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的关系,没人有心思像以前一样留下来哈啦东哈啦西。
逢明弄妥后也打算关灯走人,但却发现那个已经换好衣服的模特儿仍对着镜子看,动也不动。
“工作室要关门了。”他说。
长得像少年的模特儿由镜中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表情有些酷。她对逢明说:“今天怎么是你留下来关灯?圣诞夜大家都归心似箭,只有你好象不是?”
“因为没人等我。”逢明回答。
“工作室所有的人都在传你是GAY,化妆师说你拒绝她的方式有够狠,三更半夜把她扔在街头喝西北风。小刘却说你曾经交过女朋友。”她说。
“那又怎样?”逢明挑了挑眉。
“这关系大伙的赌局。”
“你赌哪个?是或不是?”逢明问。
“我没有赌,我只是负责问。他们叫我一定要问出来,不过我觉得很无聊。”
“没必要告诉他们。”逢明切了电源,室内顿时陷入黑暗。“走吧,我关门了。”
这个长得十分中性的少女点了点头,随他走出室外。
“可是我觉得,你现在一定有情人。”少女突然这么说,在街灯昏黄的路边。
她踢着行道树掉落的枯叶,说:“你拍的照片有种特殊的感觉,那种感觉我说不上来。你的感情融入照片里面,是因为他不在你身边的缘故吗?”
逢明顿了顿。“他在美国。”
“那还说没人等?说不定她正在等你。”少女晃了晃头,转身背着逢明离去。
逢明突然觉得泛黄的路灯下,剪短发穿着白衬衫与牛仔裤的少女,纤细身影有些像远在美国的那个人。他们背对着他的时候,看起来一样的寂寞,同样孤单。
少女的话触及了逢明内心深处的渴望。他在等他吗?小羲在等他吗?逢明一点也不确定小羲心里有没有这样的想法。但他思念小羲,却是无庸置疑地。
离上个在美国渡过的圣诞节已经一年了,将近三百六十五天的时间,足不足以让小羲自伤痛中恢复,平静而坦然地面对他的情感?
逢明停不了这样的想法,他不停想着。
夜里,回到家。老爸早睡了,屋子里静悄悄。
他回到房间把摄影器材随意放在地上,拿起桌上的话筒,连灯也没开,在月光透进的房内,盯着电话按键沉默不语。
应该可以了吧!时间已经足够了吧!说不定就像那女孩讲的一样,小羲一直在等他,等他打电话过去。
坏掉的肺,让他在寒冷的夜里咳了几声。他不停地思考着如此的举动合不合宜,思考着会不会太过仓促。
但,真的已经无法忍耐下去了。见不着小羲的面,听不到小羲的声音,无法确定小羲过得好不好,这让他每一天都觉得慌张异常。
最后,他还是深呼吸几口气,按下早已经熟记在心里的电话号码,拨往美国去。
心情的紧张耳朵听得见,胸口心脏的鼓动扑通扑通地像小鹿乱撞,完全无法冷静下来。逢明感觉自己握着电话的手好象在发抖,等会说话的时候,不知道声音会不会也像这样无法控制地颤抖。
喀地声,电话接通了。
‘喂?’那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我……”逢明想了想,光说这两个字小羲可能无法了解他是谁,他脑袋一团乱,但还没想到该如何补上后头
的自我介绍,便听见话筒那头传来的声响。
‘啊……是你啊……’
“咦?你知道?”逢明都还没报上自己的名字。
‘当然啊。’
对方回答这句话的同时,逢明几乎可以想象那个人浅浅微笑的样子。只消几句话,这样的开头,从美国回来那时凝结了三百六十五天的恶劣气氛像是被太阳照着的雪,瞬间融了。
而随着那些融化的雪,逢明的心里头似乎也有什么渐渐地浮现出来。
“我……”逢明的声音如同预期地,细微发抖。“我好想你……”他觉得自己真是不争气。
‘嗯……我也是……’电话那头的人轻声说着。
那个人的回答,让逢明心头悬宕着的石头整个落了地,逢明真正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先前的决定是对的,从美国离开,自己一个人回到台湾来,忍耐不安与寂寞,压抑住打扰对方的决定,全都是正确的。
眼眶跟着红透,雾气朦胧双眼,这通电话让逢明明白,一年的等待,值得了。
夜里,他们隔着话筒慢慢地聊着,由阔别太久而生疏的语气,慢慢地回到以往熟悉的语调,聊着分开的这段时间彼此的生活。渐渐地,两个人都会笑了。
小羲告诉逢明,因为逢明临走前把湖边的鸭蛋全捡光了,鸭子回来看见蛋全没有,吓得以为有人偷走它们的蛋,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再生蛋。雀如还因此生了好大一阵脾气。
‘拿鸭蛋的时候,一定要留一到两颗在巢里。’小羲说。
“为什么?”逢明问。
‘因为鸭子不会算自己一天下多少颗蛋,只会看巢里面有没有蛋,蛋全没了的话,它们就会被吓到。’
“真是有够笨的鸭子。那只麻雀养出来的吗?”
