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汝梅解读金瓶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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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汝梅解读金瓶梅-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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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惠莲的性格构成正确理解和把握宋惠莲的性格构成,对于理解与认识“金瓶梅世界”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一个人即是一个现实存在,环境制约影响着个体,个体又以自身的行为反过来影响环境。在文学创作中,人物并不是作家笔下的玩偶,人物作为现实个体,其一出现并开始与他人之间进行心灵的交流、碰撞,开始与他人之间发生现实的行为关系,人物就由此而获得了自我性格发展的基点,获得了自我性格演变的逻辑,获得了自我的生命。这就是环境与人物、人物性格演变的辩证法。兰陵笑笑生作为一个现实主义小说家,在文本设置上,他给予宋惠莲以一个过场性、陪衬式人物的地位,以致于使宋惠莲的现实行为、性格展示在文本中相应地仅占很小的篇幅。但兰陵笑笑生毕竟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他仍让宋惠莲在靡乱阴暗、卑劣庸俗的“金瓶梅世界”中走完了一段她理应走完的人生之路,从而使她的性格亦由此得到了较为充分的展示和表现。她的特异的生,出人意料的死,皆能引起人们的沉思,引起人们对她的性格之谜加以探讨的兴趣。宋惠莲步入了西门家庭,成了“金瓶梅世界”的一分子。现实的诱惑与刺激膨胀了她的欲望和渴求,自我的人生境况又使惠莲自惭形秽,但同时又认为自己的姿色并不逊色于西门诸妻妾,一旦有头面衣物打扮,自己亦能与她们相较。然而自己毕竟是奴仆之妻,地位、经济方面均不能与主子妻妾相较。这样,惠莲心灵之中自然会存有一种自卑之感。在这里,社会风气、心理定势便在宋惠莲身上起了作用。在蔡通判家里其就曾与大妇作弊偷人,嫁于蒋聪又通奸于来旺,光野汉子就有一拿小米儿。社会上的淫靡之风、享乐意识对她的影响是根深蒂固的,并且她于自己的浮浪行为中亦尝到了一定的甜头。在宋惠莲的意识中,有色,能与主人私通,即能获得自己在物质和精神上的满足。这样,她一方面承受着西门庆的纵欲,另一方面又向西门庆索要银两物件,打扮自己。可以说,宋惠莲这一人物身上充溢着一种浓厚的享乐色彩。然而,她又毕竟在“来旺案件”后满怀着绝望之情走上了生命的绝境。纵欲享乐与自缢死亡这是生命的两极,是生存的两端,在表面上相矛盾,不相容的背后却又是潜隐着性格和意识发展的必然性。宋惠莲最后选择了死是合于她的性格发展逻辑的。在“来旺案件”之前,文本主要展示与表现的是宋惠莲性格构成中的虚荣享乐、轻浮淫荡、佻达浅露、鲁莽乏智、缺乏身份感而又自信争强的性格特征,当然在她的诸种行为中又包含着那么多的自羞与自卑。宋惠莲的确是轻浮淫荡的。在蔡通判家与大妇作弊偷人,嫁给蒋聪后又通奸于来旺,而嫁于来旺进入西门庆家庭生活圈以后,她虽然是一个被动者,但却是一勾引即上,为的是一匹翠蓝兼四季团花喜相逢缎子,为的是“头面衣服随你拣着用”。这里不仅表现了她的轻浮淫荡,也同时表现了她的虚荣、追求享乐的性格特征,“惠莲自从和西门庆私通之后,背地与他衣服首饰、香茶之类不算,只银子,成两家带着身边,在门首买花翠胭脂,渐渐显露打扮的比往日不同。”应该指出的是,宋惠莲与西门庆私通的目的就是为钱财,“为叨贴计耳”(《第一奇书金瓶梅》二十六回回前评)。

  宋惠莲形象的悲剧意义(2)

  而求钱财的目的即在于为了满足自我的虚荣和享乐,所以小说每次写到宋惠莲与西门庆鬼混时,都写及她向西门庆索要财物。宋惠莲与西门庆通奸后,以为自己攀上了高枝儿,所以其轻佻浅露、鲁莽乏智、缺乏身份感而又自信争强的性格特征便逐渐地显露出来。如第二十三回写她烧完猪头肉后与潘金莲、李瓶儿、孟玉楼“做一处吃酒”;在西门庆诸妻妾掷骰儿赌玩时指招漫说,而被孟玉楼抢白一顿:“你这媳妇子,俺们在这里掷骰儿,插嘴插舌,有你什么说处?”而最能体现她浅露乏智而又自信争强的是在藏春坞中与西门庆鬼混时,说了潘金莲的许多坏话,被潘全部听到,当时就气得潘金莲“在外两只胳膊都软了,半日移脚不动”,从此埋下了金莲欲设谋加害于她的祸根。如上的性格特点随着小说情节的逐步展示而深化,“因和西门庆勾搭上了,越发在人前花哨起来,常和众人打牙犯嘴,全无忌惮”;“自此以来,常在门首成两价拿银钱,买剪裁花翠汗巾之类,甚至瓜子儿四五升量进去,分与各房丫鬟并众人吃;头上治的珠儿箍儿、金灯笼坠子,黄烘烘的;衣服底下穿着红潞紬裤儿,线捺护膝;又大袖袖着香茶,香桶子三四个,带在身边。