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田抽出信纸。这是两张对折过的薄信纸,信用打字机打成:致野上久美子小姐:
突然致信,深感歉意。
我手中有几幅笹岛画家为您画的素描。我是因某种机缘得到这些画的,其详情不便奉告。但我可以明确告诉您,那绝非不正当手段。
我想见您一面,亲手将素描还给您。笹岛画家已经去世了,我坚信这些画作应该回到您的手中。想必您看到这封信后定会起疑,还请您一定相信我,来京都一趟吧。我本可以将素描 邮寄给您,但我更想借此机会见您一面。很遗憾的是我今晚就要启程去京都了,无法在东京将画交给您,只能麻烦您大老远跑一趟了。车费我已放在信封中,请您一定收下。
我向您保证,绝不会加害于您。至于我为什么想见您,等见面之后我会评细告诉您。请您相信,一切都是出自我对您的一片好意。
其实通过某种手段收藏了笹岛画家的素描,也是缘于对您的一片好意。
如果您愿意赏光,还请您单独前往以下场所。如果在指定时间的前后一小时内您没有出现,那就说明我们有缘无分,我也会就此作罢。
十一月一日(周三〕正午
京都市左京区南禅寺山门附近
(我会从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一点一直恭候您。)
又及。您可以在其他人的陪同下前往京都,但还请单独前往南祥寺的指定地点。如果您对这封信起疑,也请一定不要拿到警察局去。请您相信我,我对您只有好意,绝无邪念。
山本千代子
读完信,添田抬起眼,兴奋之情让他满脸通红。
“这信很奇怪吧?”孝子看着添田的表情说道。她微笑着,仿佛在安抚添田的惊讶。
“我们母女都不认识这个山本千代子。连听都没听说过。添田先生,你觉得这信会是谁寄出来的啊?”
添田盯着提问的孝子。然而,他从孝子的表情中读不出她的想法。
添田犹豫了,他有个猜想,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孝子。他观察着孝子,猜測她的想法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可是并没有十足把握。
“这……我也不清楚啊……”添田先选择了最保险的答案,“伯母,您觉得呢?”
“我觉得她手里的确有笹岛老师的素描。”
孝子的口气还算冷静。添田也同意她的意见,点了点头。
“我觉得寄信人的确是想把画还给久美子,只是想亲手交给她而已,所以才没有把画寄回来吧。之所以选择在京都见面,也许是她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离开东京前往京都,就像信里说的那样。”
“伯母,那她为什么不在信里表明身份呢?”
“我也怀疑过这一点,我们都怀疑过这一点。不过……她应该有她的难处吧。”
“难处?”
添田凝视着孝子。
“我也说不清楚,”孝子低下头说道,“不过我猜测这位寄信人和笹岛老师的死有些关联。至于有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寄信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采取这种方法吧。”
“对方肯定知道您二位没有听过‘山本千代子’这个名字。况且这封信都是用打字机打成的,如果是外国人,或是公司信件也就罢了,可这种私人信件也用打字机……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啊。”
“我也觉得很奇怪。不过也许是对方有特殊的难处吧。我总觉得让久美子和寄信人见面,对久美子来说也是件好事。”
添田略感惊讶,又朝孝子望去。然而她的表情并没有明显的变化。
“对久美子小姐来说是件好事?此话怎讲?”他不禁咽了咽嗓子。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这么种感觉。人总会把希望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上……“添田盯着孝子的眼睛。她也盯着添田。一瞬间,两人目光炯炯地相互对视。
添田屏住呼吸,但孝子先岔开了视线。
“那伯母您就把久美子小姐一个人送去京都了吗?”他低声问道。孝子露出复杂的表情。
“我觉得还是和警视厅的人商量一下比较好,就把这封信的事情告诉了一位警官。警官看了看,说要一起去京都。”
“什么?警官?那他和久美子小姐一起去了吗?”
“是的。”孝子低下头,“其实我并没有报警,可是外甥女节子跟她丈夫亮一说了这件事。你也知道他是个大学副教授,担心得不得了,觉得还是和警察说一声才比较安全,于是就变成这样了……”
“那就糟了啊!”添田不禁大声喊道,“警官要是跟久美子小姐去赴约可就坏事了啊!”
“我也不想这样,可亮一就是不肯听……他说要是久美子有个万一可怎么办啊……”
“可是伯母,我觉得寄信人是不会加害久美子小姐的。所以她单独去京都也没有关系的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经过种种考虑,我还是听了亮一的建议,让警官跟着一起去了。”
“那位警官姓什么?”
