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中兴干我什么事?到时候我肯定装不下去了。唉,我这是装宗室都快装成真的了,骗人骗到都快把自己骗进去了。”
又走了两步,邓名心中又是一惊,停下了脚步:“我不是和文督师说过我不是宗室么?还向他反复说明我和烈皇绝无瓜葛,出使三峡也是和他搞的那个假韩王一样是为了安抚军心。怎么看他那表情好像还很赞同我的话?难道是他根本没信?依旧认定我是宗室。”
此时文安之在书房里回味邓名刚才的话,忍不住赞叹道:“要是天家子弟个个都像少唐王这样明白事理,大明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大明若是没有了,宗室也不会再有任何地位,这么浅显的道理居然只有少唐王一个人看得清。”
“嗯……”文安之感慨了一通后,突然又有一阵疑云从心头升起:“少唐王刚才说,若是官兵驱逐鞑虏光复全国后,他是收益最大的?不对啊,明明应该是当今天子才对啊。”
不过这疑云在片刻后也就烟消云散,想起邓名那雄赳赳的样子,文安之脸上又浮起笑容:“我都七十七了,能不能看到官兵光复两京一十三省还不知道呢。三年前出仕的时候就想着不能辜负了先帝的恩典,只要大明中兴,我在九泉之下也就能心安了,到时候谁是天子和我又有什么相干?唉,真想亲眼看到王师光复神京的那一天啊,那样到了地下我也能去见悊皇帝了。”
……
当天文安之就把李星汉叫来,听说要把这样一个危险的任务交给邓名,李星汉立刻出言反对,劝文安之收回成命,但听文安之说邓名决心已定后,李星汉就慨然表示他愿意跟着一起出发。
在文安之和李星汉仔细斟酌其余六个人选时,邓名也把任务告诉了他的卫士们,周开荒还有九个和他一起在万县战斗过的同伴都表示愿随他奔赴建昌,而刘晋戈和袁象则同声反对,他们认为这不是身份尊贵的邓名应该去冒的险。
“先生身负重任,岂能自处险地?”刘晋戈和袁象的说辞都基本相同,总之就是邓名太重要了,如果非要建昌和邓名两者选一个,那他们肯定选邓名的安全第一。而且他们也不认为邓名不去建昌就一定有危险,用袁象的话说就是冯双礼都被朝廷封为庆阳王了,那他怎么也得有点本事,一定能够稳住建昌的形势。见袁象反对得如此激烈,支持邓名的周开荒也变得态度暧昧起来,不再出声支持邓名的决定,而是躲到旁边一声不吭。
“如果国家不存在了,我还重要么?”邓名知道这几个人都视自己为宗室,就摆出一副皇家的派头来——不得不承认,邓名觉得装皇家子弟确实能让人的虚荣心得到不小的满足:“袁将军和刘将军都是忠贞之士,为国无暇谋身,对我来说则是为国就是为自己,更应该不落人后才对。”
见袁象和刘晋戈还有再劝的意思,邓名便道:“我已经下定决心,若是你们还是不同意,那我就让督师把你们留在奉节,这次出行可能会遇到危险,我需要与我同心同意的兄弟伙伴,如果你们觉得不妥我也不勉强,总比路上再闹分歧好。我会再向督师要两个人,”说着邓名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周开荒:“若是周千总也不赞同的话,我就要三个。”
刘晋戈闻言大怒:“邓先生把我们的一番好意当成什么了?”
话才出口刘晋戈就发觉自己的态度好像有问题,他刚才苦劝邓名不要冒险是听从父亲和师爷的交待,可现在突然又想起师爷说过要“事君唯忠”,凡事不要和邓名争辩,更不要当出头鸟去反对邓名的决定——这交待明明是自相矛盾了嘛。
陷入困惑的刘晋戈话才说了一半就变成了哑巴,边上的袁象替他补上了后半句:“既然邓先生已经有此决心,卑职誓死跟随。”
周开荒没有说话,只是向着邓名重重一抱拳。
“好吧,都去准备一下,我们明曰就要出发。”
……
当晚文安之就做好了预备工作,给邓名一行的干粮、武器也都再三检查,最后文安之还把邓名找来做最后的交待:“庆阳是蜀王的旧部。”
“哦?”邓名对这话有些不解。
文安之早就料到邓名不懂,后者在这方面闹出过不少笑话,第一次说到蜀王的时候邓名还以为蜀王是明宗室——其实蜀王被西营杀得绝嗣,永历把这个王爵封给了曾经的西营王子刘文秀,这还导致很多川军心中不满。
“蜀王和晋王有些不和……”既然文安之已经了解邓名是个派系一窍不通的人,现在就不会再暗示而是明明白白地给他讲解起来。由于李定国软禁刘文秀到死,还把刘文秀的很多部下都归为“旧秦兵”——指他们是孙可望派,所以刘文秀的部将暗地里对晋王有意见。文安之的意思就是邓名到了建昌后,要多对冯双礼强调建昌对朝廷的重要意义,话中最好少提晋王李定国,免得惹冯双礼不快:“庆阳公忠体国,但……”
文安之说的话让邓名心里顿时又是一个疙瘩: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在意这个?
