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罢。”
“嗯……”
自宝藏传言放出,永荆已热闹了将近半年,来往之人络绎不绝,上山搜寻之人亦络绎不绝。
单从如此久都未有人发现里面藏着个寒烟教,就可见其隐藏与守卫花过不少功夫。是以衍墨与万俟向远并没急着上山,而是仔仔细细在山脚下转了一圈。
为提防树林中被布下毒药一类,衍墨一直走在前面,就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快探查完时,一根细如发丝草绿色丝线映入眼中。
“主人。”
闻声前行几步,万俟向远望眼瞧不见尽头的丝线松了口气。迷阵,看来就在这座山中。
弯下腰挑起贴近地面的丝线用手指捻动几下,衍墨左右扯扯,遂站直身子指向北方——也就是往山上去的方向,道:“可以循着去看看,只是主人最好同属下走得近些,这林子不简单。”
“走罢。”那一拉一扯明显可看出地上丝线不是凡物,万俟向远应声示意明白,迈步紧跟在后。
路,越走越久,但丝线的主人根本没有上山,而是被林中迷阵误了方向。有着丝线作指引虽不至于在原地打转,可也是七绕八绕没能真正走远。
此人既看穿山中有迷阵存在,还敢仅凭丝线指引在危机四伏的山里行走?真不晓是无知胆大,还是胆大无知……
两人又跟着丝线走了两柱香的工夫,万俟向远突然按住身前人的肩膀,伸手指向右侧草丛。
既要提防毒物,还要留意迷阵,衍墨突然被人一拍,不禁打了个激灵。目光当然警惕地在第一时间看过去,只是并未发现什么鹤渊派掌门与弟子。
眼中所见之物竟生生叫他嘴角抽搐起来——一个足足有半人高的巨大线团被人藏在草丛中。因为两者颜色极为相近的关系,若不仔细观察根本难以发现。
但是,周围没有人?
率先将视线从有些可笑的巨大线团上移开,万俟向远沉下声音:“应该就在附近。”
迷阵的布局异常巧妙诡异,即便内力深厚之人置身其中也休想多得一点信息。衍墨轻点头,屡次尝试后仍旧不能觉察出周围是否有人存在。
虽不怎么通晓奇门遁甲阵法,万俟向远还是从身边人凝重的神情上看出眼下身处环境异常危险,面上不由跟着严肃起来:“四处去找找。”
难以放心地回头看了眼,衍墨伸手扣上身后人的手掌,慢慢才开始在周围寻找。
再巧妙的阵法也有破解之术,更何况对邱平壑的徒弟来说。衍墨行在前,万俟向远跟在后,如此不一会儿,两人就走到条溪流边。
永荆周围俱是野山,没有人迹,自然就不可能有桥木一类。两人于是提气纵身,轻松往对岸掠去。
而巧妙布置下的危机就在两人将要落地时猛然出现——对岸的树林中有毒!衍墨心中大惊,立刻伸手扯住身旁人的衣袖,也顾不上退后躲避,直直坠向溪面。
但就在要坠入水中的那刻,脑中忽又乍现出更为惊人的猜测——水中定也有毒!
一切的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衍墨根本不及落实自己猜想,在有所警觉的第一时间便朝岸边大喝:“上去!”
万俟向远对毒物警觉不及身旁的人,可武功却要高出许多。本就时刻绷紧的神经迅速做出回应,展臂在身侧一捞,将人连同自己一齐送回溪流对岸。
有惊,无险。
“属下大意了。”眉头紧紧纠结在一起,衍墨眼底尚存着些惊魂未定,目光十分紧张地在万俟向远身上来回打量,直至确认未被溪水沾到才慢慢恢复冷静。
让他意外的是,身旁站着的人不但没有责备,还冲他弯起嘴角。
眼底流淌着些许暖意,万俟向远刻意轻声音:“我武功如何你该清楚,下回不必如此惊慌。”惊慌得连后避都不顾,只想着把他扯回去。
“属下……知道了。”深深的自责爬上脸面,衍墨本是想请责的,可最终还是给换成“知道”二字。
万俟向远心知他必是自责得厉害,正待要出言“纠正”时,对岸传来些细微声响,似是人语经风吹散后的嗡嗡声。也就是说,倘不是迷阵作怪,人就在对面树林中。
衍墨自然也听到了。他往前走几步来到溪水旁,先看了许久,又蹲下身折根树枝浸进水流里。
知晓那是在辨别水里是否有毒,万俟向远便不再打扰,只是默默看着。不久后,蹲在溪边的人脸色一沉,站起走回他身边。
道:“水里不只一味毒药,只要水沾到身上,半个时辰后便会武功尽失,无力行走。若三日内得不到解药,则会全身肿胀而死。”
话音刚落,万俟向远便皱起眉。毒药狠辣与否他不在意,他关心的是寒烟教中人手的实力。能叫他身边这人险些被算计到的,绝对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既能布下如此庞大迷阵,又十分精通毒术?
“解药布在山里?”
