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凉跑到床边的衣帽架那儿拿下自己的包,翻出手机接听。
可她不仅身体还陷在方才的激情中,连神智似乎都丢在了浴室里,直到听到手机那端的母亲疑惑地问第三遍:“炎凉、炎凉,你在听吗?”她才醒过神来。
“我在听,您说。”炎凉忙接话。
“我都已经说了三遍了,”炎母十分无语,不甘不愿地说出第四遍,“今天中午回家吃饭。”
“不回。”
炎母似乎早就想到会遭到女儿的当即回绝,立刻就搬出长辈姿态:“你在外面住了都快小半年了我都没说什么,已经够由着你了,不过这次你得听我的,你爸这次住院你也没去看过他,他今天出院你就回来吃顿饭吧,不会少掉你一块肉。”
炎凉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看浴室与卧室的交界处——蒋彧南并没有尾随她走出浴室,也不知是失落还是什么别的情绪,炎凉有点不愿再与母亲周旋:“我吃完就走。”
“随你。”
炎凉无声的叹着气挂上电话。
她起身要回浴室,没成想正碰上蒋彧南优哉游哉地从浴室里走出来。
此时此刻的这个男人身上又包裹上了一层冷硬,全然不似刚才那个主导情‘欲的他,这令炎凉陡升生疏之感。
也确实,她与他之间似乎除了身体上的关系之外,她甚至不能称得上对他足够了解。
“我要回大宅一趟。”她的语气也不由得生疏了,“我的衣服在哪儿?”
蒋彧南没说什么,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片刻之后,朝门边走去,拿起挂在墙上的电话。
炎凉坐在床边听他讲电话:似乎是让干洗店把东西送过来。
很快蒋彧南就挂了电话,朝她走来,炎凉也在这时起身,她自认有必要说些什么:缅怀一下方才戛然而止的激情,亦或遗憾一下她没能享用的丰盛早餐。
可在她的想法成言之前,蒋彧南已率先开口:“给我你家的钥匙。”
炎凉一愣:“嗯?”
“你没空搬行李,我让人替你搬,你晚上直接过来就行。”
他的话,这么简单直接、不容回绝——何况炎凉本就无心拒绝,因此当蒋彧南直接去她的包里翻钥匙时,炎凉也只是沉默的看着权当是默许了。
***
炎凉回到大宅时的模样着实惊到了梁姨。
这位徐家二小姐哪次回到大宅不是板着张脸,没有半点笑容。
这次竟然是带着浅淡的笑意进门的。
梁姨对此很是费解,可又不敢询问个中缘由。
而炎凉震惊了别人的同时,也被别人惊到了:
徐子青和……周程结伴回来吃午饭。
此情此景就在自己眼前上演,炎凉不由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周程:“你们……”
炎凉努力斟酌着措辞:“和好如初了?做回朋友了,还是更进一步了?”
似乎这些字眼都不能准确形容徐子青与周程的纷乱关系。
于是只好沉默如初。
周程也只是对炎凉笑笑,似乎也不知如何解释。
就这样,所有人带着各自的疑问迎来午饭时间。
炎凉与母亲坐一边,徐子青与周程父亲坐在上座,气色不好,对炎凉却是少有的亲和,见炎凉坐在那儿不耐烦地看着手表,竟然破天荒的向女儿解释:“再等等,有一位客人没到。”
炎凉一顿,抬头看看父亲,眼里藏着一丝不可思议。
对面的徐子青和周程似乎也对“客人”一说颇感惊讶。
炎凉很久不曾跟父亲以平和的姿态说话,一时之间真的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好在坐在她对面的徐子青很快替她问了:“爸,你请谁来家里吃饭?”
徐子青话音一落,还没得到徐晋夫的回答,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还有一句意气风发的抱歉:“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炎凉脑中一根弦就这样被狠狠拨动。
僵住的这三秒时间里,炎凉看见了母亲讳莫如深的微笑,看见了父亲和蔼可亲的样子,自然也看清了徐子青那副比她还要震惊的表情。
之后她才认命地循声望去。
只见衣着考究的路征由梁姨带着路,来到餐桌边,抱歉地朝在座其他人颔首。
、26
炎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把位置让给路征;当下心里那番滋味着实是不好形容。
路征也没推辞,朝炎母点头一笑,大大方方坐在了炎凉身边,随后也朝炎凉笑了笑。
相比之下;炎凉本就难看的脸色被反衬的更加阴沉。
徐晋夫当即吩咐梁姨,“开饭吧。”又对路征说,“都是家常菜,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路征还是那样微笑:“我没什么忌口的。”
这位路大少在热情与疏离之间把握着极好的度,一桌人都是其乐融融的样子,炎凉忍着心里的翻江倒海,配合地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可姿态还是有些勉强。
母亲一直朝炎凉递眼色,几次都被炎凉彻底忽略之后;索性直接拿手肘撞撞炎凉:“在座的就你和路征接触最多,怎么现在反倒是你一言不发了?”
