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他一见倾心,于是我抛开所有围在我身边转的江湖豪客、世家公子,寻找任何可以与他碰面的机会,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与他亲近的机会。
终于,我成为了他的朋友。后来我知道他来苏州是为了追查一件大案,而我却正好知道此案为何人所为。
我想得到他的心,不顾那偷窃之人与我相交多年,曾多次助我。因此我便不时指点他一些线索,让他一步一步接近谜底。
从中我看出他极为聪明,思维周细,条理分明,办事果断。这却更让我喜欢他。
由于我的指点,他对我极为赞赏,赞我聪慧伶俐,并说将来娶我之人必是极为幸福之男子。
我一听,心中一动,便半真半假说,那你娶我吧。
他一听,似一惊,但很快便哈哈而笑,说,姑娘真爱开玩笑,可惜我福薄,家中已有妻室。
我一听,心如被针刺般,然后依然笑着说,娶妻还可以休妻嘛。
他也笑着说,怎么可能,我娶的可是公主。
我一听,暗中咬着牙,面色却不动分毫,依旧笑意盈盈,既然人家是公主,那我就委屈一下,当你的侧室罢。
他又哈哈笑起来,姑娘真是可人,你见过哪位驸马敢娶小妾的?驸马终身只能拥有公主一位妻子,况且我也不想要娶一堆妻呀妾呀的争风吃醋。说完拍拍我的肩膀,似对一位老朋友一般,好了,玩笑到此为止吧,咱们来研究一下案情。
黑衣女子说到此处停下来,看着倾泠一字一顿的说:“现在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吧?他就是你的丈夫秋意亭!”
倾泠不语,只是移目那个小小的窗口,从那射进一道阳光,光中灰尘在跳舞。
“他说终身只要一位妻室,那么只有公主死了,他才可能另娶。只要公主死了,他就是我的了!于是我便进京来,想刺死你,不但因为秋意亭,更因为我从骨子里痛恨你这种金枝玉叶!
你们从一出生,这天下所有的最好的东西都一一摆在你们面前,任你们挑选、享受或糟踏,而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一双手辛辛苦苦挣来,一步一个脚印走来,用一滴汗换一顿饭,用一滴血换一件衣。可是我最重要的最心爱的人,你只要一句话就得到,而我却拼尽了性命无法得到!所以,我恨你!真的恨你这种不劳而获的人!”黑衣女子说到最后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倾泠生吞活吃!
倾泠淡漠的看着她,良久说:“你有没有想过,若杀死我,天涯海角你也无处可藏,定会要以命尝还,值得吗?为他?”
“哈哈哈……”黑衣女子放声大笑,“我都忘了你从未见过他!真是可怜啊!”语气带着刻骨的恶毒,然后目射奇光,“你若见过他,便不会问我这般愚蠢的问题。为他,倾尽一切都是值得的!”
“倾尽一切?”倾泠喃喃复述。
“对!为他!倾尽一切!”黑衣女子决然道。
然后室内一片寂静。
“你叫什么名字?”片刻后,倾泠打破沉静道。
“郑芷若。”语气有一丝犹疑,黑衣女子料不到她有此一问。
“郑姑娘,”倾泠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说:“你说痛恨我们这种金枝玉叶,那知道我这金枝玉叶是怎么样一种生活吗?”
郑芷若讶异的抬头看着她,看到眼前这一张举世无双的玉容竟掠过一丝悲哀。
“我从出生到现在,活了十九年了,但我只到过两个地方,那就是安王府与威远侯府。”倾泠走到那个窗口下,以手承接那一道阳光,“我不知道外面的阳光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山是什么样的?溪流与河流分别是何样?外面的人都做些什么?外面那些千奇百怪的东西到底有多少……所有的,除却王府与侯府外的所有一切,我全都不知道。我想你至少应该知道这些吧,至少知道龙船是象龙还是象船,至少知道山是什么颜色,海是什么颜色,至少知道东在哪方,南又在哪方……你真的会比我不幸吗?”倾泠回头看着她,那绝世的容颜带着一丝浅浅的哀凄,郑芷若忽觉得整个石房都陷入一种悲凄之中。
“你认为我们一生荣华富贵,幸福无比是吗?”倾泠走到她面前,“知道吗?宫中的老姆母负责教导我们最完美的皇家礼仪:站着,裙子绝不可摇动;坐着绝不可露膝;笑绝不可露齿、且不可大声欢笑;吃饭必定得小口小口的细嚼慢咽,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许多吃,再难吃的东西也不许挑食;走路无宫女相扶绝不可自行一步;说话绝不可高声………还有见亲人是何礼、见外人是何礼、见长辈是何礼等等许许多多的礼节。你以为我们是什么?我们这些金枝玉叶啊,不过是一群木偶,一群通过训练做出最符合要求的动作的木偶!”倾泠浅浅的笑,美绝艳绝却嘲弄无比,“其实你之于我又何尝不是幸运的!”