微微收起下颚,衍墨给出个肯定答案:“水里的毒下得很巧妙,毒性确是有可能在流往城中之前被解,否则永荆不可能没有人中毒。”
今日只是先探探,能弄明寒烟教在哪座山中已是不错,万俟向远抬头看往对岸密林,正要提议过去看看时,耳边传来几句怪音。
“爷爷……爷爷……”
爷爷?原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衍墨待回身见到身后之人同为一脸惊异,才确认风中传出的确实是“爷爷”二字,且还是个成年男子的声音。
再然后没多久,树林里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
前面的满面得意,潇洒倜傥;后面的蓬头垢面,失魂落魄。
“严兄……”前面的男子走着走着,终于发现河对岸还站了两个人。
衍墨先把后面不时叫声爷爷的男子上下打量个遍,慢慢才看向没心没肺走在前面的唐亦昀。
“那个,严兄……真巧啊。”唐亦昀眼皮连跳几下,干笑着打哈哈。
衍墨仍然不说话,只是目光在注意到唐亦昀微皱的衣衫下摆时,脸色阴沉至极致。
脸上的笑意有点挂不住,唐亦昀低头瞅瞅自己衣衫,心虚地不敢再装傻:“严兄……我今日早上见你盯着这座山的地图看了很久,所以就……就……就过来……”
脸上神色一变再变,衍墨突然回转身,扯了把身万俟向远的衣袖大步往回走。最后还事不关己,语气冷淡地说了句:“水里有毒。”
“啊?!!!”唐亦昀惊得立马倒退一步,但很快就窜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往前冲,“严兄你等等我!!”
万俟向远挑起一侧眉毛,转头看过去:“真的不管?”
似乎是对身后鬼叫的人十分不耐,衍墨翻个白眼低声念了句:“他自己会跟来。”
河对岸的唐亦昀极为听话,没过一会就追了上来。只是后面顷刻又传来另一人的鬼叫……
“唐亦昀你个王八蛋!我都叫你爷爷了!你……你还把我扔在这儿?!”
这时,唐亦昀刚好掠过溪面,听到身后声音,便恶劣地哼了声,“爷爷可没说你当了孙子就救你出去!”
“唐亦昀!你这个王八蛋!!……你给我回来!!”后面的人听着水里有毒,自然是不敢过的,可他身先前就身上就中着毒,内力半点都提不起,更不要想用轻功跃过去了。
“你这个混蛋!淫棍!!你给我滚回来!!你个翻脸不认人的畜生!!”
这话真真怎么听怎么暧昧,明白的自是知晓话意在骂逛尽青楼的风流公子,不明白的就难保不会想歪。
“严兄,那水里……我中毒了怎么办?”急火火地一路跑过去,唐亦昀摆出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毛手就想要拽住衍墨衣衫。
“啪——”谁的人谁着急,万俟向远快手在树上折下节细枝,狠狠抽在唐亦昀的“禄山之爪”上。虽知道身边人八成能解水里的毒,可那也不代表他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中毒。
“哎哟!”唐亦昀惊叫出声,眼前一花手就被打到了一边,再看时,手背上的红印子已经开始渗血。
低声叹口气,衍墨只好停下。其实他最初不过是在恼唐亦昀每次都添乱的不老实性子,这会儿见人被教训得见了血,也就不可能再计较。
“那人是谁?”
“鹤渊派掌门的关门弟子,苏弈白。”唐亦昀疼得往手上吹了几口气,想到自己方才行为欠妥,便就没敢喊冤。
“他……”为何叫你爷爷……衍墨脸上表情实在阴森,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唐亦昀可是七窍玲珑心,善解人意!贼兮兮地扬了扬下巴,得意道:“那小子欠爷爷的!今日碰到爷爷算他倒霉!先吓他一会儿再把他带过来。”
其实,唐亦昀还省了后半句:那小子今日已经给爷爷磕了好几个头了,而且他名字原本不叫苏弈白,是叫苏亦白。但是爷爷名字里面有的字,他怎么能用?!所以当然得改!
正文 君是自可留98
中毒当然得解,虽然衍墨一路上青着张脸,心里多少还是着急的。
应了一句话:那什么急了,那什么不急。
真正中毒的人自在得很,一路上严兄长,严兄短,还把自己拿着的一个布口袋抱在身前,献宝似的从里面一会儿拿出个什么丹,一会儿拿出个什么散。敢情也不是真傻,来前带足了保命东西。
如此不知是被烦的,还是在为解药着急,衍墨眉头自遇到唐亦昀就没松开过。
而唐亦昀,脸皮绝对不是一般的厚,根本没有当回事,“严兄,咱们就拿苏弈白当个试路的,反正这林子里头怪危险的。”
对“咱们”一词冷哼一声,衍墨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反正我闲着没事做,不如就和你们一起找罢。这人多好办事,严……”唐亦昀正看着左右花花草草讲得正起劲,就觉前面的人忽然停下了,然后指向溪边一片小黄花,对他说……把这个吃了?!
“吃、吃……了?”对面前人的本事,他是绝对放心的,可解药不都是成丸成粒的么?怎么到他这儿就变成一堆野草了?
“水里有六种毒,你先吃这个。”衍墨脸上没有多余表情,指指地上开着小黄花的野草,这么说道。意思就是:你先吃这个,吃完这个你一会儿还得吃别的。
对唐亦昀这种人,当然就不能告诉他在黄花稍下游的水里泡半个时辰同样能解毒。否则下次,他还会给你惹麻烦。而且此次前来为的是查探山中情况,哪有时间给他挨个地方泡半个时辰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