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意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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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意经(上)-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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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幕幕,数不清有多少早已湮灭于无情岁月里。
  惟独……
  与她相伴的日子,他一直珍藏心底。
  那些清冷幽谧的眼神,那些甜美如酒的声音,那些乍听淡薄实则情意深厚的话语,那些温暖的拥抱,那些心醉的缠绵,那些……
  他记得,都记得,舍不得遗忘半分……
  落花无声,染香半肩青丝。
  如雪僧袍随风泛微漪。
  陵云抬眸远眺,桃花灼灼如昔年,只是,伊人何在?
  连尊轻轻地从陵云怀中抱过正津津有味地舔着自个手指的小连湛,缄默不语。
  陵云此刻的眼神,蕴含着什么,他太清楚了。
  其实,他有些害怕。
  他拥有了小连湛,拥有了陵云梦寐以求而终究未得的幸福。
  他明白,这个幸福,是自己侥幸偷来的。他害怕失去这个幸福,因为他知道,一旦失去,将永远不可能再次拥有。
  “咿呀,咿呀……”小连湛舔完手指上的果汁,意犹未尽,抬起藕节似的嘟嘟小手臂,一把抓住连尊垂落襟前的银发,用力地扯啊扯,像是在说他还要吃!
  连尊被这个贪吃的小家伙扯得头皮生疼,哭笑不得,正要伸手抢救头发,却忽然感应到一缕熟悉的气息进入了岛中,不禁凝神望去。
  那清澈的目光在霎那间变得深邃无穷,仿佛穿越千山万水,直抵天尽头。
  “陵斯大哥,她来了。”
  陵云微微一怔,亦随之凝神远望。
  半晌,他翩然起身。
  与此同时,半山腰上,竹舍里,一个正在打坐冥想的白眉老和尚缓缓睁开了双眼,合什低首,对着桃花谷的方向,深深一拜——
  “弟子忘机谨遵师祖意旨。”
  说罢,他推门而出,踏过满院落叶,飘然下山。
  穿过白雪覆枝的寂林,走过冰霜掩桥的小河,颜初静与大小火一起来到了云思岛上的内岛。接待访客的白衣小童将他们引至一处苍松青翠,轻风和煦的院落,奉上清香怡神的热茶。
  “听说萧公子与悟泊师兄他们住在一块,三位请稍等,待我前去通报一声。”白衣小童声音清脆,笑容可亲。
  颜初静淡笑道:“有劳了。”
  听着脚步远去,小火道:“这地方好奇怪。”
  “哪里奇怪了?”颜初静问。她见惯了凤栖岛四季如春的气候,又曾从玉简中学得一些奇门遁甲之术,因所学甚浅,故而只知这云思岛内设有大阵,才令外岛严寒如冬,内岛鸟语花香,却未察觉出其中究竟有何奇异之处。
  小火盯着门外的松树,说道:“我好象来过这里……”
  颜初静看向大火,大火却沉吟不语。
  茶续两盏后,白衣小童回来说,萧潋之已被师叔们请去论经,恐怕一时半刻无暇来此。颜初静想了想,便道:“既然如此,不知小师傅可否带路,我想到他下榻之所等候。”
  白衣童子点点头,应得甚是爽快。
  她转眸。
  大火若有所思,对上她那幽淡目光,不冷不热地道:“故人重聚,你一人去罢,我与小火在此等你。”
  “唔。”她轻应一声,起身随白衣童子而去。
  出了松院,转过蜿蜒麓道,渐闻飞瀑落潭轰隆声,阵阵药香随风飘荡,浓郁扑鼻,仿佛近在眼前。
  仅闻其香,颜初静便知其中不乏百年灵芝之类的珍贵药材,只是她早前在凤栖岛上已然司空见惯,怀中的如意荷包里更是装着许多天材地宝,又如何会对这药香动容?
  反倒是白衣小童见她这般气定神闲,不由得暗自纳闷她先前报来的散修身份究竟是真或假,忽又想起师兄交代过要好好招待他们的话来……
  绕过泠泠流泉,已然可见远处分布零散的木舍。
  丈许长的草,色呈青灰,铺作房顶,衬得纹理天然的木墙更显古朴淡雅。门前,篱笆做围,或种茶花数株,或植绿柳白杨,或蓄水半池任鱼游,无一不是生机盎然,令人不得不赞一声,好一处世外桃源!
  行至萧潋之下榻的那一间,她忽而止了步。
  孤灯夜
  碧草萋萋,鸟雀调嗽,满地落花红数片,林扉吱呀恰开来。一个约莫十三四岁年纪,身着淡灰僧衣的小和尚迈出门槛,煦煦日光自细枝密叶间漏下,映亮了他那清秀眉目。
  “寒石法师?”
  小和尚望见颜初静,亦是一愣,好半晌才从她的气息里隐约辨出来者是何人,心中不禁万分诧异,实在不敢相信,一年未见,记忆里那个皎白如莲的女子竟似脱胎换骨了一般,浑身灵气隐氲,艳色天然,令人望而神摇意夺!
  好在寒石自幼习佛,定力过人,稍一恍惚便即敛心神,合什,清声宣佛号。
  两人不过是一面之缘,颜初静眼见寒石匆匆离去,也不以为然,只道他或许是有急事在身,压根儿未意识到自己如今已是魅姿倾城……
  入了门,只见屋内置有床柜桌案及四张木椅,十分简朴,空空无人,她微觉纳闷,于是问引路的白衣小童,陪同萧潋之来岛的剑卫怎皆不见人影?