“是铃木警部补。他对笹岛老师的死因一直有所怀疑。”
“警方不是认定笹岛画家的死是意外吗?”
“话是这么说,可铃木警官总觉得事情不是那样,而且久美子去参加葬礼的时候认识了铃木警官。出于相互认识的关系,久美子就把这封信给他看了。于是铃木警官提出要陪久美子一起去,我们也没法拒绝啊……”孝子的头低得更深了,“况且铃木警官也体谅我们的难处,说只陪着久美子去京都,绝不会跟去见面的地方,而且信里也说有人陪没有关系,我们就同意了。”
铃木警部补真的会如孝子所相信的那样,让久美子一个人去赴约吗?不,恐怕不会。他一定会去确认与久美子见面的人。他就是为了这个才陪久美子去京都的。
当然,他不会明着和久美子一起去赴约。然而,他的跟踪究竟能不能骗过对方呢?
为什么我昨天没有留在东京呢!——后悔之情再次袭上心头。久美子赴约的日子就是今天。添田看了看表,一点整。没错,这正是信上指定的最晚赴约时间。
添田回到了报社,可是并没有心思工作。他只写了两三篇简单的报道,思绪总会情不自禁地飞向远在京都的久美子。
“添田!”部长喊道,“你去一趟羽田吧,现在才两点半。”
“哦……是采访什么啊?”
部长见添田闲着,分配了任务。
“四点前会有一班SAS①的班机着陆。去出席国际会议的山口代表就在那班飞机上。估计他也说不出什么来,你姑且去听一听吧。”
①北欧航空公司。
“哦……好,要带上摄影班的人吗?”
部长想了一下,随口说道:“嗯,随便找个人就行。”
看来部长也没把这次采访当回事。想到自己分配到的是这种工作,添田郁闷不已。
他立刻带上摄影班的年轻摄影师一起驱车前往羽田机场。
抵达机场之后,他们才发现SAS班机要延误一个小时到达。
“没办法……喝个茶吧。”
添田带着年轻的摄影师,走进了国际航线休息大厅的小卖店。
“国际机场的休息大厅的气氛就是不一样啊。”摄影师说道。周围有很多外国人。宽敞的候机室满是送别的人群。
年轻的摄影师不时和添田搭话,可添田很少回答。他正在整理自己杂乱的思路。
——久美子究竟有没有见到寄信的那名神秘女子呢?
摄影师百无聊赖:“还要等一个多小时呢。”
“没办法,谁让飞机晚点呢。”
添田所在的位置,能透过玻璃门看见一部分大厅。这时,他突然在一群体面人物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外务省欧亚局某课课长,村尾芳生。
村尾正与外务省的其他官员谈笑风生。他的侧脸和外国人一样略微发红,花白的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参加完国际会议的代表要回国了,外务省的官员应该是前来接机。添田将釆访村尾时的印象,与他那端正的脸庞重叠起来。
眼前的村尾课长,正在优雅地与人交谈。机场广播了SAS班机晚点的消息。
姗姗来迟的班机终于落地了。出席了在北欧某城市举办的国际会议的日本代表在舷梯上挥着手,缓缓走下。
那是个满头白发,极为富态的男子。他以前是大使,可之后的官运并不亨通,不过因为那极有派头的外表,经常被派去参加无关紧要的国际会议。
外务省官员们前去迎接这位前辈,点头哈腰。村尾芳生课长也对代表鞠了一躬。
这场国际会议并不重要,前来接机的局长等人也只是例行公事。
添田决定采访完代表之后,再和村尾见个面。之前他造访外务省的时候受到了冷遇。他想趁此机会再见村尾一次,看看他有什么反应。村尾课长也是知道野上显一郎之死真相的人之一。
关于野上之死,添田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他在构思见到村尾之后该如何提问。对方自然不会对添田说老实话。
事巳至此,关键就是村尾课长会对添田的问题作出怎样的反应。也就是说,添田想要试探一下对方的心理。抛出一个话题,让对方说出相关的话或反话。对方肯定会选择把话往反方向拉,在分析对方回答的同时,再仔细观察表情的变化,这样一来就能从他身上挖出真相了。
看着外务省的官员们与代表谈笑风生,添田不断完善着自己的提问策略。
他们终于寒暄完了。
面对不那么重要的代表,媒体也很冷淡。包括添田所属的报社在内,到场的不过四五家报社而已。可是代表还是决定召开一场记者招待会。地点位于机场大厅的特别会议室。
添田并不想听代表说废话,他只想尽快见见村尾。局长等人一直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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