见一日也花消二三钱银子,都是西门庆背地与她的”。至此我们看到宋惠莲只是一路张致,全不晓自己背后所隐藏着的危险,自己反而离开自己的身份地位愈走愈远了。紧接着就是在元宵节发生的事:在西门庆家宴上,潘金莲借西门庆让其递一巡酒之机,暗中与陈敬济调情,不防为宋惠莲窥见。这时,宋惠莲“口中不言,心下自忖:‘寻常在俺们面前,到且是精细撇清,谁想暗地里却和小伙子勾搭。今日被我看出破绽,到明日再搜求我,自有话说!’”在宋惠莲元宵节随众人走百病儿时,对理解她的性格有两点值得注意:一是一路上与陈敬济嘲戏,并且两人都有意了;二是她怕地上有泥,套着潘金莲的鞋穿。至此,宋惠莲由于自己的虚荣争强而又乏智,缺乏身份感而造成了自己行为上的处处不检点,从而带来了自己与潘金莲之间的对立,形成了自己和女主子之间的矛盾。作品对她的性格的展示当然并不仅仅限于她与女主人们性格、力量和行为上的对比,作品还直接写到她与下层奴仆婢妇之间的关系。如果说宋惠莲与平安、玳安、画童之间的打牙犯嘴仅仅表现了她恃宠放娇的意识与行为特点,那么宋惠莲与惠祥之间的矛盾与争执,实是全面而深刻地暴露了她性格上的弱点:不智、缺乏身份感,表现在行为上便是因恃宠,一心向上爬而目空一切,因而开罪了上下左右,惠祥说她“你把娘们还不放到心上,何况以下的人”。的确是对宋惠莲的概评。从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到,作品的确是把宋惠莲当作一个淫妇荡妇来刻画,来塑造的。但作者并未把她概念化,简单化,而是多方面地来展示她的复杂而矛盾的性格特点,从而使她和潘金莲这样的淫妇荡妇区别开来。在“来旺案件”以前作品展示了宋惠莲行为和意识上的两点特异之处,一是“脸红”,二是与西门庆私通上的“偷”。在这一阶段中,我们起码见到她二次“脸红”:一次是第一次与西门庆偷情被潘金莲看到时;一次是遭到孟玉楼抢白时。作品在这一阶段展示宋惠莲与西门庆私通,这种“偷”与潘金莲的“私偷”琴童不一样:宋惠莲“说着,一溜烟走了”;“婆娘见无人,急伶俐两三步就扌义出来”;“见无人,一溜烟往山子底下去了”。的确是一片偷色。作品之所以这样写重点在于表现宋惠莲性格中的自卑与自羞。
  作品的这样处理,一方面使宋惠莲的性格丰富化了,另一方面也为宋惠莲性格的进一步发展作了良好而充分的铺垫。在“来旺案件”中作品着力表现她的轻佻浅露、鲁莽乏智而又天真、有情义、有良知的性格特点。在这里,宋惠莲的性格发展,是合于现实生活的逻辑与人物性格的逻辑的。所谓“来旺案件”,是由以下一些基本环节构成的:雪娥告密、来旺打媳、来旺醉骂、来兴暗告、惹恼金莲、金莲进谗、惠莲遮掩、来旺得差、来兴再告、金莲再劝、西门变卦、来旺再怒、西门设计、来旺中计、来旺被监、计骗惠莲、情动西门、惠莲露言、金莲忿气、递解原籍、宋盼夫归、钺安泄秘、惠莲自杀、侥幸得救。这就是“来旺案件”始末。此事在“金瓶梅世界”中发生,与“生子加官”、“送葬瓶儿”等事相较本属小事,但在作者写来却又是那样曲折有致,波澜起伏,掀动了西门庆一家上下,惊动了官府。这里面充满了荒唐,充满了小人伎俩,也充满了欺骗、阴险与血泪。也正是在这一事件中,不同身份地位的人,不同性格个性的人都借此表演了一番:金莲的狠毒、机智、权谋;玉楼的滑脱乖巧;月娘的主妇身份,上下关心;雪娥的自甘轻贱、直率好斗;诸仆妇的幸灾乐祸;西门庆为色所迷而表现出的游移不定,了无主意。应该说,这一切都得到了较为充分的表现。当然,于其中最令我们关注的是宋惠莲的性格展示及行为表现。在整个“来旺案件”中我们看到,自始至终是两个女人在争取西门庆以使他顺从自己的意志。只不过宋惠莲处处以情、以色来动西门,无心计,不自知。所以西门庆对她的顺从总是暂时的,对事件发展起不到决定性作用。而潘金莲对西门庆的劝说,不仅动之以威,动之以情,而且晓之以理,道之以礼,利弊进退似乎皆为西门着想,机心、权谋、狡诈处处可见。所以西门庆对潘金莲的顺从总是对事件发展起决定性作用。事实上也正是潘金莲的意志决定并推动“来旺案件”的进程。通读小说关于这一事件的展示,人们不得不赞叹潘金莲的机智与权谋,甚至她的狠毒,潘金莲可谓是争宠斗艳的高手和强者。但是宋惠莲却始终处于弱者、被动者、失败者的境地。应该说作者是严格按照现实主义创作方法,把宋惠莲及“来旺案件”放到各种复杂关系中,按人物性格逻辑和世俗生活的逻辑来进行艺术处理的。对西门庆,宋惠莲以情色动之,但与潘金莲相较,在西门庆心目中,宋惠莲的地位明显比不过潘金莲。惠莲只不过是一个与西门有性关系的仆妇而已,并且有来自来旺的杀身危险和来自诸妻妾的讪笑讽刺,这是西门庆不能不考虑的。而宋惠莲又的确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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