  白衣小童解释说那些剑卫住在外岛。颜初静若有所悟,不再细问,待他离开,便步及方桌旁徐然坐下。
  桌上搁有竹制的茶壶茶杯。
  壶身上浅刻着山水图纹,刀工虽粗浅,却大有意趣。
  壶中茶水犹带微温,她自斟一杯,不饮,只任那淡淡茶香弥漫于室。
  斜照入窗的日光落于书柜一角,柜上书册新旧不一,叠列有序,大多是佛门经书,还有一小部分手抄经文。
  颜初静起身略翻一二,发现经文里的字,笔画苍劲崭清,墨香浓郁,显然是最近几日才写的。白衣小童先前提过萧潋之是前日方至岛中,而这间素舍又只他一人独住,由此可想而知,这些手抄经文出自何人之手。
  只是,他万里迢迢来此,难道只为抄些经文,论些佛经?
  这未免有点荒缪……
  沉吟半晌,她轻叹一声,把手里的经文放回柜中,仔细叠好。
  其实早在出海之前,她就猜到萧潋之此行绝非仅仅是为了履行诺言而陪她去云思岛求见忘机大师那么简单,但不该过问的,她向来不会多口。况且,事至如今,她想看到的,也只是他的平安康健罢了……
  书柜上的光影渐斜渐淡,不知不觉,夕阳如醉,沉甸甸的红,倾霞如水,流淌了半边天。
  她独坐已久,茶水凉透,无奈人未归。
  推开虚掩的门扉。
  原来,淡淡月轮已上枝头。
  她极目迥望,但见四野寂静,麓径通幽处,朴舍花木深,偶有僧影过,隐隐绰绰,如雀掠林,眨眼即逝。
  拂衣的风多了几分暮寒,她犹若未觉,直至霞光散尽,方转身回屋,点亮烛台。
  夜读佛经,别有意味。
  读至卷末,她对其中一段感触尤深——梵志出家,白首而归。邻人见之曰:“昔人尚存乎?”梵志曰:“吾犹昔人,非昔人也。”
  今日的我不是昨日的我,我是我又非我。大千万象,有何不变?她还记得,大学的最后一年,她逃学,去了长白山。后来,大哥在深山里找到她,为她念了一首诗。
  石门长老身如梦,旃檀成林手所种。
  坐来念念非昔人,万遍莲花为谁用?
  如今七十自忘机,贪爱都忘筋力微。
  莫向东轩春野望,花开日出雉皆飞。
  那时,大哥是希望她顿悟吧,不为物喜,不为形拘。可惜她做不到,只能把心思藏得更深,藏到任何人都看不穿的地方……
  一山之隔,长松吟风晚雨细,孤亭倚崖,檐下竹灯曳。
  佛珠润,一颗一颗,在忘机大师的指间轮回。淅淅风雨声中,他淳厚的声音犹如天外佛唱般祥和,却又蕴含着一股难以捉摸的惑力:“两盒之中,红蒂佛香可增百年内力,助你早日突破先天之境;金蒂佛香,伐毛洗髓,脱胎换骨,直入筑基期的融合之境。两者任你择其一。只不过,你若选择后者,必得先应老衲一个条件。”
  亭中的矮石桌上,两个宽十寸、巴掌厚的木盒,一黑一白,在蒙蒙灯光下流转着玉脂般的莹润光泽。
  桌前有蒲团,萧潋之单膝跪于其上,暗抑心中惊喜,朗声道:“请大师明言。”
  忘机大师却问:“你可知何谓道中心魔?”
  萧潋之微微一怔,道:“晚辈只知天道之下,九大重劫,十世孽障,心魔炼性,旦有半步差池,神形俱灭。”
  “正是如此。”忘机大师左手轻轻拨动佛珠,沉声道,“不论是修佛还是修道,终其一生,皆是参悟天地,圆满自我。誓言一出,心魔立生,毁诺不遵者,必遭天魔困神,往后修为寸步难进,更甚者,孽障难消,魂飞魄散。”
  “晚辈愚钝,不知大师所提条件是何?”萧潋之心中凛然,沉默片刻,毅然问道。
  崖上夜风忽急,吹得竹灯时明时暗。
  眸底的悲悯之色一闪而过,忘机大师缓缓开口:“汝必以心魔起誓,有生之年,与颜氏初静,永不相见。”
  萧潋之闻言大震,猛然抬首,不可置信地看向忘机大师,却只见得他面上一派宁和神色,不禁失声涩道:“大师何出此言?!”
  “此乃天意,天意不可违,你无须再问。”
  “如此说来,她……”压抑的声线微颤着,那双勾魂桃花眸泛起了希冀之色,“她还活着?还活着是么?!”
  忘机大师点头。
  霎那间,喜悦如同缺堤奔涌的潮水,直直冲上萧潋之的心头!在这一刻,他的眸光,亮如深海中的灯塔,闪动着无以伦比的风华……
  然而,苦涩随之而来,满腔热血如坠冰川,化成了僵硬的石锥,刺得他心口疼痛难当。
  目光掠过矮石桌上的黑白二盒。
  十指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泛白的指节被长袖无声尽掩。
  萧潋之想起一事。
  有位修仙前辈曾经对他说过,修道之初,最难的不是突破先天,引气入体,而是从炼气期至辟谷期这一阶段。
  炼气期,需要以打坐的方式吸收天地灵气,来锻炼己体。进阶辟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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