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孔老九已有了主意,他站起身走到那屋子的东墙角,朝那僵硬的尸体,笑了笑,暗道,唐三爷啊,唐三爷,咱们兄弟一场,您,就帮人帮到底吧!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刹车声,孔老九透过窗,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口。
守在门口的两个黑衣男,走上前连忙迎接。这时,从车上走下来一男子,中等身材,形貌纤瘦,这人身着一件黑呢子大衣,从大敞着衣襟里,露出一身黑色西装,西装左上口袋里放着一方折叠讲究的白棉帕子,还插着一只闪亮金笔。这男人抬了抬帽檐,露出大半张脸孔,那脸,或许是因为保养得当,皮肤细腻白净,几分斯文儒雅,却又掩不住的几分狡诈阴狠,那双眼睛炯炯有神,似能洞彻人的所有心里暗角,男人朝窗口望了一眼,然后走了过来。
孔老九并没走出房间,对于这个主子的秉性,他是极其了解的,让他留在这里等,他就不能踏出这屋子一步,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脚步声停在门口,便有人推开了房门。
方卓华走了进来,孔老九立即迎上去,“方爷,小的办事不利,枉费了您的栽培,请您重罚!”说着,噗通一声跪在了方卓华脚下。
方卓华并不理他,从他身边走过,坐在了椅子上,摘下帽子,身边的手下立即过来接住,掏出香烟,又有手下立即为他点火。
方卓华重重地吸了一口,“孔毛庆,我听说,清风寨到处在抓你和唐三爷,以为你早死了!”
孔老九转身爬了过来,“小的是差点死了!如不是方爷的人及时把小的旧回来,小的早被那肖天宇叛徒弄死了!”
方卓华笑,“哦?这你要详详细细说清楚了!”
“方爷,您不知,那肖天宇早就跟奉军搭上了手脚,是我派人暗中监视他的行踪发现了这些,我刚想跟您汇报情况,没想到,却被他抢先一步,居然把脏水扣在我身上来。”
方卓华定定地望着孔老九,“真的是这样?”
孔老九又向前爬了几步,哭丧着脸说,“小的不敢跟方爷您撒谎啊!此事却是真的,肖天宇暗通奉军的事,小的只跟清风寨唐三爷说过,唐三爷是清风寨的老人,他为人耿直公正,说要有确凿证据才可对肖天宇动手,可那肖天宇不知怎地得知了这件事,居然先下手为强。小的和唐三爷实属无奈才逃下山去,这一路之上,凶险重重,唐三爷就死在了肖天宇派来的杀手手下!若不是小的命大,也早已一命呜呼了!今生今世,可就见不到方爷,报不了当初方爷的知遇之恩了!
说着,这孔老九一把抱住方卓华的裤管,哭嚎起来。
方卓华见他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实觉得厌烦,招呼手下人,把他拖到一边的椅子上。
方卓华瞟了一眼那角落里的尸体,问道,“那唐三爷的尸体你为什么不安葬?还费力的背在身上?”
孔老九用袖口抹了抹脸上的鼻涕和眼泪,“唐三爷死不瞑目,入土也无法安息。小的办事不力,爷要如何处置小的,小的都毫无怨言。但小的请求方爷给小的一队人马,直捣那清风寨,生擒那肖天宇回来给您审问!”
方卓华扔下烟蒂,站起身,笑了起来, “呵!难不成,你要带着这具尸体上战场不成?”
孔老九眼神坚定道,“正是!我要让唐三爷看着我亲手将那肖天宇擒获,只有这样,他老人家才能安息。”
方卓华淡笑,“呵!我看,这就大可不必了!你带兵去攻打清风寨,本就劳顿,这天又冷了,下了场雪,山路又滑,如果一个闪失,把这唐三爷的尸体搞丢了,坏了,这总是对死者不敬。”
方卓华指了指身边的手下,“你们俩个,把这唐三爷的尸体抬到坤军监狱的殓尸房里,待孔毛庆活捉了那肖天宇之后,再将唐三爷入土为安!”
听方卓华这样说,孔老九也不敢说话了。现在也总算保住了性命。
这时,方卓华站起来,笑道,“孔毛庆,你一路辛苦,又惊魂未定,先在这里修养,待我那边处理好,你便带兵去活捉那肖天宇。你看,这样如何?”
孔老九明白,这方卓华嘴里是央求,可实际却是在命令。他连忙点头,“小的,全都听方爷的。”
从里面出来,方卓华对门口的两个手下嘱咐道,“小心看好了,如果人丢了,提你们的脑袋来见我!”
方卓华回头叫住那两个抬尸体的手下,“回来!知道抬哪去吗?”
一个手下回道,“爷让抬到,坤军监狱殓尸房。”
方卓华抬手就扇了那手下一个耳刮子,“饭桶!”
转脸问另一个手下,“你说,尸体送哪去?”
那手下哆哆嗦嗦地回道,“抬到机要处检验科。”
方卓华笑,“总算是有个长脑子的。快去,还有,记住保密,知道吗?”
方卓华转身上了车,开车的手下说道,“处长,您看,这里是不是应该多留几个人守着?”