郑芷若目瞪口呆的听完,半响不能反应,良久后才说:“可你拥有他。”
“他?秋意亭?”倾泠笑了,笑得眼波流转,似欲滴的泪。
“他难道是我的选择吗?如你所说,我连他一面都未曾见过,可我却还嫁过来了。他再如何优秀,于我却是一个从十二岁起到现在止只闻其名的陌生人。你见过成亲近一个月了,却还互不认识的夫妻吗?你说我有多幸运呢?”
郑芷若无语,看着她,这一刻她再也提不起丝毫的恨。
倾泠转身离去,开门前回头说:“我会放你离去的。”
“为什么?’她问,“我差点要了你的命。”
“为什么?只因为我从不喜关着任何人!”倾泠开门头也不回的离去。
第二日,倾泠果然依言前来放郑芷若离去。
“他们同意你放我?”郑芷若不认为威远侯府的人会如此大方。
“你忘了我是公主吗?”倾泠说道,口气却含有无尽的嘲讽,“公主的身份尊贵无比,公主说的话连侯爷也要让三分。”
“谢谢你。”郑芷若临走前看着倾泠道,“只是他娶了你这样的女子也不知是幸?是不幸?”她看一眼秋意遥,只觉这个儒雅若仙的男子与倾泠更为相配。
“好好保重吧,也许不久的将来你能得偿所愿。”倾泠语带玄机。
郑芷若惨然一笑,“难道还有另一个郑芷若来刺杀你不成?”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九月初,鹿儿的伤势已惭有起色,让倾泠安心不少。
这一日,她想出园走走,透透气。因鹿儿受伤,因此秋云便跟随,她实在喜欢侍候这位公主。
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到后园最后边的桂园中。园中有一座小小的凉亭,倾泠坐在亭中,闻得桂香幽幽,不觉精神一振。
“公主可想弹琴?”只见秋云捧着琴笑吟吟的问道。原来她竟把琴也带来了。
“放下吧。”倾泠见她如此善解人意,微微一笑,“你下去做你的事罢,不用侍候我,我想一人静静。”
“是,公主记得早点回来,免得鹿儿又担心。”秋云离去前嘱咐。
倾泠抚着琴,然后轻轻的弹起,弹着弹着竟发现是一曲《五湖醉月》!
那是在侯府第一次弹奏的曲子,那一天也是第一次见到秋意遥。想到秋意遥,不觉手一抖,曲竟弹不下去了。
忽然间似有某种感应一般,她抬头一看,便望入一湖温柔的春水之中,缱绻缠绵,瞬间将她淹没。
秋意遥盘膝坐在桂林中,静坐养神。这桂林因地处侯府最末端,平日少有人来,因此他经常来这静坐练功。
只是今日静坐不到片刻,便听得一阵琴音。他知道,这肯定是倾泠在弹琴,她也在这林中?想到她,他便再也坐不住,循着琴音来到凉亭,她似感应到他的到来一般,停下琴来抬头看他。
“五湖醉月……醉五湖……醉五湖……生在王家,嫁入侯门,这终不过是一场空梦。”秋意遥悠然道。
倾泠闻言一震,就好似心中最隐密的秘密,被人云淡风轻的一语道破,让她措手不及,却又兴奋莫名。
秋意遥走入凉亭,坐在倾泠面前,取过琴自己弹起来,竟也是《五湖醉月》。
倾泠看着眼前这白衣如雪、纤尘不染的男子,心又隐隐作痛。不知为何每次见到他、想到他心就会痛。
一曲完毕,倾泠幽幽道:“五湖醉月……醉月五湖……长在侯门,受其亲恩,这终不过是一场空想罢。”
秋意遥闻言抬头看着她,浅浅的笑开来,笑容似明月破云而出,柔如秋水。
倾泠看着他的笑容,心一瞬间不痛了,不自觉的回他一笑,笑若白莲盛开,清雅绝俗。
笑着笑着,忽然间同时敛笑暗暗叹息,然后秋意遥起身走到亭边,看着随风轻轻舞落的点点桂花。倾泠手指轻轻的抚弄着琴弦,却未发出任何声音。
两人就这样一站一从,静静的,似要天长地久。
“唉我又输了!”白云寺中,一老一少正在对弈。年老的是一位须眉皆白,仙风道骨之和尚,刚才发言的就是他。
“大师心在佛法,自不比我等闲来无事便学这旁门杂艺了。”年少的是一白衣如雪,纤尘不染的少年公子。
一名小和尚推门进来,奉与一人一杯清香四溢的热茶。
“自你十二岁后,我就没赢过你一次,想来这整个京城也无人能赢你。”白眉老僧道。
“有啊,我大哥就经常赢我。”白衣公子道。
“哈哈,原来大公子更胜一筹啊。”白眉僧人欢笑,似乎对有人能赢过自己的对手实为高兴。
“大哥自小就比我聪明百倍,赢我当然是轻而易举之事。”白衣公子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感叹道:“还是大师这里的桂花茶最香!”
“难道侯府的茶竟比不上我这破庙的茶来得香?”白眉僧人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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