炎凉抬头看看母亲,想了想,还是把话憋了回去,夹起一块红烧仔排放到母亲碗里,驴头不对马嘴地说:“妈你多吃点。”
炎母被自己女儿的此番举动噎得都不知道能说什么了,炎凉得了清净,重新低下头,努力做到非‘礼勿视。
徐晋夫的声音却适时地响起,搅了她的清净:“路征,原来你也喜欢西湖醋鱼?这可是我们家炎凉最爱的一道菜了。”
路征此时正欲朝那盘西湖醋鱼第三次伸筷子,闻言微微把筷子一搁:“是……”
话一出口就被炎凉打断——
她“啪”地一声把筷子撂下了。声音很响,惊了一桌的人。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目视着炎凉起身:“我吃饱了。”
炎凉绕过餐桌直接向楼梯走去,身后是徐晋夫薄怒的声音:“炎凉!”
炎凉不仅没被叫住,反而脚步更快了。
上楼回到自己房间,狠狠把门一甩,把自己丢进沙发里,扯过抱枕,死死抓着泄愤。
其实冷静下来想想,炎凉也颇有些后悔。她明明可以给所有人一个台阶下,不把姿态摆的这么难看就把事情处理好,在这点上,她百分之百佩服徐子青。而她……
终究还是那个任意妄为、控制不住情绪的她——
就在炎凉仰着头靠着沙发做着自我悔过时,她的房门被推开。
炎凉立刻坐直了身体。
可惜一抬头就看到了徐子青。
炎凉自然是重新懒懒地靠回沙发。徐子青上楼来的目的无非是那几个,炎凉早就习惯了——
果然,徐子青一坐进另一边的单人沙发里,就开口道:“你不是总说我把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么?我今天才发现,跟你比,我可差远了。”
“过奖。”
“……”
“……”
许久没能等到徐子青尖酸的话,炎凉倒是真不太适应了,终于睁开眼正视她:“你上楼来不会就为夸我这两句吧?”
“我跟爸说要上来劝劝你。”
炎凉当即冷笑一声:“猜到了……”
或许这世界上最了解徐子青的,就是她了吧……
对此炎凉不知该哭该笑。但显然,徐子青已经有点猜不透如今的炎凉了:“我想不明白,蒋彧南和路征到底看上了你什么?”
炎凉被问的一愣。
她也想了想,同样没有结论:“就像我也一直没想明白过,周程为什么要对你这么死心塌地。”
“周程?”徐子青好歹是寻回了一些趾高气昂,“他……”
可惜还没说完就被耐心已耗尽的炎凉打断:“你现在有空跟我纠结男人的问题么?不是该好好把精力放在secret这个烂摊子上?”
炎凉很确定secret如今是徐子青的死穴,话音一落,脸色一变。
这番无谓的谈话也该彻底结束了吧……
炎凉满心期待着,想看到徐子青起身离去。哪料到她一点要走的一丝都没有:幽幽地往扶手上一靠:“我自有办法,不用你操心。”
说这话时,徐子青的表情丝丝缕缕的、很是耐人寻味:一丝希望、一丝迫切、一丝焦急、一丝胸有成竹……
炎凉可没工夫细品这复杂表情背后隐藏的深意,她已经要忍不住下逐客令了。
徐子青却自顾自的转移话题道:“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你妈知道寄希望在你身上没用,已经想找好买家把你脱手,真是可……”
恰巧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不大不小的动静。屋内坐着两个精明女人,自然没放过,徐子青当下就噤了声,炎凉立即喝道:“谁?”
虚掩的房门应声而开。
炎凉最先看到的是握在门把上的那只手,法式衬衫的双叠袖和上头的精致袖扣怎么看怎么眼熟,提醒着炎凉门外人是谁。
果然,随后走进房间的身影,正是路征。
“不好意思,打搅了——”
路征依旧是那副浓纤合度的样子,这样的男人就算真的偷听,或许也教人气不起来吧,更何况此人还顶着一个不能得罪的身份,徐子青立即笑起来:“路先生怎么也上来了?”
“给女士们送点餐后水果。”
不等炎凉邀请,路征已经把端着的小型果盘放在了茶几上,转身坐到炎凉身边。
炎凉的抵触情绪全写在脸上,路征倒是不为所动,很郑重地说:“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单独谈谈。”
“……”
炎凉对此还没有任何反应,徐子青已经十分客气地起了身:“那你们谈,我先出去了。”
都走到门口了,还不忘以姐姐的身份提醒炎凉:“炎凉,怎么说路先生也是客人,别太任性。”
炎凉连扯嘴角都懒得扯了……
房门合上的声音。
只留下两个人的房间,谁也没急着先开口。
直到路征拿小叉子挑了块苹果送到她面前——
炎凉看看苹果,再看看他,抗拒的神色明显:“你听到了多少?”
“不多。”路征见她不动,竟直接把苹果送回自个儿嘴里,边嚼边说,“但也不少。”
“堂堂路大少怎么也学会偷听这招了?”
“你觉得如果我不想的话,会被你们这么轻易发现?”
炎凉被他的反问镇住了,只能听他继续解释道:“我在门外听你语气,估计已经不想跟她聊了,我选在这个时候闹出点动静,让她识相离开,也算帮了你个小忙。”
炎凉没工夫去分辨此番言论的真假,思索片刻,她突然说:“你真打算帮我忙的话,就和我们家划清界限。”
路征或许从没见过有人求饶时态度还能如此强势,略感荒谬地笑了:“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