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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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王-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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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像个年近四旬的溺水鬼。
他一只眼睛被高纬抽伤后未经治疗,已经化脓,脓血粘连上下眼睑,格外恶心。邢复开却努力睁开双眼,仰视高纬、他曾经的热烈情人。
他挤出一丝笑容,微张的嘴中两颗门牙已消失,代之以一个血窟窿,惶惑翕合。
他气若游丝,道:“纬儿,我知道你会回来。你终于想通了,不过是一张脸,我仍旧是我啊。”
高纬本来对他的一点同情,在看了他这副模样后已经蔫掉,但考虑到自己的计划,仍决定克制自己,与他好好谈谈。但邢复开这几句话,顿时又让他想起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他从未有过的热情,竟全为这个丑八怪燃烧!
这丑八怪骗他占有了他身体,还引以为荣,一而再再而三当他面提起,简直不可饶恕!
高纬气得指甲掐进掌心,掐破了皮,掐出了血。他冷冷吩咐:“此人不要脸之极,已经无药可救。既然如此,朕成全他,去,把他的脸皮给我剥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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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新晋小太监将邢复开的面皮剥好、洗净,然后放在金盘中呈上来时,高纬正在一只盘口尊上画尸毗王割肉喂鹰。
他学曹仲达笔法已臻高段,尸毗王身体稠叠、僧服紧窄,依稀便是曹仲达亲笔。
他画好了尸毗王和鸽子,累了,就放下笔,在宫人打上热水中洗了洗手。
小太监们跪在地上,一个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开口道:“禀皇上,水牢奸人的面皮已剥好。”
高纬瞥了一眼盘子,“哦”了一声。
那太监等了半天无下文,大着胆子问:“请示皇上,是要拿去包什么东西吗?”
高纬伯伯文宣帝高洋曾在杀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后将她肢解,用腿骨作琵琶,用皮外包,随身携带,以示思念。不久前,高纬亲父高湛也剥了洛州刺史段思文的面皮作鼓面,吓唬群臣。小太监以此类推,以为高纬家学渊源,也要拿这人皮做什么用处。
哪知高纬一听就变了脸色,怒道:“如此臭皮,能做何用?丢了喂狗。”
小太监吓得不敢再多言。他们本还想告诉皇上,那死囚剥皮后不久就耐不住疼痛死了,死前一直叫着皇上名字,但见皇上似不甚感兴趣,就把这话吞了下去。
高纬心中琢磨:“长恭哥哥的这个替身是没法用了,当务之急,得另找一个。好在郑妃还在,她也是个骗子,不过懂得易容,我就再送一个人去让她易成长恭哥哥模样,做个摆设。长恭哥哥到底人在何处,也得从她和斛律光那厮处着手打听。”
他恨不得立即出宫找高肃,但也知绝无可能。
他来回走动,想这件事非同小可,自己行事过于冲动,没有算计,动不动弄得一团糟,这次就吃了大亏,下次可得格外谨慎。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靠人物,忙大叫大嚷要郝公公过来。
郝公公拖着笨重身体跑上殿,边跑边喘息:“我的好皇上,您又要做什么?少作点孽吧。”
高纬笑得没心没肺:“不干你事。去,给朕把中书监和士开叫来。十万火急,快!快!快!”



、禁言

宇文邕靠在龙椅上,一手翻阅着勋国公韦孝宽派人送来的地图。地图是他亲手所画,黑墨是边关原有地形城池,红墨是齐将斛律光在近三年来新建的城池,一共十八城,一城比一城逼近周疆,有几城甚至已悄悄坐落到周的国土上。
韦孝宽部下长史辛道宪在朝堂上进言:效仿齐国,也在边疆多筑城池,驻扎兵将,囤积粮草,向齐人显示坚守决心,杜绝其狼子野心。
宇文护对此不屑一顾,冷笑道:“韦公子孙虽多,数不满百,跟人家比赛造城,越造越多,将来遣谁固守?”
众人一阵哄笑。
辛道宪不快道:“那依晋国公的主张?”
宇文护斩钉截铁:“斛律光野心一目了然。他既要战,我们便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臣主张再度进军,拿下洛阳。”
他的主张得到大半人赞同。
辛道宪急道:“万万不可,以我国现在兵力布置,尚不是斛律光的对手。”
辛道宪见宇文护不理他,转向宇文宪。宇文宪微微一笑,道:“斛律光虽厉害,但究竟是人不是神,就不信他不会败。长史不用担心。”
辛道宪想起来长安前韦孝宽对他分析边疆形势,头头是道,现在进攻齐国,仍旧为时过早。但宇文护这帮人,坐守长安,不明边疆情况,一心只念着报仇雪恨,急于重新开战,这可如何是好?
正六神无主,忽听上面天子开口,道:“朕接到韦卿上书,分擘形势,也觉现下不宜与齐开战。”
辛道宪一惊,转头看看宇文护,又低下头,心脏砰砰直跳。
宇文护脸一板,道:“陛下莫偏听偏信,行军打仗之事,臣等心中有数。”
他话音刚落,大将窦炽站出来道:“启禀皇上,行军打仗,老臣也不算全然门外汉。老臣也以为,现下攻打齐国,为时尚早。”
宇文护一愣,随即冷笑道:“有趣,不知还有谁持此主张?”
