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我说完之后又跌坐在椅子上,用手盖住自己的脸,越想心里越觉得可怕。
库医师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三个纸杯还有奶精跟糖包,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不知道你要喝些什么,所以我把茶、咖啡跟水都拿来了。”(一定是看了那只乱写隐私八卦的沙猪男的新作“我不知道女人到底要的是什么”)
我选了茶,然后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用小熊形状的瓶子装的蜂蜜。“你还需要些什么吗?”他体贴地问。我则摇了摇头。
他问我:“你想不想一个人静一静?”我忽然想到现在是白天,大家都在工作,我身边的事物都一如往常,库医师大概还得去帮助其他的胖女人。
“你大概不常碰到这种事吧?”我问:“我是指向别人宣布她怀孕的消息。”
库医师有点讶异地说:“是啊!我是不常遇到这种事。”他蹙起眉头说:“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我无奈地笑了笑说:“我也搞不清楚。因为从来都没有人跟我说过我怀孕了,所以也无从比较。”
“真不好意思!”他有点不知所措地说:“我想……这的确有点出乎意料……”
“没错……”我一说完就立刻想起了我跟麦茜疯狂的酒吧狂饮之夜:“糟糕!”我肚子里的小生命搞不好已经受到波及了。“喝太多酒,有没有致命的可能?”
“等一下!”他说完就匆忙跑了出去,过了会儿拿了一本孕妇手册走进来说:“这是一位护士的书。”他一边解释,一边翻到索引处说:“你要的答案在第52页。”说完便把书拿给我。我快速浏览里面的说明,原来只要我从现在开始不再喝酒,肚子里的小孩就不会有问题了。当然这个问题的前提是我真的想要留下这个孩子。可是就算我要小孩,我也不希望是在这种情况下。
我把书放回到桌上,拿起皮包说:“我想我该走了。”
“你想要再做一次检验吗?”
我摇摇头说:“我可以回家自己做。然后再想办法……”我没再往下说,因为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想……
他帮我开了门并说:“要不要把书带回家看?说不定你有其他的问题要问……”
我心想:他真的对我很好。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用很不好的念头想着:搞不好他是个疯狂的反堕胎者,故意用饮料和这本书来收买我,要我把小孩生下。
“那个护士不需要吗?”我问。
“她已经生完了。”他很轻松地回答说:“我相信她不会介意的,尽管拿去看吧。”他说完咳了几声,清清喉咙继续说:“关于我们原本要对你所做的研究计划,如果你决定要把小孩生下来,我们当然就不能继续下去了。”
“不能吃减肥药吗?”我开玩笑说。
“我们从来不曾在孕妇身上做过研究实验。”
“那我可以做你的试验品啊!”我故意毛遂自荐,其实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搞不好我可以生下一个苗条的宝宝啊!那不是很好吗?”
“无沦如何,请你让我知道你的决定。”他一边说,一边在书里塞进一张名片说:“如果你要放弃这个研究计划,我保证你一定可以获得全额退费。”
我忽然回想起之前填表格的时候,上面说明得很清楚:不得要求退费!这个医生的确是个极端捍卫生命的勇士。我背起了皮包,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他用关切的眼神看着我说:“如果你想要找我谈谈,或是有任何医学方面的题,我都很乐意帮助你。”
“谢谢!”我轻声地回答。我的手已经放在门把上了。
“好好照顾自己,坎妮。记得打电话给我。”
我点点头,打开门匆匆离去。
回家的路上,我不断跟上帝商量。我说:上帝啊!如果你让我不要怀孕的话,我答应你去流浪狗收容中心还有艾滋病收留中心当义工,我也答应你不再随便写文章批评别人了。我会当个好人。我会每个礼拜去教堂,不会只在圣诞节的时候才出现。我答应你我不再这么尖酸刻薄、我会善待凯碧,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让这件事发生在我身上。
我在药房里买了两种验孕剂。第一次做的时候,尿得整只手都是,因为我抖得太厉害。测完之后,我最不希望发生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也就是说库医师的检验结果完全正确。
“我怀孕了!”我对着镜子说,然后模仿起试验纸盒上的广告人物。
那天晚上我跟Nifkin待在萨曼莎的家里,通常我上班的时候都会把Nifkin带到这里来。萨曼莎有两只狗,还有一个大庭院,小狗们可以随意进出活动。要不是萨曼莎家里有上等的羊排还有一些Nifkin喜欢的食物等着它,它宁愿跟人玩也不愿意跟那两只狗一起玩。于是它现在正缠着我舔着我的脸,我跟它说:“我怀孕了!”
