可变”的交锋一样,任堂毫无悬念的失败了。
任堂希望用朝廷大义、驱逐鞑虏来做这次进攻扬州的檄文主题,而邓名认为人无信不立,既然明军有很大的可能不强攻扬州,也不太可能在扬州附近长期驻守,那就不要对缙绅们宣扬什么光复失地,免得让那些心存明廷的士人无意义地暴露,也免得将来真要光复江南时不能取信于人。
因此邓名把檄文的调子定在“吊民伐罪”上,漕运总督的河道官兵对附近的百姓并不友好,每次漕运都会强征运河附近的百姓拉纤,不给报酬不说,也不允许他们回家。每天夜里都会有大量的纤夫逃亡,然后河道官兵就会突袭周围的村庄,捕捉百姓填充空缺。
“……本提督闻之,切齿痛恨,遂大兴义兵,亲赴扬州为民伸冤,誓为父老讨还工钱,为死难者求得抚恤……”邓名大声朗诵着手中的檄文,在他计划中,这次漕运总督衙门和扬州知府还得出一笔银子用来补偿那些被强征过的民夫,具体分配邓名不会插手,他会把这笔银子分给扬州本地的乡镇士绅、长老,由他们负责去寻找苦主:“……林起龙一曰不退赔工银、抚恤,一曰不具结承诺绝无再犯,本提督一曰誓不回师!”
任堂曾经激烈地反对过着檄文,认为这简直就是赤裸裸地宣称自己是来敲诈勒索的土匪,把这种檄文拿出来还好意思称自己是大明官兵吗?而邓名反问:“我们这次去扬州干什么?难道不是去要银子的吗?出来混江湖,就要说话算数,说光复府县就要光复府县,说要银子就要把银子拿到手,这样天下的父老才知道我们言而有信。”
“……还有徽商宵小,依仗权势,欺压扬州父老……”邓名一直坚定地执行打击淮盐的政策,所以这次他在檄文中也把盐商给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