出乎他意料,窦炽之外,大将王杰、陈国公宇文纯及宇文直等五、六人先后站出,表示反对。有的说王师九月战陈失利,不宜这么快再对齐动兵;有的说国内问题重重,户口不足导致兵丁不足、粮草不充,无法与斛律光的军队抗衡;更有的以天子将要与突厥公主完婚为由,认为不宜在此时动武。
宇文护这边,则有齐国公宇文宪、申国公拓跋显敬等一干人坚持认为此时若不煞住敌人气焰,以后不堪设想。
辛道宪久未至长安,见此情形先是震惊害怕,但很快重新振作,加入窦炽等一派,转述韦孝宽主张,有理有据,格外服人。
宇文护见他渐有说服众人之意,心头光火,拂袖道:“你一个区区长史,懂得什么?再要胡言乱语,休怪老夫不客气。”
辛道宪刹那间满脸通红,敢怒不敢言。
却听宇文直在旁道:“晋国公,皇上金口玉言,也说现下攻齐不妥,你说辛长史胡言乱语,难道是暗指皇上也不懂事?”
宇文护一张老脸也红了。他姜桂之性,老尔弥辣,何况蛮横惯了,一口气吞不下,便大声道:“是又怎样?老夫说错了么?”
宇文直一听此言,一跳三丈高,叫道:“好老贼,你枉为人臣,竟敢当堂出言侮辱天子,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别人怕你我不怕,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你一顿!”说着走到下边三足鼎处,大喝一声举起重鼎,举步向宇文护走来。
一干大臣忙上前阻止。
宇文护嚷嚷着“黄毛小儿”、“目无尊长”,束了束腰带就要迎上,也被人挡住。
大殿上闹得不可开交。宇文邕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了会儿,这才一拍龙椅,大喝道:“放肆!”
被他一喝,众人才回过神来,虽仍忿忿不平,但好歹想起人臣礼仪,各归各位。
宇文邕冷冷扫一眼堂上群臣,道:“众爱卿为国事热情涌沸,朕所乐见。只是不顾场合,不顾身份,言合则拉帮结派,言异则谩骂动粗,也太过难看。大司空宇文直何在?”
宇文直正正头冠,疾步趋出:“臣在。”
宇文邕依旧口气平淡,但话语冰冷:“既然自称是‘臣’,便该知为‘臣’礼仪。你年纪也不小了,整天胡说八道,妖言惑众,今日更不顾脸面,当堂失态,若非念你往日对国有些微功劳,朕立即就赐你一顿板子,看你还有何脸面?”
宇文直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直认其罪。
两旁众臣交递眼色,心照不宣,想皇上这明明是指桑骂槐。
宇文护脸上旧红未褪,新红又起,待要发作,宇文邕忽然转头对他,好言好语道:“朕又想了想,还是晋国公说得对。斛律光狼子野心,咄咄逼人,若不及时止住他气焰,后果难想。既如此,便有劳晋国公和齐国公二位带兵,给齐贼个教训。”
宇文护不料他主意说改便改,正不知如何答话,他已站起。
两旁宫人齐声大喝:“退朝。”
宇文邕甩着肥大袖子,风一般走了。
散朝后,窦炽等人拥着宇文直灰溜溜走得飞快。余下人围过来恭喜宇文护,谀词如潮。宇文护的“力战”主张得到批准,很快也露出笑容,手拈胡须接受称赞。
宇文宪心事重重,想:“天子威望日重,以前朝中是晋国公一言堂,何时起,越来越多的人偏向了皇上呢?”
走出宫后,照例只剩宇文宪扶宇文护上车。宇文护困难地挪动臃肿身躯,坐入车中,帘子放到一半,被他猛地抓住,他从帘子底下看着面色沉重的宇文宪。
他道:“这次进攻齐国,只许胜,不许败。”
宇文宪心中一凛,想宇文护并不糊涂,于自身处境看得清清楚楚。
果然宇文护续道:“当初我一时心软,答应宇文毓临死之请,立此子为皇。毓儿下的一颗好子。不过他还是太沉不住气。攻齐一胜,我威望重铸,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嘿嘿……”
宇文宪低头道:“晋国公英明,我军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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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邕下朝后,匆匆换了便服,就坐车赶往皇宫附近的醴泉宫。
辛道宪接到他密诏,早在车中跪候。
宇文邕进车,将他扶起,要他在自己对面坐下。辛道宪刚才上朝,对这位年轻皇帝已一洗偏见,从心底里尊敬爱戴,连称不敢。直到宇文邕说他代表韦孝宽,坐也无妨,他才屁股着边,勉强坐下,却低垂头不敢看天颜。
他头上宇文邕浑厚声音道:“回去告诉勋国公,一切依计行事。尉迟纲、王杰和宇文纯几个这次都不会去,突厥公主快入我国,朕派他们三个带领大军前去迎亲。怎么也是强邻,不隆重些怎么行?”
辛道宪对他嘱托连连点头称“是”。听到突厥公主将入朝,他一半好奇一半疑惑,大胆问道:“恕臣无礼,皇上当真要娶突厥公主?”
宇文邕半晌无语,辛道宪正后悔多言,却听他道:“突厥强大,既然他们主动提出联姻,我们何乐不为?反正,皇后之位终须有人,不是她,也会是其她人。”
辛道宪想到路上听说的一个有关皇上的谣言,这次却无论如何不敢再多事发问了。
宇文邕在一处安静路段放他下车,自己则继续坐车前往醴泉宫。
此宫一年前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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