方卓华想了想,“嗯,你说得不错,我正有这打算。唉,你看看我这帮兄弟,当初一块混道上的,我本想,我一个人有人饭吃,也要拉扯他们一把,没想到,这一个个只会小痞子那套功夫,一点脑子都不会用。这吃军家饭,不但要听话的,还得聪明些。不过,这太聪明了,又实在麻烦。”
方卓华默默地说着,眼光瞟向那已渐行渐远的院落,心思沉寂。
☆、刀光柔影1
车子驶进了小公馆的花园,方卓华在车上嘱咐了几句后,下车后,走进楼内。
这时,客厅里已经飘满了罗曼提克的钢琴舞曲,方卓华款步朝那客厅门口,却见那精致妆容的司绮珊摆动着大大的裙尾,脚下的舞步轻盈娴熟,那婀娜动感的身形,仿佛一团炙热的火,烧得方卓华内心也跟着热烈起来。刚刚那张阴郁深沉的脸孔,转瞬,又变得痴醉深情。
他踩着那音律挪到司绮珊身边,轻揽她的腰肢,耳鬓厮磨之际,司绮珊笑道,“怎么才回来?”
方卓华的唇在她光滑细腻的颈子上轻轻地摩擦了一下,“别说话,尽情享受这舞曲。”这两个人的舞步无比地契合协调,那身形交织在一处,仿佛生来便是一体的。
旋转之际,方卓华瞥向沙发上满满的购物袋子。轻声问,“今天又跟徐太太逛街了?”
司绮珊挑眉,“怎么?嫌你老婆太能花钱了?”
方卓华笑,“我怎么会嫌你能花钱?!这世上的真理,本来就是男人赚钱,女人花。你越能花,我才能赚!老婆,我从娶你那天起,就跟你说过,跟着我,我不会让你有委屈受,你想花多少,就花多少!”
司绮珊微笑着在方卓华的脸颊吻了下,搂住他,“我就知道,我没选错人。”
方卓华淡淡问,“那个徐太太的男人是不是警务科的局长徐冒亭,我记得,他好像是霍云龙提上来的。绮珊,以后,能不能跟这个徐太太保持点距离。”
司绮珊愣住,“怎么?卓华!那个龙少是不是在对付你?你会不会有危险?”
方卓华笑,“别怕,我没事。龙少这个人,私欲太强烈,我惹不起,躲得起。我只是担心你,不过,他也未必会用这么龌蹉的手段。”
司绮珊忧心道,“卓华,就不能换个工作?我怎么总觉得,你每天都像是在刀尖上走路。”
方卓华咧了咧嘴角,“绮珊,你当初嫁给我,不就是因为,我胆子大,敢冒险吗?若是我方卓华害怕了,不敢在刀尖上行走了,那我还是方卓华吗?”
第二日,方卓华刚走进指挥部大门,一手下跑过来,低声道,“处长,有发现。”
方卓华立即扯过那人,进了走廊拐角。“怎么?那尸体可曾说出些什么?”
“处长,您猜疑的真是一点没错。那唐三爷身中数到,处处是要害,居然一点偏移都不曾有,倒很像是等着人家一刀刀捅上去似的。”
“或许,是武功非常高明的人,也不一定。可是,那清风寨的几头蒜,如果不是偷袭,根本不可能伤唐三爷到如此程度。难道,这唐三爷真是遭遇了什么暗算?”
方卓华道,“走!我还是亲眼看看。”
下了楼,从指挥部里出来,坤军大院的东角有一座灰白小楼,那正是机要处的重地,也是方卓华的天下。
方卓华进了小楼,又左拐,下了楼梯,进了一道铁门内,却是阴风簌簌,昏暗无光的另一番景象。
方卓华在一扇大大对开铁门前停下,那门上却用红色油漆写着三个悚然的大字——殓尸房。门上挂着一条粗粗的铜制锁链,绿锈斑驳,在晦暗光影下,显得格外诡异。
方卓华从身上掏出钥匙,打开大锁,推开门,大门嘎吱作响,顿时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方卓华问道,“哪个是唐三爷?”
手下指了指一张床,方卓华几步走了过去,掀开白床单,方卓华仔细看了看唐三爷的伤口,果然如手下说的那样,真是刀刀致命,就好像这唐三爷做了案板上的肉一般。方卓华正思虑着,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白大褂的洋人。
这洋人操一口流利汉语,说道,“处长,我们化验了唐三爷的胃里的物质,发现里面有蒙汗药和酒精的成分。”
方卓华不等洋人说下去,自顾地接过来话茬,“这就是说,唐三爷是被人在酒里下了蒙汗药,致使全身无力,等着人宰割!”
那手下说,“可这唐三爷跟孔老九一起逃出来的,唐三爷又怎么会毫无防备地喝下别人拿来的酒?而那肖天宇如果要杀他,又怎会请他喝了酒再动手?再说凭肖天宇的个性也绝不会用这种下作手段。”
洋人说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被他很熟悉又信任的人,在酒里下了药,随后又被这个他信任的人,动手杀了。”
方卓华突然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孔!毛!庆!”
手下问,“处长,可这孔毛庆为何要杀唐三爷啊?”
方卓华沉思片刻,“或许,唐三爷知道了,孔毛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