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建筑不仅外观看起来古老,里面也是一片老旧,他正努力睁大眼睛寻找陷阱的迹象、或者凯文的身影时,一只大手从斜刺里伸了出来,急速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拉进一片黑暗。
走过的地方他都特别留意过,两边都是墙壁并没有通路。
他眼前一花,发觉自己已经在另一个通道,而捂著他嘴的男人讲话声音则极为熟悉:“我注意到你没解下颈环,很好,奴隶。”
凯文!
这语调与内容令他的血液急速沸腾起来,眼睛不住向四处观望著,心中矛盾不已,考虑著该怎样处理眼下的状况。是按照奴隶的规则来,还是方镜锋的规则来?
然而这声音带来的刺激远远超过他的想像,小分身居然又在蠢蠢欲动,令他都想骂自己一声贱!
凯文把他的两只手压在身後,推著他往前走。昏暗中,他脚下的木地板吱嘎直响,带来恐怖的气氛。阴暗通道尽头的门一开,喧闹的声音就钻入了他的耳中,那是音乐与喧哗混合而成的噪音,迅速变幻的灯光不时射进通道来。
当他进到通道尽头的门时,看见的是一室狂舞的男男女女,以及轰鸣音乐下不远处的方形舞台上被捆绑的男人。
再仔细端详片刻,他就发现这些人的特殊之处,那渗出来的蓝色鲜血已经表明了他们的身分──全是适格者,这里是个适格者奴隶的贩卖所。
正如不是每一个人类都有好斗的心,也不是每一个适格者都有强大的力量。有些低级的适格者仅仅只是长生不老,与普通的人类并无区别。他们就像怀璧其罪的人,被一些强大的人类纳为玩物。
“你知道这里是什麽吗,奴隶?”
这声音的气息吹在他耳边,令他禁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眼前的场景仍然令他心中寒冷,他小声道:“这是个适格者的奴隶贩卖所。”
“我会在这里展示你。”
“展示?”他不明所以地反问。
“每一个主人,最自豪的就是在适当的时候展示他的奴隶,让他完美的奴隶赚来别人羡慕的眼光。”凯文的声音低沈缓和,“虽然这场合并不恰当,可是我需要你在这里有完美的表现,并且,不带疑问。”
方镜锋冷哼一声:“在你那样对我之後?我记得你托莫萧歌转告过我,契约结束了!“
身後的人似乎僵了下,语调奇怪了起来:“莫萧歌这样说的?”
他也有所感觉,疑惑地反问:“难道不是吗?”
凯文还未答话,几声熟悉的招呼入了方镜锋的耳中,转头一看,正是那天与凯文同桌的男女。
方镜锋有些糊涂了,凯文为什麽转眼间又对自己换了个态度?先前那拼命驱赶自己又是为什麽?现在这又是怎麽回事?
他的脑中充满了各种问题,而那对男女与凯文的对话更令他疑惑起来:“您这次怎麽换人了?辛西亚不符合您的胃口吗?”
“这个不是更好吗?他千里迢迢从卫城追过来,我总得给他回报是吧?他这样跟著我要我还钱,我怎麽能不礼貌相待?”
卫城被希腊重新开发,成为一个新的城市,那是适格者建国战争时的事了,雅典在那次战争中受到严重损毁而被废弃。
凯文暧昧的话令那对男女笑了起来,显然他们并不认为凯文是真的要给他什麽“招待”。他们让开了路,凯文便押著方镜锋离开了群魔乱舞的大厅,进入到一个小房间里。
门被锁上後,完全静默的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气氛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方镜锋打量著这小小的房间,四面都是木质立柜,占满四面墙,里面不知装著什麽东西。从那精致的表面来看,显然里面不可能放著廉价之物。
他有些拿不准现在该用什麽样的态度,他不知道凯文现在是他的什麽。主人?背叛者?还是受害人?
他毫不畏惧地盯著凯文的眼睛,表明自己的坚决,换来的却是他的命令:“你是从雅典卫城那里追过来的债主,我是个赌徒,欠了你一大笔钱还不起,只好对你下黑手。”
卧底的身分?
方镜锋心里这样想,嘴上却冷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凯文静静地望著他,也许是在读他的心?方镜锋不知道,可是即使如此,他也没什麽好怕的。
我可以做到坦率,你能吗?他在内心这样咆哮著,这才是他愤怒的原因。
令他意外的是,凯文紧绷的脸最终放松了下来,叹息後轻声道:“我给莫萧歌传的话并不是那句话,而是‘我不在时,遵守契约,待在卫星城’。我不知道为什麽莫萧歌把话改了,但我相信他是在以他觉得对你最有利的立场所做的决定。他很敏感,也许已经感觉到契约不寻常。”
方镜锋怔在那儿,凯文说的话确实消解了他一部分的怒气,可是这并不代表凯文就纯洁无瑕。凯文有隐瞒之处,只是他不知道隐瞒了什麽。
但凯文的这番话,他还是相信的,不如说,他想要去相信。
回忆著莫萧歌转告他消息时的表情,越是想越觉得有不对之处,完全不如平时莫萧歌的乾净俐落。
莫萧歌的这种作为,令方镜锋心中升腾起另一团怒火:“对我最有利?他知道什麽叫对我最有利?他算什麽东西,有什麽权力这样对我!”