‘野生的。’
两个人紧紧靠在话筒旁,无话不谈。就好象很久很久以前依偎着彼此一般,隔着这样的距离,心底兴起温暖。
逢明发觉小羲变健谈了,和他说话也不再有一层隔膜,这样的转变让逢明有种,现在死了都值得的感觉。他在心里想着。
“你在那边书读得怎样了,什么时候会毕业?”逢明问。小羲去美国快一年半了,算起来已经是好长的时间。
‘要毕业还早,我想大概还得一阵子。’
“那我……有空的时候可不可以过去找你?”逢明有些胆颤心惊地问着。
‘不可以。’
“咦?为什么?”逢明叫了起来。
‘只是你有空当然不可以,也得我有空才行啊!’
“呿!”逢明的心脏差点被小羲吓停,他还以为小羲又要拒绝他了。
‘我要有空,才能陪你。’小羲这样说。
“那明年的圣诞节我去找你。”逢明说。“圣诞节你绝对有空对吧!”
之后,他们又聊了很久很久。一年没见了,思念满满地溢了出来。相隔了那么远,但他们都明白彼此对对方的努力,心结打开了,知道爱情需要被滋养的是当下,拥有了当下,才能到达遥远彼方那头无法预测的将来。
天就快亮,在小羲向逢明道过再见,挂断电话之前,逢明顿了顿。
‘怎么了?’小羲问着。
逢明突然想起他决定跟小羲在一起时的情景,他记得浴室里,小羲低着头说什么压死了螃蟹,螃蟹诅咒他将得不到幸福。
“我会给你幸福的。”逢明突然这么说。
电话那头的小羲呆住了。
“我不会从你身上拿走什么,你不要怕;我会给,我一定会给你幸福。所以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你这样……好象在求婚。’小羲笑了出来。
“改天等你回来,我们去祭拜那只螃蟹吧!”逢明语气认真。
挂上电话后,失去小羲温和的声音,睡不着的逢明在客厅呆坐到中午。
求婚这个字眼让逢明的脑袋像被敲了一下,台湾的法律没同志结婚这回事,他也没办法向小羲承诺婚姻伴侣这种忠贞关系,但这一刻里,他突然就是觉得他和小羲之间应该有个证明什么的。
接着,他开车冲下山去市区买了对戒指。小羲手指应该跟他差不多粗吧,他张开自己的手看了下,然后买了两个相同尺寸的。趁着邮局还没关门,赶紧将其中一只包装好的白金戒交给邮局人员,寄到美国去。
一段日子后,小羲打电话回来。
这是小羲第一次打电话回这个家。
‘我收到……很奇怪的东西……’小羲这么说。‘你寄这个给我干嘛?’
“什么奇怪的东西!戴上去,从此以后都不准脱掉。”他说。
‘这代表什么?’小羲问。
“相同的戒指你一个我一个,你说代表什么?”逢明这样回答小羲,强硬语气中,带着他所有的温柔。
就这么,用电话聊了大半年。冬天走了,春天过去,夏天才至,秋天转眼又将来了。
假日悠闲的时光里,小羲在自家的草坪上为树木浇水,他戴着斗笠穿着T恤短裤,笠下阴影覆盖的脸显得平静。
“我出门了!”雀如三步做两步由屋里跑了出来,钻进车里开了就走。
“路上小心。”小羲回答时,雀如的车已经驶离车道。
雀如最近在谈恋爱,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变少了。他看着车子远去,突然有了种宽心的感觉。雀如能放心谈恋爱,就代表自己已经不再让她操心了吧!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希望她所喜欢上的人,也能以相对的爱珍惜她。
对街,母鸭带着小鸭散步归来,摇摇晃晃地穿越马路,从小羲前面走过,回到湖边筑的巢里。太阳高高挂着,温暖却不灼热的光线洒落在他的皮肤上,热呼呼地,驱走所有寒冷。
房子里头电话响了,他关上水喉进去接起电话。
“喂?”
‘是我。’对方说。
“逢明啊……”小羲的声音软了下来。
“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在这之前,你先深呼吸几下。’电话那头的语调没有平日的气焰,语气十分凝重。
“发生了什么事?”小羲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逢明很少这么正经。
‘你照做就是了。’
小羲拗不过逢明,只好连作了几个深呼吸。“好了,你说吧!”
逢明顿了顿。‘是有关你妈和那个人的。’
“怎么了,不是我妈跟小毕出事了吧?”小羲第一个念头就是父亲又打了母亲跟弟弟小毕。父亲总是如此,不顺遂便会拿身边的人出气。“小毕受伤了吗?是不是很严重?我妈有没有事?”
小羲着急了。因为前阵子才写信回去告诉小毕需要帮忙时可以去找逢明,他相信逢明绝对会照顾小毕,但如今逢明因家里的事打电话过来,事态便肯定很严重。
‘不是小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