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芳笑道:“你可真聪明。事实上这次的计划,第一目的在于研发‘崇祯帝’,还有第二个目的——希望通过这次对你们的实验,来向国家和民众证明,穿越是可以被立法允许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设计一个‘警察’角色的原因。‘警察’的存在就是要用来证明在监督得力的情况下,穿越并不会造成秩序的紊乱。”
“真的吗?”史哲毫不认同地挑了挑眉,“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子,像是什么事都没有?这穿越后遗症简直不要太明显吧?”
“你们是不行,可还有一个人,她更关键。”
“皎皎…”岳凝歌似乎才从震惊当中醒了过来,并且心有余悸。
“没错。”刘芳点点头,“学校的意思是,尊重你们知情的权力。所以…一起接着往下看吧。”
刘芳按了几个按钮,墙上那四块巨大的屏幕就全都变为了信王邸的场景,屏幕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其实是两个。
信王好像正在跟何皎皎说着什么,看她笑得十分开心,仿佛两人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一般的伉俪情深。
岳凝歌咬紧了嘴唇,死死盯着屏幕,恨不得钻进去把自己的学妹带出来。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其实完全不用害怕。”刘芳道,“虽说‘小田氏’现在已经成为了信王府的妃嫔,可他们之间并不会切实发生什么的,这点我可以保证。”
史哲想到了那一次他们瞬间跳转到了“崇祯十一年”的场景,顿时明白了:“在关键时刻发布‘时空跳转’的命令,服化道和各种场景全部都变动到多年以后,让她只觉得是时空机器出了bug?”
“没错。”刘芳说。
“时空机器出了bug…时空机器出了bug?”岳凝歌一直在碎碎念叨着这句话,这种说辞似曾相识。在他们去之前,李翊就是号称“非要用真身穿越,以至于机器一出bug把他甩到了隆庆年间”。那么他当时是知道这件事吗?
也许是知道,也许是被骗了。她无从猜测。
岳凝歌只知道属于她和史哲的“穿越”结束了,但那一头的一切,还远远没有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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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妃正在绣着一条手帕,一旁的袁氏目不转睛地瞅着。
周王妃的绣工极佳,不一会儿便在光洁的丝绢上绣出了两株曼妙的水仙。
在紫禁城中,有无数的王妃、命妇。可她们大多是排斥做绣活的。
依着晚明的规矩,若是地方官员的女儿嫁进了王府,也兄弟子侄不得再进入京城做官。这么一来,就鲜有大户人家愿意嫁女儿进王府了,王妃的人选就常常会是那些小家碧玉。
这些小户女们不愿让人小瞧咯去,亦自持矜贵,不肯放下身段去做许多事。女工烹饪,都会装作不会。而周王妃可不一般,她常常自己上手去缝缝补补。
“姐姐…”袁氏道,“您为何还有心思做这绣活儿?”
“瞧你说的。”周氏微微一笑,“这天可还没塌呢,妹妹怎么就这么不安开了?”
袁氏面有难色,良久方道:“可,可皇上的身体已经不大好了…”
周王妃忽而停住了手中的绣花针,瞧了瞧绣帕上的水仙,又瞧了瞧了满面愁容地袁氏,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几个,都出去吧。”
听到了命令,几个侍女才从王妃的寝室离开。侧妃袁氏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竟在别人面前议论起了当今圣上的病情。念及此,不仅掩住了嘴。
待所有人都离开了以后,周王妃方叹了口气,对袁氏道:“这事啊,我们还是莫要议论了为好…袁妹妹,我怎会不知你心急,可我又何尝不是呢?我本为闺阁女子,对信王在朝堂上的事情本不甚清楚,可眼下局势渐危,若皇上真…我们信王府的局面只会比现在更为艰难。我们能做的没有别的,唯有好好侍奉着王爷,接下来的路…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袁氏双睫低垂,食指忍不住在木制的桌子上轻微地滑动着,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姿容俏丽,可奈何城府和礼数皆欠了点,这也是周王妃有时瞧不上她的原因。不过在某种程度上,她也瞧不上周王妃。以袁氏的气度,远远无法明白为何周王妃要一直护着田盼儿,任她争夺信王的枕席。
周王妃绣花针一挑,收了针,她轻启贝齿咬断了浅绿色的绣线,将针和余下的绣线放回了篓子里,顺便卸下了纯银顶针。
“有句话,妹妹,我要嘱咐你。”周氏道,“纵你私心里对田氏的态度如何,面儿上好歹也要恭敬相待。信王整日处理朝政之事已经够烦忧了,若我们再给他添乱,就不好了。”
袁氏凤眸一转,显出了明显的失望与沮丧。她素来肚子里藏不住事儿,却不想自己暗地里拈的酸、吃的醋都被周王妃一一尽收眼底了。
“王妃,田主子来了…”门外的丫鬟轻声扣了扣门,通报道。平日里差不多在这个时候,“田氏”会来跟周王妃走动走动。田盼儿晨昏定省毫不废驰,也令周王妃颇感欣慰。
“知道了,进来吧。”说着,周王妃向袁氏递去了一个眼神,旨在要她和善些。
袁氏抿着唇,略带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情景内外
何皎皎再度踏入周王妃的寝室时,日语颇多,像胸口压住了一块大石头。
最近她总寝食难安,因为她身边发生了两件怪事——一件是“课题组”的成员集体失联了,人间蒸发一般。这让她很是心慌,似乎又回到了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孤身作战的情形。第二件是,时空机器似乎又出bug了。
那日新婚,她试着联系过许多人,包括宋宇,可是都没有应答。直至一步步走入了信邸,她的心又慌乱,又沉重——没有人管她了吗?学校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吗?她真的…要嫁给一个古人了吗?