凯文上前一步,修长的手指压上他的嘴唇,制止了进一步的发泄。
经历了这两天大起大落的心情,方镜锋实在需要一个机会能表达内心积郁的不快。只是,眼下不是时候。
他感受到凯文手指的温度,皱著眉头刚想要问别的,那手指已经转到他下巴上,抬起来,再用另一张唇贴上去。
凯文吻著他,轻柔而温暖地贴著他的嘴唇,像个绅士又似保护者。但时间地点都不适宜,他无法全心投入,有太多疑问和猜测,只是这暧昧迷蒙的气氛令他也有些片刻迷失,反射性地去回应这个吻。
“在餐厅见到你时,我吓了一跳。”唇分开後,凯文把方镜锋的脑袋揽入怀里,抚摸著柔顺的发丝轻声道,“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我第一个反应是你没有听话。我很愤怒,你居然把自己放在这麽麻烦的境地,这非常不应该。”
他两手夹著奴隶的脑袋拉到眼前,“我当时只想把你的裤子扒下来,再把你按在桌子上好好打一顿屁股。”
这话令方镜锋的嘴角微微上扬,可是仍然不能完全释去他内心的质疑──为什麽要下重手?只是做给外人看的话,只需要做做样子不就行了?
凯文很容易就听见他心中的抱怨,有些无奈地答道:“我看你来了这里,以为你偷跑出来,当然也以为你卸了颈环。我怕下手太轻你会本能的抵抗,如果被人发现是适格者就完了,我只能尽量追求一击中的。毕竟我们是在地球上,不是卫星城。”
这番话倒没有可疑之处,方镜锋很轻易就相信了。他有些庆幸自己没有闹得太大,如果一开始他是直接上去对凯文施展能力的话,恐怕这会儿他和凯文都会带著一屁股追兵到处逃跑。
“你到底是来干什麽的?”
凯文一边把方镜锋身上的衣服全扒下来,打开房间里的大柜,那些柜子里面原来全是衣服,一套套整齐地烫好挂著,他一边挑选一边答道:“我来干什麽你不应该知道,不过既然你来了,我也不能不管你。这事很危险,你得小心听我的话。”
他抬起头来,暗红色的眼睛把奴隶的心情钉在紧张这个词上,“不然我们俩会一起完蛋,听明白了吗,奴隶?”
方镜锋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突然陷入这种境地的他,就像是被捞出水的鱼,在岸上迷茫地挣扎。即使有凯文这块小水塘,他们还是要面对乾涸大陆的威胁。
稍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他正神游时,凯文又问:“你怎麽来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卫星城应该把我的消息全面封锁才是。”
“莫萧歌帮我下来的。”
他把事情从头到尾简略地叙述了一遍後,凯文转过头来语气奇怪地道:“你确定这些是莫萧歌做的?”
这话令他怔了怔,仔细回忆了片刻,肯定地点了点头:“即使不是他亲自制定的,也肯定有他的参与。那个逃亡帐号的计画我没有和任何人讲起过。”
凯文挑了挑眉,并没有对此发表意见,但方镜锋从他微微换了个重心的腿上能看出来,他显然想到了什麽,只是不愿说罢了。
此时他已经挑选完毕,这一屋子柜子里有各式各样的衣服,而他手上拿著的,则是方镜锋从未见过的服饰:“这是什麽?”
“羽毛。”
方镜锋有著不妙的预感:“我知道,不过一件衣服上为什麽会只有羽毛?”
“因为这是印地安人的衣服。”凯文又打量了几眼那少得不能再少的“衣服”,抬头朝奴隶一笑道,“当然,也许有某些改良。”
方镜锋觉得另一种“恐惧”悄然而至。
他看了看凯文手中所谓的“衣服”,又看了看那双独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开玩笑的迹象,以此来拒绝这样的要求。
“实你是和我开玩笑的是吗?”
凯文一边向他逼近一边说:“你这样觉得?”
他刚想再说什麽,房间的门突然被撞了开来,一个女人牵著一个高个子金发男人闯了进来。望见他们的女人微微一愣,凯文视而不见,眼睛也不偏移一分说:“抱歉,这间有人用了。”
女人化著浓妆,黑色的嘴唇配上白色的脸,看起来如同黑夜中的魔鬼。她的眼光一直在方镜锋身上打转,像是打量货物般饶有兴趣。
方镜锋当然不会就此退缩,他直起腰身,毫不犹豫地向女人反盯回去,他相信自己完美的身材比起大屋里的任何人丝毫不会逊色。
方镜锋的想法是对的。
女人在打量半晌後,眼睛里露出强烈的赞赏,她挥了挥手中的鞭子,无声地命令金发男人跪下来,再用鞭子指著方镜锋,对凯文抬起下巴:“多少钱?”
凯文并没有理会她,而是乘机卸掉了黑色颈环,把那羽毛做的、少得可怜的印地安衣服套在方镜锋的头上,上半身仅仅只有一个羽毛做成的头冠,以及一圈复杂的、以金属和羽毛混合成的垂穗项鍊,他一眨眼就把这些套在了奴隶的脖子上,并且命令道:“抬腿。”
方镜锋顺从地做了,同时拼命腹诽他可恶主人的品味。他相信这些话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