之前文安之就给邓名讲过很多类似的注意事项,他知道文安之在四川这个派系众多的地方做督师必须要注意这些,也很清楚文安之不厌其烦地给自己讲这些完全处于爱护好意,是为了明军的团结,但邓名还是不能不感到荒谬——不是觉得文安之荒谬,而是觉得这个时代还有南明实在太荒谬了,都已经被满清打得快要无立足之地,但门户之见却依然这么重。军队要分闯营、西营、嫡系;西营里又要分晋王系、蜀王系、秦王系;不仅仅是西营,闯营和嫡系里面也是乱七八糟的派系。
“督师放心吧。”邓名向文安之保证:“我一定不会在庆阳面前说晋王什么好话,也不会说要他坚守建昌保证晋王退路,免得他一赌气撤去成都了。”
文安之听出了邓名话中的嘲讽之意,不过他也知道这并非针对自己,他轻轻叹了口气:“你心里有数就好。”
第三十九节 都府
出于以防万一的考虑,邓名让每人都带了一套清兵的军服,这样万一遇到封锁线也能混过去。除了军服以外,文安之那里有些从清军手中缴获来的军官腰牌,邓名挑了一块保宁千总的带在身边。
对于邓名的这种顾虑,他的手下都不以为然。由于连年的战乱和反复拉锯,四川人口锐减,那些没有遇难的百姓也纷纷逃入山中,现在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无人区。无论是清军还是明军对这些无人地带都兴趣不大,没有驻军也没有封锁线,所以虽然两军的控制区从地图上看起来犬牙交错,但实际控制的都不过是一些据点而已,双方的信使可以自由地从无人区通过,只要不过于靠近各府的府城或重要堡垒,就完全不用担心敌方的巡逻队。
邓名一行二十人,相比那些三、两个人的送信人小组属于大目标,他们在长寿下船后一路向西。邓名从这支队伍中分出前哨、后卫,一路小心打探着前进。部下有人建议走近路,只要避开渝城就可以,但邓名却非常小心,让文安之派给的本地卫士带路。远离渝城那是不用说的,连清军信使送信时经常会走的道路都远远避开,为此他宁可走小路、绕大圈。
遇到敌兵的可能姓是很低的,就算碰巧遇到少则一、两个,多则三、四个的送信敌骑,也不用担心他们主动进攻多达二十人的明军骑兵队。虽然不常见,但是也有双方信使相遇的时候,一般情况下谁也不会发动主动进攻,而是各自前往自己的目的地。信使各有各的任务,都知道对方是敌军中艺高人胆大的好手,是执行同样危险任务的同行,他们之间也有一种类似同病相怜的情感。
既然通信兵不会互相攻击,无人区内也没有驻军,自然邓名的部下就会觉得没有必要这样小心。不过邓名不为所动,不但坚持绕路和前哨侦查的部署,而且若是发现什么风吹草动还会全体隐蔽,直到险情排除后再继续赶路。即使一路上遇到的“险情”统统都被证明是虚惊,邓名也依然故我。对此周开荒、李星汉等旧相识倒是不奇怪,从渝城到奉节的一路上他们已经见识过邓名的“胆小”,而才到邓名身边效力的人则感觉他有些谨慎得过分,白白浪费时间,有点得不偿失。
对此邓名也是心知肚明,他对刘晋戈、袁象等人解释道:“这次去建昌关系重大,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抵达,既然不能失败那就更加不能大意;如果是吴贼大军杀到,我们无法力敌把建昌丢了也就罢了,可要是我们没小心,为了一、两个敌骑而导致此行失利,那不是太冤枉了吗?”
经过一路的东躲藏省,邓名在三月二十曰总算赶到了四川首府——成都。
“前面就是都府(成都)。”遥望见成都的城墙后,作为向导的川西卫士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总算又见到了有明军驻守的城市,接下来到建昌的一路上都是明军控制的地区。
“这就是成都啊。”邓名看着眼前高大、宏伟的城墙,不愧是四川的首府,规模气势都不是此时的渝城能比的,至于奉节就更不用提了。
很快邓名一行就靠近到城墙下。
他抬头看去,没有在城墙上见到任何旌旗,这点和渝城、奉节有很大不同,后两座城的城墙上满是旗帜,还能看到墙垛后密布的士兵和他们手中的武器。但沿着成都的城墙走了半天,邓名既没有看见一杆旗帜也没有看见一个士兵,就这样一直走到了城楼下。
“怎么城楼上没人?”周开荒仰望着瓮城,不但大白天城门紧闭,而且城楼上和刚刚经过的城墙一样空无一人。
“这门关了。”那个曾经来过成都的卫士也仰头望了一会儿,他看到这座城楼上没有插着旗帜,就对同伴们解释道:“成都这里的城门不是都开的,如果城楼上没有插着旗帜,那就说明这座门被堵上了。”
见众人一副不能置信的模样,那个向导又补充道:“我记得是只开一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