不过想到上次岳凝歌和“严明焕”的事件,她又产生了一丝侥幸的猜测。少年时代的信王那张干净文气的面庞不断浮现在她面前,每每如此,何皎皎的心中便有一个声音在问自己:你当真爱上了这个历史人物?可紧接着的,又常常是措手不及的迅速否定。
坦言之,他们的时代相差了百余年,这…怎么可能发生呢?
婚礼当日,她极其恐惧,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措与慌乱,直至看到身披冕服的朱由检出现在她面前。
看着那张因为饮了酒而略有红晕的苍白面庞,何皎皎顿时希望时间能定格于此,让他一直做一个踌躇满志的皇家少年,而不是一个无力回天的失败者,抑或是在乌江前自刎的霸王。
说不害怕是假的,真到了那个时候,任何人都不可能不怵,更何况还是个连恋爱都没有谈过的小女生?
何皎皎本以为他们之间会发生些什么,可谁知自己迷迷糊糊便睡着了。一觉醒来一切就都变了样——时间,再度跳转到了好几年后。唯一没有改变的是,她还是谁都联系不上,通讯贝壳依旧静默地充当着一只乖巧且无用的装饰品。
“田妹妹,坐下罢…”周王妃端庄地笑道。
“多谢姐姐…”何皎皎欠身行了个礼。
“咱们府里新请了位从海盐来的厨娘,两位妹妹,今日就在我这儿用晚膳可好?”
“多谢姐姐…”何皎皎颔首表示感谢。
于她而言,这些礼数已成了一种习惯。读了四年的汉语言文学、一年历史,这些经历已经将她熏陶成了一个毫无违和感的古人,从表到里,从行为到气质。
可她自己呢?只觉得像是被遗忘在了一个时空的牢笼中,没有人能帮她,也没有人记得她。她甚至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永久性地遗忘于此了。
听说在“一晃而过”的这些年里,安家倒了,岳友直也被贬了职,至于严明焕、岳凝歌、严明旸他们怎么样,她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她自打嫁进王府,压根就没什么机会踏出这个大门,每日见到的人也只有周王妃、袁氏和信王朱由检。
何皎皎刚一座下,固然觉得胸前有什么东西在轻颤。
“贝壳!”一个激动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是了!她期盼许久的贝壳…终于又震了起来!
一时之间,何皎皎忘记了王室礼仪,竟在袁氏和周王妃的目光之下飞奔了出去。
袁氏既惊讶又嫌弃地看向周王妃,王妃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去管。
或许是太过激动的原因,何皎皎还没来得及跑到自己的房间便摔倒外地,“嘎吱”一声清脆,她发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何皎皎用微微颤抖着的双手拿出怀中的贝壳,却发现它已被自己压出了几道狰狞的裂痕,有点意欲破碎的样子。当然,也停止了振动。
“师,师姐…小舅舅…史哲…喂?喂?”皎皎还不死心,那些裂掉了的贝壳不断地呼叫着:“你,你们应我一声好不好?”她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竟哽咽了起来。方才才徐徐燃起的希望的火苗,刹那间就扑灭了。
何皎皎伏在地上,委屈地哭了起来…
这时,一个不小的力道将她馋扶了起来。她含着泪抬眸,正巧撞上那双澄澈的眸子。
“怎么了,这么大人了竟哭得如同一个小孩子?”他眼带笑意,帮她拭泪。
何皎皎见来者是朱由检,便更憋不住满腹的委屈,肆无忌惮地流起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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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玩意儿!”岳凝歌大叫了一声,“你们太过分了吧?”
CSS中心控制室的屏幕都快被她的吼声震得抖了三抖。
史哲也道:“是啊,何皎皎一小姑娘,你们这么整人家?”
刘芳面无表情道:“贝壳是她自己弄碎的,与我们无关。”
岳凝歌看着屏幕里的何皎皎哭得梨花带雨,有种深深的感同身受。毕竟她在“晚明”待的最后一段日子里,宋宇不在身边,也联系不上别人,那种孤军奋战的处境应该和皎皎是一样的。
“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她问。
“快了。”刘芳说。
“我可要问一句了,你们是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一直在跟拍,连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