“你说什么?”萨曼莎在厨房里响应我。
“我怀孕了!”我又说了一次。
萨曼莎走到客厅里来说:“你刚才说……”
“我说感恩节我要回家去过节。”
“回去吃同性恋大餐?”萨曼莎对我挤眉弄眼地说:“你上次可是很严肃地跟我说——下次如果你再提回家过节的事,就要我好好教训你一番。”
“我好累。”我告诉她:“我好累,我想要回家。”
她在我旁边坐了下来问:“到底怎么了?”
我多么想向她倾诉我的心事,我希望她告诉我该怎么做。但是我不能,我实在需要时间好好想想。我需要回家去,就算这个家已经不再是我温暖的避难所了,我仍然想回去。
算了,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把脚踏车放到蓝色的本田后车厢,把Nifkin放在旅行篮里,把行李放到车后座,不管怎么样,反正我决定回家去了!
第十章
我记得念普林斯顿大学四年级的夏天,我在一家周刊当实习生。暑假的那三个月我过得真的很惨。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那年夏天是多年来最热的一个夏天,曼哈顿的大街小巷都酷热不已。每天早上我从淋浴后就开始不断流汗,一直到搭地铁到市区……可以说一整天都在冒汗。
第二个原因是我的主管是个可怕的女人,她的名字叫Kiki,身高约6英尺,却瘦得皮包骨,一头棕红色的头发,戴着一副猫眼型的便宜眼镜,整天都把脸拉得长长的。至于她夏天一贯的装扮就是一件迷你裙配上一双高及大腿的紧身皮靴,不然就是穿一双吵死人的木屐加上紧身T恤,上面还印着一些餐厅的广告语或是一些俗不可耐的宣传名词。
我可以理解她想要追求新潮,讲究时髦,我也理解她这种差劲的态度是这家周刊的标准作风,但我搞不清楚她在办公室里到底做了些什么。她总是迟到早退,午休时间长达两个小时,待在办公室的时间都是在讲一些言不及义的电话。她的职称是助理编辑,可是我却从来没看她做过任何编辑的工作。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年是1991年,因此,那时的档案还是用夹子固定的一本本厚厚大大、随时都有可能散乱一地的破纸。我必须花一整天把那些档案从架上搬下来,然后先堆在自己的桌上,再运到复印机那边。在搬运的过程中.我还要躲避办公室的“吃豆腐专业户”,他们总是趁机有意无意地碰触我的胸部。
我真是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过了两周之后,我改搭公车上班。虽然搭公车的时间比坐地铁多出了一倍,而且也一样热,但是至少我不必忍受一直流汗,还有列车里头发出的臭味。
八月初的一天下午,在我搭公车回家的路上,我听见一个微小、平静的声音从我脑袋附近传出。
那个声音对我说:“我知道你要去哪里!”我全身的毛发都竖立起来了,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全身发冷。当时我深深相信我所听见的声音不是人的声音,而是一个来自灵界的声音。我想我的朋友听了一定会笑掉大牙,但是当时我真的认为自己听见了来自上帝的声音。
当然,那个声音并不是上帝的声音,而是在我实习的那家周刊工作的一个名叫艾琳·维思的作家,她人长得小小怪怪的,很中性。当时她就坐在我后面,她用这种怪异的方式打招呼还真是少见。但我的心里深深相信上帝的声音应该也差不多是这样——小小声,很平静、很确定的感觉。
听见上帝的声音之后,我的境遇的确不一样了。有一天一个“吃豆腐专业户”又准备对我的胸部下手的时候,我故意装做不小心把手上的档案重重地掉落在他的脚上。“真是抱歉!”我温柔地说。
他只好拍拍屁股一跛一跛地走了。从那天以后.我再也没有被吃豆腐的困扰了。而且当Kiki又再指使我做这个做那个的时候,我很勇敢地对她说了个谎:“我的老师说如果我继续做影印的工作,就不能算是实习!”我告诉她:“如果你不需要我的话,应该还有其他的编辑可以用我。”从那天我给她来一记当头棒喝开始,我的工作就变成了写头条新闻,而且还可以跟其他的编辑溜出去小酌一番。
现在一晃就过了七年,我翘着二郎腿坐在室外的野餐桌前,脸朝着十一月的阳光看去,我的脚踏车停在旁边。我多么希望能够再次听见那个声音,我希望上帝能够指示我:把小孩生下来,或是打电话给医生把孩子拿掉。
我伸伸懒腰,深呼一口气。距离上次跟布鲁斯在一起的时间有八周之久了,这段时间,我肚子里的孩子可以长多大了?像手指这么大吗?还是像橡皮擦一样大?
“坎妮!”
啊!我的确听见了来自灵界的声音了——那是唐雅靠在桌上叫我的声音。我故意把眼睛闭起来不理她,希望她可以自觉无趣地走开。
“说出来可能对你有帮助。”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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